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堂的闹剧落下来帷幕,真正站在幕后偷笑的人走上台前。
两个游诗,外貌、神态、动作......如出一辙。
"游诗不喜欢你这种惺惺作态的人,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守护自己的家人,就让他投身于战斗之中?"
"如果你在这里失手的话,那个叫锦城的会和你陪葬的。"
"游诗,我拦住他,你尽量避远一点。"
两个游诗你一句我一句自顾自地说着,如同两个魍魉在低语,前面的游诗向长安缓步走去,背后渐渐伸展开八条蜘蛛腿,漆黑坚硬的外壳,浓密舞动的毛发,看上去叫人忍不住打颤,她的瞳孔逐渐变的血红,像一轮残月悬挂在眼眶里。
锦城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成千的死尸可以无休止地攻击下去,但锦城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身上的布衣已经破烂不堪,眼角下还有一条细微的刀伤,不停地喘气,不停的挥刀,不停的跳跃,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咚!!!长安一个后空翻躲掉蛛腿的攻击,爪尖钉进了地面,大量的毒液涌了出来,只是幻境里的地面安然无事,若是现实中恐怕已经是一块窟窿。
"你以为只是一味地躲闪就可以活下去了吗?!"游诗在空中扭转,蜷缩成一团向长安撞去,凌厉之势破开气流,欲图撕碎他。
长安向前俯冲,身体向下弯曲,"泷月!"手指轻轻一勾,水波向上当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并飞速延展开来,足以湮灭碰到的任何敌人,游诗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躲掉了。回身将蛛丝拧成一柄长矛,猛地穿透长安的手臂。
死局。
少年的一腔热血就这样被杀死吗?试飞的雏鹰摔死在了山谷,归海的幼龟被蛇群裹杀,在黑夜里苦苦挣扎的旅人,等不来黎明。
呼!一道黑影从长安的眼前穿过,直直命中游诗的眉心。
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飞镖。
没有抹毒,没有特别的设计,只凭借惊人的力道和准心打中了经脉。
"啊!!!!!!!"游诗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双手不自觉的发抖,往脸上扒去,却又不敢轻易拔掉飞镖,这飞镖击中的经脉位置刁钻狠毒,取出时稍有不慎就会暴毙身亡,游诗见状便飞身向外逃去,周围的幻境渐渐隐去,原来之前深冷寂静的济民堂早是一片无人打理的废墟,他们正在废墟之下,在游诗精心布置的地下室里。
死尸身上的蛛丝悉数断开,一具一具尸体扑通倒下,这光尘晦明的洞窟活像一个堆尸成山的蜘蛛洞。
锦城歇下一口气,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长安回头看向那个从洞窟口走来的男人,扎着长长的辫子,一身紫色半开长袍,年轻俊朗,背着双手向他们走来:"在下唐门大弟子,唐生。"
"游府鬼魂害人一事,有不少壮士前来除恶,但都没有了下文,妖雨今年又如期而至,我料定这作祟之人没死,只是没想到牺牲了这么多人......我来迟了。"
长安捂住臂膀上流血的窟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多谢大侠相救,大侠英名小人记下了!"
唐生急忙扶住长安,关切地说道:"言重了,二位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蜘蛛精毒素一般医术恐怕治不好,我带你们去唐门的医馆治疗。"
锦城难得回了点力气喊道:"那个女妖跑掉了!她有个双胞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带师哥去就行,大侠快去收服她们,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唐生转头说道:"不要紧,在下不是一个人前来,她不会活着逃出城外的。来,兄弟们把伤者护送出去。"
一声令下,数位唐门子弟接连跳下洞窟,将锦城和长安迅速救出废墟。
阴沉连绵的大雨散去,乌云笼罩的天空终于澄净,皎洁的明月早已在夜空中独自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巨大的玉盘在路人看来就像镶嵌在城墙上的一件工艺品,只是他们看不见城墙上有一只茕茕孑立的影子,游诗逃跑的速度越来越慢,待到爬上墙头时已经支撑不住跪了下来,双手无力的垂下,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白锦,当年没杀死你是我犯下的错误,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安心上路吧。"一个手持拂尘的男子端坐在半空中,飘渺的仙气在他周围环绕,素白的道袍无风自起,俨然一股道家大师的气派,只是一头黑发倒显得他资历尚浅,额前飘逸的碎发让他墨黑的瞳孔若隐若现,一手从袖中伸出,无数灵蝶飞向白锦,一只又一只,光线连绵着如银色的川流向她奔涌,卷起狂澜。
白锦回头,无数只翩翩起舞的灵蝶在她的眼中倒映,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作痛,泪水倏然落下,她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回忆起了游诗临死前看到的铺天盖地的尘土,她感同身受,难以言说的无助与愤怒、悲哀、期待,全部都在心中作梗,即使她没有心。
"终于......游诗......我也要体验你的苦楚了吗......"她的蛛腿收回背中,藕绿的长裙随着阵阵的晚风鼓动,闭上了双眸,又回到了一副美人的模样,灵蝶轻轻落在她的动人的发梢上,脆弱的睫毛上,残破的衣角上,浮动的光点渐渐把她消融,男子早已转身离去。
城内的居民都在屋内酣睡,他们不会知道这晚和十几年前的那晚一样也有一个女人死了,在没人看见的,宁静的夜晚。
"大侠,你那个朋友截杀蜘蛛精,那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姊妹交给谁应对了?"锦城好奇地问着唐生,唐门派了一辆马车来接送他们,他躺在马车里感激地盯着马背上的唐生。
唐生扭头笑着,似乎是被锦城逗到了,左手拿着一个布偶:"就在这,我不是说过是鬼魂吗?哈哈,锦城小兄弟还没猜到呢?白锦是会一些阴阳术的,将游诗的亡魂封存在自己的结界里,二人一直苟活在那片洞窟里,这布偶是魂魄的宿主,用火烧掉就可以了。"
"唐先生,"长安顿了顿,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这白锦和游诗一直害人,为什么朝廷没有一早派出高人来镇压呢?那片废墟虽说藏在深巷里,周围人家也都空了,但朝廷发现那里应该不难吧,不然拿什么治理京城。"
唐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二位是刚来京城吧。朝廷是不会管这些的,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只要明面上风平浪静,不管暗流有多汹涌也与他们无关,游诗她们借助阴阳术偷着杀人,百姓们没有注意到,邻里的郡城没人注意到,就等于无事发生。在下也不是朝廷派来的,唐门行侠仗义都是自发,与腐败的高堂无关。"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原来京城并不是个好地方,也许还比不上平安镇,这场远行起步二人就因为弱小险些丧了命,那些更危险的地方,不作修饰的穷山恶水,该是什么人间地狱。
还是唐生打开了话题:"所以在下才想将二位送往唐门的医馆,虽说不是顶尖,但比京城的要靠谱呢。"
"哈哈,多谢唐大侠,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师哥我好困,先打个小吨喽。"锦城笑着说了句,便扭头翻身向一侧,一语不发,心中五味杂陈。
"嗯,你快休息休息,天色这么晚了。多谢唐先生的救助,我们二人先暂时歇息下。"长安将帘子拉上,唐生也心照不宣的继续策马向唐门的位置奔去。
少年的憧憬会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的,再新奇的棱角也会被磨平,再旖旎的梦境也会醒来。
这是个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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