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说

特里布斯大沙漠,边缘区域分属于不同的国家,因广大的面积和丰富的宝石矿产而闻名,但由于其内部气候恶劣,缺少可靠路线,据说还有幻兽栖息等种种原因,开发进度并不理想。

即便如此,每年进入这片沙海的探索队伍依旧络绎不绝。如果能够找到一处宝石矿床,仅仅是相关的情报就能卖个好价钱,更别提宝石矿本身的价值,这是足以令人疯狂的诱惑。

当然,能够成功的幸运儿永远只是少数,更多的探索者最终都只会消失在那片金黄之中。

启明历666年,又一支队伍进入了这片充满诱惑与危险的大沙漠,他们自认与其他一身铜臭味的队伍不一样,他们是为了探寻更加伟大的无价的宝藏,他们相信这次探索的发现足以改写历史,他们,嗯,碰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茫茫黄沙中,一头成年岩纹宽背巨蜥正在朝着某个方向行进,它的背上搭着一大一小两个防风帐篷,由于外面风沙比较猛烈,两个帐篷都是拉上了帐门。

此时,在小帐篷中,本次探索的发起人却显得焦躁不安。

“纳德教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

“放心吧,我亲爱的学生,我们离目标已经不远了。”

你三天前也是这么说的!

拉法尔很想这样喊出来,可是疲惫的身体阻止了他的宣泄,最终只能气呼呼拍了下桌子,表示强烈不满。

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他来说,这段时间的旅程用煎熬来形容毫不为过,启程时的兴奋与期待仅仅维持了半天,便被风沙和烈日给抹杀得干干净净。虽然乘坐巨蜥不需要自己赶路,但是饮食与睡眠的质量无可避免地下降,这直接导致了让他极为痛心的结果——脱发。

这些天每次早上起床看到枕头上的金色发丝,他都会一阵郁闷,这头柔顺亮丽的金发可是身为列奥瓦姆家族血裔的证明,这要是掉光了,且不说家族脸面,他那位向来以家族血脉为傲的姐姐很可能要在他身上卸一件东西作为头发的陪葬……

老教授坐在对面,见自己这位学生脸色陡暗,还以为是多日积累的不满即将爆发,赶忙出言安抚。

“再忍耐一下,拉法尔,这次为了躲避沙暴而绕路也是没办法的事,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啊。”

看着老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拉法尔不禁有些疑惑。

“教授,之前我找你加入队伍的时候,你不是还很不看好这次探索活动的吗,怎么现在信心比我还足?”

纳德一愣,随即干咳了两声,神秘兮兮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那张地图,结合目前能够搜集到的相关资料来看,这很可能就是前往传说中的星渊古国的路线。”

“当然,这可是列……我家祖传的地图,那能有假?”

虽然拉法尔对家族荣耀没什么想法,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个生养自己同时也困囚自己的地方,处于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能够被其珍重收藏的东西绝不会是凡品。

纳德笑了笑,接着说:“在学界,星渊国是否真实存在一直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话题,大多数学者都持否定的态度。主要原因有三:其一,关于星渊国的记载很少,大多来自于一篇难以考证来历的无名史诗;其二,根据史诗里的说法,星渊国与千年前的大陆霸主,亚尔隆奇帝国,有过不止一次的战争,但是在现存的文献中找不到相关记载;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没有发现过大型遗迹,没有出土过足够数量的文物证据。”

拉法尔极其顺畅地接了下去,想要进入维利塔斯学院,靠一封推荐信还不够,他在学业上是颇下了些功夫的。

“没错,但是仍然有相当一部分的学者认为星渊国并非虚构,只是目前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

纳德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浮现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些人相信星渊国的存在,并不是有什么学术上的证明,只是因为某个人的几句话而已。”

老教授没有说名字,但是拉法尔知道那个人是谁,也明白为什么教授会这么说,因为那人的影响力的确就是这么夸张。

启明历之所以是启明历,也是因为他。

帐篷外的风沙似乎停歇了。

“两位,现在方便谈谈吗?”

帐门上显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拉法尔应了一声,解开了帐门上的绳子,那人掀开帘布便走了进来。

克罗·柯达,岩蜥佣兵团团长,负责本次考古探索的护卫工作,除了他们乘坐的这头异种岩蜥,还有十几个佣兵团的精英好手跟随,确保行程的安全。

“克罗团长,有什么事吗?”

这些天的行程走下来,拉法尔对这位佣兵团长可以说是十分佩服,不仅思虑周全,经验丰富,更重要的是熟知沙漠中的情况和危险,再加上一头在沙漠中如鱼得水的岩蜥,数次避开了危险,付出高昂的佣金也就不算肉疼了……好吧,还是有点。

想到这里,拉法尔又不禁有些郁闷,本来这样的队伍在沙漠里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谁知遇上了罕见的大沙暴,硬是逼得他们不得不改变路线。

好在接下来克罗的一句话立刻驱散了他的坏心情。

“我想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真的?!”

拉法尔霍然起身,纳德教授明显更加沉得住气,但也露出了喜色。

“嗯,从刚才开始,源能探测器的数值就没有变化了。”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纳德捋着花白的胡子,微笑着点头。拉法尔则是激动地坐不下去,来回走了两步,总算压下了情绪,没有更加失态。

“那么,两位,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究竟是在寻找什么了吧?”

克罗仍然保持着沉稳的态度,但是显然他需要一个解释。

“抱歉抱歉,克罗团长,既然都走到这里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接下来即将前往,传说中的星渊国!是不是很厉害?哈哈哈……”

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拉法尔发出了放肆的笑声。仅此一项成果,便足以让他名垂史册,“伟大的考古学者和冒险家拉法尔”,嘿嘿,真顺耳啊,“使传说重现世间的男人”,嗯嗯,这个也很不错!

臭老姐,你看着吧,即使不靠拳头,我照样能成为大人物!

克罗看着兴奋的拉法尔,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原来如此,真是了不起。”

呃,能笑得这么僵硬也很了不起啊,拉法尔不禁哑然,反而有些平静下来。

克罗并没有被拉法尔的激动所影响,仍然十分冷静地指出了问题。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星渊国并不是轻易可以进入的吧?”

的确如此。

传说中星渊国举国上下信奉着一位神灵,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神灵有感于民众的虔诚,赐予星渊国三件威力无穷的神器,以庇佑祂的信徒。

“皓阳之心,幻月魔镜,还有,虚星天幕……”

纳德教授捻着胡子,神情也变得凝重。且不提前两件,仅仅是虚星天幕的存在,就让星渊国的外敌们感到无比棘手。

无名史诗中记载:“祂的伟力化作天幕,使信徒成为天空之民,从此他们的国度行于浮云之上,与日月同辉,永不受凡俗所扰……”

虚星天幕使整个星渊国土与大地脱离,成为天上之国,凡人根本无法触及。

“可惜,虚星天幕最终还是被破坏了,辉煌的国度也只能坠落于地,难逃覆亡的命运……”

老教授感叹道,颇有些唏嘘的模样。

然而,天幕虽毁,幻月魔镜却是仍然埋葬在这个已经灭亡的国度,拉法尔他们能够找到这里,也正是因为它。

幻月魔镜能够制造出介于虚幻和真实的结界,只要有合格的使用者,就不会存在破绽。如今,星渊国早已覆灭,魔镜也仅能维持基本的运转,在它所覆盖的区域,一切源能波动都会被稳定在某个固定的数值,而这个信息也被写在了地图上。

话虽如此,能确定遗迹的所在,不代表他们就能进入。

曾经,亚尔隆奇帝国派出强悍的飞龙骑兵团进攻星渊国,结果直到飞龙疲惫不堪也没能找到星渊国的入口,后来才知道整个星渊国土都在幻月魔镜的笼罩下,只要没有破掉这件神器的遮护,就永远无法进入星渊国。

拉法尔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立刻烦恼起来,两手抓着头发就是一顿搓。

“可是连亚尔隆奇帝国都要头疼的神器,我们又怎么能破解,可恶,明明都已经到门口了……”

“这倒也未必。”

纳德教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伸手指向摊开在桌面上的古朴地图。

“钥匙不就在我们眼前吗?”

“这张地图,其实本身也是一件祭器。”

“祭器?你是说上个纪元的宗教里用来跟神明沟通的道具?”

拉法尔对曾经盛行的宗教虽然兴趣不大,但是古代学里总要涉及一些相关知识。

“呵呵,倒也未必是上个纪元……总之,经过探查,这个被做成地图样式的祭器仍然可以使用。”

纳德教授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地图,面带微笑。拉法尔突然觉得这个老人变得有些陌生,只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只当自己是因为长途跋涉而有些神经过敏。

“使用……说起来,星渊国确实是政教合一的国家,只是史诗中并没有太多关于他们信奉的神灵的信息,这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不依靠这件祭器,我们也没有办法破解幻月魔镜,那么这次探索只能止步于此了。”

克罗的语气仍然沉稳,但是紧紧盯住地图的目光说明了他的内心并非表面上那般平静。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拉法尔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接受失败。

“既然是祭器,那么必然需要献祭些什么,而大部分神灵都不会拒绝的祭品,那就是……”

“生命。”

克罗的低沉音色此时在拉法尔听来好似带着寒气,难道他们要用人命来开辟道路?

“不要紧张,拉法尔,我们并不是真要跟神明有什么交易,只不过是用它来获得神器的认可,用一定量的生命力应该就可以了,简单的说,就是鲜血。”

说到这里,纳德教授的目光转向了拉法尔。

“拉法尔,你来吧。”

“啊?那个,说实话,我有点怕疼……”

拉法尔面露难色。

此时克罗却是上前一步,把手搭在了拉法尔肩头,像是在为他鼓劲。

“越是强烈的意愿,成功的机会越大。”

面对两人的注视,拉法尔莫名感到了压力,明明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没有开口质疑的勇气,犹犹豫豫地把手指凑到了嘴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用牙咬会很痛吧,能不能用小刀,啊!”

拉法尔痛呼一声,克罗已经把匕首收回了鞘中,并且十分贴心地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地图上方,鲜红的血珠正好从指尖滑落,在淡紫色的地图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

在一个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的日子,尼勒就像往常一样,在村头的大树底下选了个遮阳的位置躺下了,他并不是累了或者困了,只是因为,无所事事。

是的,非常,极其,十分的无所事事。

所以尼勒一直觉得这个村子不应该叫什么“勇者村”,应该叫“闲者村”才对,可惜村民们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事实上,他们都没有理会他。

尼勒对此感到遗憾,不过他还是很尊重每个人的意愿的,于是在深夜又问了一遍,大家也都默认了。

树荫下枝影摇摆,丝丝缕缕的凉风仿佛能够带走所有烦恼,尼勒的呼吸渐渐慢下来,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尼勒——尼勒——”

远方似乎传来了模糊的呼喊,这一定是寐妖的声音吧,据说它们是梦神的奴仆,如果能够听到它们的声音,就代表你会有个好梦。

“尼勒!”

嗯?这寐妖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呜——汪!”

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落到了尼勒的脸上,然后便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的吠声,这下他终于是无法继续若无其事下去,伸手抓住了对方“命运的后脖颈”,一脸不耐烦地怒道: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准跳到我的脸上,蠢货!!”

“汪!汪!”

被尼勒拎起来的,是一只体型不过两掌,背黑肚白的幼犬,两只水汪汪的蓝色眼瞳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憨傻之气,哪怕被人揪着皮毛,也还是吐着舌头,试图凑近眼前的人。

“别叫它……蠢货,它有……名字,刻尔伯洛斯……我为它取的。”

男孩叉着腰,想要表现得更得意,但是一路上的喊叫和奔跑消耗了不少体力,导致这句话不得不因为喘气而断断续续。

尼勒站起身,一脸嫌弃地晃了晃手里的幼犬,随手扔向了男孩,吓得对方慌忙接住。

“相信我,希曼,这个蠢货就算再多两个脑袋也是没用的。”

“它不是蠢货……”

希曼抱着刻尔伯洛斯,小声地表示抗议,然后他的小脑袋就被尼勒狠狠“蹂躏”了一番。

“你带着这家伙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搅我的好梦吧?”

希曼这才惊呼一声,放开了怀里的幼犬,立刻拽住尼勒的胳膊想要把他拉走。

“快跟我回去,村子里出大事了!”

“大事……我告诉过你,希曼,乔伊村长和杰西婆婆不是在床上打架。”

“不是这个事啦!”

“那是谁跟谁在床上打架?”

“不是!”

希曼吃力地拖拽着漫不经心的少年,刻尔伯洛斯似乎是觉得好玩,也胡乱咬着尼勒的裤腿,发出含混的叫声。

“是雕像发光了,村长让我来找你回去,真的!”

尼勒没有回应,并且停住了脚步。希曼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一脸焦急地回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发现尼勒正望着村子方向,眉头微挑。

“我相信你,毕竟,那玩意儿可不像是开玩笑的级别了……”

远处隐约可见的村庄里,一道璀璨光柱通天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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