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谁啊?”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陌生极了,苍老的声音,更陌生了。
妈妈是不会换号码的,我知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说过话了,也忘了她的模样。
我可以想象出来,一位苍老的妇人,右手握着手机,左手…左手应该拿着什么?不记得了。
“是打错号码了吗?”
“……”
我转动大脑,平常人家孩子和妈妈是怎样说话的?
我竟然能词穷到这种地步,飞鸟虽然不会说人话,但是会叫啊,会发出声音,而我?
沉疴顽疾。
那边突然尖叫一声,关切的声音:“小野!是你吗?小野?”
声音突然回来了,我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第一次发出声音那般,断断续续地说:“妈,是我。”
那边突然激动起来,一句一句话语冲击着我:“小野,你最近还好吗?什么时候回家?你请的护工很好?我想见见你,我都忘了你的样子了?”
“我很好,你呢?妈妈”我们互相寒暄着,像一对陌生人,慢慢地靠近着。
……………………
我开着我租来的车,离开了茹山,转了转周围,我18岁得的相机已经老得很了,13号惊险夜里,我就带了它和我的手机。
我向东开了,车没油了,翻了下手机,就剩一两百了,干脆停在路边。
站在路边,这一片是荒野,像大西北的广阔,但是植被很少。风卷起沙,尽往我眼里扬,站了十来分钟,人没等到,被沙糊了一脸,烟也早被风吸完了。
要是我是鸟,是不是就不用车了,也不需要钱了,迎着风,抗击着风。
哈哈,可惜,不是。
我还是等到了人,是个小伙子,他看着我,眼睛亮了光。
他说他叫李强,愿意拉我一程,问我叫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他,他就像个捕猎者,说话时,眼睛紧紧盯着我,我低头都能感觉到,好吧,我不想再等了。
“谢谢你,我会付给你钱,如果你不嫌少,我可以给你我剩下的所有钱。”
以钱定义我和他的相遇,这样会简单点,他想跟我发生什么,但我不需要。
他摆摆手,从车里找出一根蓝灰色的牵引绳,上面没灰,但有点旧。
算了,凑合吧。
反正,也没钱了。
“妹子,你要相信我的开车水平,来我车上吧,我车舒服,你这小mini ,肯定不舒服。”
他明明在笑,可我就是怎么看怎么难受,也学他摆摆手,没等他回应什么,就打开我租来的车的车门,坐位上。
车动起来了,他带着我到东面的罗省,找了个加油站。我就加了两百的油费,剩下的钱找了个ATM 全提出来了,给了李强,说了谢谢。
反正他先拒绝一通,非要跟我玩欲拒还迎这一套,飞鸟不需要你的帮助。
最后分手的时候,他又问了一遍名字,这回我告诉他了,后面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他变本加厉,问我手机号,我说没手机,这敷衍,他也觉得尴尬。
……………………
既然来了罗省,我打算在这赚点钱,我先开车找了一圈,没舍得开太远,后面就下车沿着男娃子路绕了一圈,没找到一家报社。
最后实在是走累了,停在路墩边,旁边一家店大喇叭正在喊,一股浓重的方言声,我听了一会,就什么招人,服务员什么的。
好的,就是这家了。
我走进去,先是一位面色暗黄的中年女人招待了我,我说我不吃饭,我刚刚听见喇叭说招人。
她默然,气氛就冷了下来,我又重复一遍,我来应聘服务员。
她操着一嘴乡普,转换了好久:“来工作是吧,我这只有服务员缺。”
还是浓重的方言声,夹杂着稍微清楚点的普通话,她说服务员似乎是罗省的说法,如果不是外面喇叭叫着服务员,我真的分辨不清。
我说是的,她疑惑,语言不通真是硬伤,只好点点头,她懂了。
问我干多久,我说不一定。
她说,也行,一天五十,能接受就干,不接受就走,她包吃住。
…………………………
我擦着桌子,有几块黑色的东西擦不掉,我不纠结,但是看着碍事,深叹一口气。
“小雅,过来,吃饭了!”
我应了声,虽然我叫小野。
我已经在老板娘这干了两个星期了,也知道了老板娘叫周娟,独立经营着这家饭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生意非常不景气,可能是大西北的风来了吧。
我们晚上回去,当然是去周娟家里,我管她叫周姨。
有时候,实在不忙,我们就早早吃饭,罗省这没那么大的污染,夜晚还能看到星星,我喜欢吃完饭,看看星星。
周姨也会陪我看看,这时候我们就聊聊,由此也知道了周姨很多事情。
他们都需要一个倾听者,而我一只飞鸟非常适合,我不会反驳,会应和,还会叽叽喳喳。
“小雅,你为什么来?”
“在路上,我车没油了,一个叫李强的小伙子把我拉到这里,我就在这了。”
周姨笑了起来,没有青年人的响亮清脆,只有中年人的浑厚温详。
“我啊,我跟着我丈夫,嫁过来的。可男人啊,总是花心,我怀着孕,他就出去偷鸡。”
周姨还是笑着。
我推敲不起,周姨是怎么变成这样,通过她的说话方式,她是有一点学问的。而且怀着孕,她应该是有个孩子的,可是我在的这两个星期,大半个月,并没有看到她的孩子。
她被抛弃,还守着这里,我并不能明白,这里有什么值得她守护。
我一向没有嫌弃一个地方,崇高一个地方的思想,我只是不明白而已。
周姨见我陷入沉思,就默默收了我们带上来的酒,端出去。
……………………
又在罗省待了两个星期个星期,我觉得我钱赚够了,主要是我的天性又在挑战了,可能我永远停不下来了。
最后一天,我打算在周围逛逛,白天的罗省和夜晚的很不相似,处处一片衰败,连人也没有几个。而夜晚呢,人总是会从我想象不到的地方突然冒出来,就像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一样,只不过这里比小矮人的小屋还简陋点吧。
沿着罗省的大路干山路徘徊着,我对罗省不熟悉,也对这座城市没有很大的兴趣。
在路头,望了天很久。欧洲有沉思的谁来着,中国就有发呆的望天者,我并没有学过美术,从小到大,美术天赋都很差,就仅仅记得,断臂维纳斯,米开朗琪罗之类的著名的美术作品和画家吧,也许。
突然,一阵小孩子的吵闹声,从干山路旁的巷子里传来。我其实不想去看看的,可是小孩子的闹声一直烦我的耳朵,使我不能好好看天,并且,我似乎听见了鸟叫声。
我寻着声音,进了一条巷子,两三个小孩围在墙角,嬉戏打斗。我还以为鸟叫声是我的错觉,在罗省,我也没有听过多少声鸟叫,直到我要走出巷子,视线下瞟,一只血红的鸟!一只被扯断双臂血红的鸟!
我顿时感觉一股气冲上我的脑袋,血脉贲张,一阵辛辣的感觉在刺激我的眼睛,使它疲惫,流下泪来。
我嗬跑了这几个小孩,他们一个个不超过8岁,怎么会有这么魔鬼的力量,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唯一判他们无罪的理由。
我捧起鸟,原来鸟是洁白的!是被鲜血,鲜血染红了!
白鸟奄奄一息,甚至抬不起自己的头,它在害怕,动不了,动不了,无形之中小孩的欢声笑语压着它,推着它剥皮抽筋。
还在流血,我的手掌渐渐被染红了,白鸟小小的身体里竟然会有这么多血。残缺的躯体,是一种别样的美感,但是我察觉不到,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任我怎么样也想象不到,这只鸟,一只纯洁的白鸟带着翅膀,展翅高飞,舔弄羽毛的样子。
什么样,什么样都不对,仿佛维纳斯的诞生。
但这是错误的,人类伤害了它,它很疼。
…………………………
我逃离了罗省,尽管这里有热情又温和的周姨。但我害怕,我停留的够久,对这里放下戒备,当成家园,我的结局也会像白鸟一样吗?
白鸟死了,我的心鸟催着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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