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陈生进屋。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他在谢慎旁边坐下。
“我要师傅的尸首。”谢慎沉默半饷开口道。
“这个容易,今日一过,李公公就会被送到乱葬岗,到时候我们去把李公公带回来。”陈生点了点头,看了谢慎的胳膊一眼。
“我们晚上去,不过...你这胳膊得治。”
谢慎这才记起来,左胳膊折了。
“我现在就去。”谢慎说着,从怀里掏出银票,自己留了一张,剩下的都递给陈生。
“陈大哥,劳烦您跑一趟去打棺材,我想我师傅能体体面面的走。”谢慎说。
陈生点了点头,“那现在便出发吧。”
拿了布包好李明安,谢慎起身跟着他出门。
谢慎先去医馆接好了胳膊,骨折的情况挺严重。还厚厚的包了几层纱布,拿着开好的几服药回了陈生家。
回到家时陈生还没回来,谢慎便坐在坐在院门口等着。
师傅真的走了。
事到如今他也清楚了,师傅为什么让他去李家庄。不过是设法让自己避过这一劫,拿着他攒了半生的钱去过安生日子。
可是他怎么能安心呢?
师傅死的那样惨,他怎么能安心拿着师傅的钱离开。让害师傅的那些人还风光活着?
一定要他们死。
谢慎想起从前。
他八岁入宫,受了刑便被分去了最低贱的职位。每日洒扫刷洗,干着最苦最恶心的活,过着日子。
他本来想着这样的日子也无所谓,大不了干到死。
可是他的这张脸惹了祸。
宫中有些太监是好男色的。
而在他们手里,年纪小而面貌好的,会沦为娈童。
谢慎险些就成为其中之一。
被送到那总管太监屋子里时,他尚不知何事。
直到那人脱了衣服靠近。
他拼死反抗,挨了一顿又一顿毒打。
每日过的提心吊胆。
白日里干完活,夜晚便被送进屋里。
直到他遇到李明安。
那日大雪天,他在扫雪时被妃子选中,去池塘里捞一片枯叶。
冰层冻得不是很厚,但他只能听从。没等他拿到树叶,冰层碎裂。他在那样冷的天坠入更冷的冰水。
缓缓下沉,恍惚间,听到岸上妃子们的嬉笑声。
他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人命还抵不过一片枯叶呢?
恍惚间,他看到水里有人向他靠近,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之时,在李明安屋里。
厚厚的被子,暖暖的屋子。
“小娃娃,你要不要跟着杂家?”这是他醒来之时,李明安的第一句话。
谢慎毫不犹豫点头。
跟着救命恩人,再差还能比他过的日子差吗?
“好,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李明安说完朝外走去,又补了一句。
“对了,休息好了便去原先的地方收拾东西,以后便来这住吧。”说完出了屋子。
谢慎愣愣的躺了许久,才起身。
床头搁着一身新衣服。
谢慎换了衣服,才向着以前住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他心情不错,新衣服厚厚的暖暖的,连带着心里都暖暖的,一点都不冷了。
等他到了原先的住处,天已经擦黑。
进了屋子,没一个人。
谢慎有点奇怪,因为这里是大通铺,平时多少人几个人在。
但他没多想,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想着早点回去。
谢慎听到了关门声,
转头,是他。
是日日折磨他的人。那人狞笑着靠近。
“小杂种,我看你还能往哪跑。”
谢慎僵着身体,摸到了一旁包袱里的匕首。
那人扑了上来,猛地把他压在身下,手到处乱摸。
恶臭的气息贴在脸上。
谢慎几欲作呕。
不能,不能就这样被他弄脏了,他想干干净净的离开。
红了眼,握紧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鲜血瞬间染湿了他的手。
那人狂怒,站起身准备拿出腰上的鞭子。
谢慎猛地扑了上去,狠狠几刀扎下。
那人嘴里的骂声戛然而止,倒地眼睛不甘的瞪大,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谢慎呆呆看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他杀人了。
后退几步,谢慎转身跑出房门。
狂奔到李明安的院子,正巧碰到了准备关院门的李明安。
李明安看到了谢慎。
少年眼眶通红,喘着粗气浑身颤抖,手里的匕首还在滴血。
谢慎看着李明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谢慎话还没说完,李明安把他拽进了院子。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收拾东西吗?你干什么了?”李明安夺过谢慎手里的匕首,皱眉问。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谢慎无措的看着李明安说。
“为什么?”
“他...”谢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人呢?”李明安问。
“在辛者库北面的屋子。”谢慎回答。
“我知道了,你先进去,把身上换洗干净,等我回来。”说完,李明安捏着匕首出了院子。
谢慎看着他出门,站了半晌就进屋打水换洗。
李明安急匆匆赶到辛者库,不知怎的,空无一人。进到了谢慎说的屋子,看到了一片狼藉,和倒在血泊中已经断气的人。
他认得那人,是辛者库掌事太监冯德胜。
进屋关好门环视四周,把床上扔着的包袱拿好。
隐隐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李明安靠近门倾听。
“不知道冯公公今夜成了没...”
“当然成了,咱们都为他们腾好地方了,哪能成不了。”
“哎,别说。小谢子那细皮嫩肉的,看着让人眼馋。”
“哈哈哈哈那你等冯公公玩腻了也去尝尝...”
李明安懂了。
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李明安叹了口气。
宫里这种风气一直存在,但是没人敢上报,也就更没人管。
李明安猛地拉开门,盯着院子里说笑的三个小太监。
“怎么,认不得杂家了?”李明安冷冷的看着噤声的几人。
“给李公公请安!”几人慌忙跪下,不敢再说话。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李明安踱步到几人跟前,意味不明的说。
三人头埋的更低,战战兢兢的问。
“奴才蠢笨不懂,望公公您明示。”
“冯德胜。”李明安冷冷吐出几个字。
三人这才明了,冯德胜的事被李明安知道了。不用说,肯定是谢慎告的状。
知道李明安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几人慌忙磕头求饶。
“冤枉啊李公公,都是冯公公逼我们的,不然就要我们几个的小命啊。奴才...奴才实在没办法。”
“没办法?”李明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拿着匕首一一划过几人的脸,吓得几人尿了裤子。
“罢了,这次就不和你们算账。不过...冯德胜冲撞杂家,已经被杂家收拾了。夜深了,杂家得回去休息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干得好的话,这次的事情杂家就当没你们的事。干得不好...”李明安匕首在几人眼前晃了晃,几人慌忙磕头。
“谢李公公饶命,奴才们不敢忘李公公大恩大德,必定好好收拾。夜深了,李公公您早点休息,一切交给奴才们办。”
李明安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三人跪了许久,确定李明安走了才敢起身。
进了屋子,看到死去已久的冯德胜。
吓得面面相觑。
站了一会,上前抬起冯德胜出门。
“冯公公,你可别怪我们,毕竟我们也是要活命的。”其中一人说着,把冯德胜塞进了院子外边的粪车,盖上了盖子。
连夜把冯德胜拉出宫,毁尸灭迹。
第二日,冯德胜没出现在辛者库。
第三日,谣言四起。
冯德胜逃出宫外,不知所踪。
第四日,新的辛者库总管上任。
从此,谢慎成了李明安的徒弟,少有人敢随意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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