风飒飒,雪飘飘,山中野兽狂啸不停休。
已然触摸到圣境门槛,这些微寒冷,根本挡不住山间这雪发青年赶路的脚步。
也已风尘仆仆来到了落日宗旧址所在的天望山脉脚下,一点突如其来的风雪,没凉到半点青年那颗火热又忐忑的心。
……
约莫在山中兜兜转转又行了几个时辰,雪却骤急了,而那雪发青年也追寻着过去的回忆,走上了落日宗那已然一片断壁残垣的老旧山门前了。
多年后,重走登山路,望眼去,青石阶上杂草丛生,‘落日宗’那龙飞凤舞的匾额也不知埋身何处了。
汉白玉石砌就的山门,也只留下几处碎石堆积的土堆。
再往里望一望,那整齐盘顺的山道,更显荒凉,大多地方,都是满地的枯黄杂草,哪还有半点人间烟火的气象?
尤其在当下,漫天飞雪,铺就大地,虽遮掩了许多战火痕迹,却添了几分荒凉、寂寥。
此时,站在已看不见山门框架的碎石堆前,与少龙、少白、海琴烟等人不同,这已成废墟荒野的地方对少枫太不寻常了。
在这里,当年他以一副小乞丐模样,背着几大包在横断山脉打劫来的战利品,拳打恶徒,拜入了落日宗;
在这里,他履行了诺言,再见了上官雪姬(苏姬儿);
也是在这里,他与她,天意撮合,牵手了;
还是在这里,他遇到了龙儿爷孙俩,又因世人不识九灵脉而沦为落日宗最不受待见的小徒弟。
这里有着他太多美好、不美好的回忆,更代表着以往辉煌的落日宗。
眼见这诺大的宗派旧址,因自己成了今时模样,少枫的心,一阵悲痛。
泛蓝色的眼眸都有些泛红,转身回望山下的落雪群峰,微薄嘴唇蠕动,暗下了誓言。
“君等为雪郎如此,雪郎今时归来,必复宗门血耻,重铸东州大宗辉煌!”
“落日宗与少家并风雪客栈,永远同在!”
“将一宗未来全然寄托在一个少年身上,也是难为落日宗的那些人了!”
明眸瞧着少枫站在雪中,有些伤感,比少枫早许多年就随着天星剑降临落日宗后山的海琴烟,心念一动,便想到了落日宗与雪发郎君少枫的过往,亲眼见过现在落日宗那些遗故的她,不免也有了些感触。
但马上,她就想到了另一个姿色不输于自己的女子,抬眸往山门深处打量了圈,终是在犹豫几番后,轻移莲步走近了站在台阶上失神的雪发青年。
随之,带着些许酸味儿,幽幽来了句。
“你进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不过,别待太长,要是……过夜的话,就出来知会我们一声,好不让我们空等你一夜!”
“额?”
闻声,少枫愣住了,却一转身间,就晓得对方的心思了,但他没急着进去,反而嘴角流露出一丝饶有深意的笑容,盯着海琴烟那白玉般精致滑润的脸颊,打趣道。
“你就这么肯定,她一定在里面等我?”
“你们夫妻俩的事儿,我哪知道?”
“只不过,那里面可有太多你俩床第间战斗过的地方,我一个女人怎么好意思进去?”
海琴烟这女人强势起来也不输与上官雪姬,听得少枫在那调侃自己,胸一挺,昂首直对着少枫,冷面说了两句,就扭腰走向了一边拉着血花窃窃私语的少龙、少白兄弟俩。
但其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醋味儿,更浓了几分。
对于这个,不仅是少枫,连了解少枫过往的少龙兄弟俩都心里明镜。
怎么能没醋味儿?
明明是她早早来此等候天命之人,怎耐困在天星剑身之中,无法与少枫相见,最终被半道杀出的上官雪姬——曾经的东州第一美人、如今的天玄第一美人,横刀夺爱了。
那二人还就在这旧址里的百花谷内,情定了终生,成了百年之好。
甚至当年少枫脱困飞龙谷后,一剑救下落日宗现任宗主、昔日的落日宗大师兄凌剑飞、又携抱美人离去的那处山崖,被东州年轻男女奉为情中圣地——鸳鸯谷,那一处上官雪姬跪坐其上泪洒的石头,被誉为——仙泪石。
落日宗旧址虽荒废又被敌对势力毁坏殆尽了多年了,但一直都有青年才俊慕名而来,朝拜追忆当年雪发小郎君与东州第一美人的旷世痴恋,继而许愿苍天。
……
以上种种,莫说当事人海琴烟,就是常人,闻之听之,也不由得叹一声造化弄人。
为此,‘风流阵中的急先锋’——少枫哪还不理解人家的女儿心?
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得叹口气儿,随意招呼了一下少龙等人,安排好他们,自己个迈着沉重又激动又恐慌的步子,慢悠悠,在满头风雪中,剑砍道上杂草,走向了最想去的地方也是有情人最可能在等待的地方——丹霞峰的那处小阁楼。
旁人只道他们定情于百花谷,而他与上官雪姬才晓得,二人真正开始的地方,是在那处他恐吓且斩掉外宗的一山羊胡总管手臂而来的小阁楼。
然,虽说他隐约有感觉,海琴烟话里又笃定上官雪姬已到且正在落日宗旧址里面等他,但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结发妻子,他终是不敢断定对方一定在。
风雪中,走在崎岖又荒芜的野路上,少枫的心里,也越发有了决断。
他要快刀斩乱麻,若真得见故人,定要和盘托出这些年自己惹来的桃花债。
不求对方一定谅解,只愿内心少一分罪责,安心一些。
当然,若有机缘,哪怕是跪死在美人裙钗下,他也百死无悔,争取破镜重圆。
天下弱水三千,若有选择,他只愿取得一瓢,足以慰平生。
搞明白了这些,心中也有了决心后,这雪发青年的脚步,不觉中加快了许多,沉重中也明显比之前轻快了一些。
走着走着,他走过了外宗弟子住处,走过了那一片废墟般的排楼,走上了丹霞峰。
一座精致古朴的小楼,逐渐映入了他的眼帘。
而来到这里,眼前的事物,却令他格外发慌又极其欣喜。
见得:
那小楼,虽是年久失修,小楼远处也是荒芜一片,其周围却一切被人搭理的井井有条,不见半点杂草。
甚至楼前的那处小溪流处,竟有几株被精心修剪过的血红腊梅花,在迎风绽放。
得见此一幕,少枫有些欲语凝噎了,那本就有些泛红的眼眶,更红了,红地都有些吓人。
终是,细看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人出没后,他活动了下略微僵硬的脖颈,抬眼往上溪流高处的小阁楼,满心酸苦又无奈地苦笑了。
“你苦,我也苦,可终究自己做下了太多错事了!”
“自己作的孽,现在……自己还吧!”
声音未落于风雪山野中,一雪白笔直的身影,背剑横跨过躺倒于身前的断木,直奔小楼而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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