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兴奴对着铜镜收拾一番,抱着琵琶,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外。
“这么早就醒了?”
还没出门就被阿娘撞个正着,阿娘正拿着扫帚准备清扫院子里的尘土,只见兴奴蹑手蹑脚的样子,像是做贼一般。
“这是要去干嘛?”
兴奴慌忙把琵琶藏到自己的身后去,心虚的看向阿娘,紧张的说话有些哆嗦。
“出门一趟。”
“那你拿着琵琶干什么?”阿娘并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的打扫起来。
“这琵琶还有些问题,我想再去瞧瞧。”
阿娘笑到,“这么早,应该还没有开张吧。”
“我去叫陈叔看看。”
阿娘没有多问,转身朝着灶房走去,乘着这个间隙,兴奴偷偷的溜了出去,等阿娘再出来时,院子里空荡荡的,早就没了兴奴的身影。
“这孩子。”阿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清晨的街市很是悠闲,这身打扮的兴奴在他人看起来有些怪异。提心吊胆的走到市坊门前,张望着,生怕陈叔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再叫她回家去。
“市坊——”抬头看着那个匾额,不禁有些发愣。
太阳慢慢升起,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功夫,方才冷清的街市,多了许多商贩,准备着货物,等待着顾客上门。
身后的门打开了,市坊开张了,乘着门口小厮转身的功夫,兴奴偷摸的溜了进去。
刚开张的市坊,跟那日看起来完全不同,那些乐工看起来还有些困倦,坐在那里等待着客人的到来。时不时打着哈欠,全然没注意到市坊里的不速之客。
“兴奴?”
陈叔以为看错了,可是兴奴却听到了声响,转过头正好与陈叔撞个正着,慌忙站起身来逃窜开。
在这陌生的市坊里,哪里能逃出陈叔的手掌心,没一会儿功夫就被逮住了,随后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又来市坊做什么?”
“入娼!”
“胡闹!”陈叔大声训斥到。
“昨日跟你说的难不成都忘了?”
“没有!”兴奴接着说到,不过眼神因为害怕而躲闪开来,“我需要钱。”
“昨日不是给你了吗?”
“我不要。”说着把那钱袋子扔给了陈叔,“阿娘说不能要。”
“为什么?”不解的问到。
“赶紧回家去。”陈叔在兴奴耳边小声的咬牙切齿的说到。
“陈安——”
外面有人在叫陈叔的名字,正在教训兴奴的陈叔,狠狠的瞪了一眼兴奴,朝着外面喊到。
“什么事?”
“过来一趟,说一下今日太守的事情。”
“好,一会儿就过来。”
与外面的事情交待完,看着面前的兴奴,忍不住叹气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入娼的。”
“既然你阿爹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就不允许你入娼。”
“为什么!”兴奴反驳到。
“为什么?”略微恢复理智的陈叔,长叹一口气,“没有为什么,赶紧回家去。晚些我再去找你。”
“陈安!快点!”
外面不停的催促着,也顾不上这丫头了,只是最后警告了几次便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来了!”
陈叔离开后,兴奴过了片刻,才敢探出身子,朝着外面张望着,确认他已经离开,这才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
身旁那些乐工身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胭脂水粉,那刺鼻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说笑着哪位客人如何,从身旁快步走过。那屋子里的器乐声慢慢想起。市坊里也随之逐渐热闹起来。
那些乐工,小厮各司其职,市坊里忙的不可开交,不知道走到何处的兴奴,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很是好奇,那些乐工面带笑意,愈发的不解为什么不让她入娼。
不一会儿迎面走来一只队伍,那里的人都拿着各自的乐器,兴奴慌忙背过身去,只因为那队伍最后的那人是陈叔。这会儿换了身整齐的衣裳,跟在后面,抱着他的琵琶。
本以为那队伍已经从身后走过,兴奴回过头来偷摸的看了一眼,不料正好被逮住。陈叔看着她的眼神很是诧异,不是叫她回去了吗?为什么还在这。
既然被他瞧见了,兴奴也不再去顾忌什么,拿着自己的琵琶,就跟在他的身后,那支队伍从市坊里穿过,周围的客人越来越少。这里的陈设也比外面华丽许多。
“我不是叫你回去吗?”
“我不!”
“你想要干什么!”
“入娼!”
头疼的陈叔,不禁咋舌,放慢了步子,咬牙小声说道,“别胡闹,赶紧回去!”
“陈安,你在那嘀咕什么呢?”
陈叔两人对峙的动静惊扰了他前面的那人,随之转过来一脸诧异的看着他。陈叔看起来有些慌张,用自己的身子遮挡着兴奴。
“没什么!”
“嘀嘀咕咕的。”
“只不过是自言自语而已。”陈叔无力的解释着,也不管那人信不信的。
“唉~”那人突然叹气着,转过头去,兴奴好奇的探出脑袋看着。
这队伍穿着统一,领头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人,这队伍里各色器乐都有,笛,萧,琵琶什么的。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给太守弹奏乐曲。”
“太守?”
陈叔深吸一口气,微微俯下身子,就跟前面那些人一个样子。“算我求你了,赶紧走吧。”
“不要!”
“为什么这么执拗。”他小声说着,“入娼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陈安别说话了,快到了。”前面那人听着身后的声响,不耐烦的好心提醒到。
这队伍一直走着,不知道在何处停下,太守?看他们这副紧张模样,应该是什么大人物吧,兴奴暗自想着。突然队伍停了下来。不远处的门口站着两个小厮服侍着。
“一,二,三……”那领头的人清点着人数走了过来,兴奴忙学着他们的样子,弯下腰,低着头。
“十一?怎么多了一个。”
那人以为自己数错了,又从头数了一遍还是十一人,突然注意到兴奴异样的行为走了过来。
“你是谁?”
“我……”兴奴慌张的抬起头来,看着领头的那人,一脸严肃的看向自己,那感觉紧张的有些窒息。
“这是我的侄女。”
“陈安?”
“来市坊探望的,我一时疏忽她就溜了过来。”
“我说你什么好,你可知道一会儿我们要服侍的可是太守大人,你担当的起吗?”那人态度大变,吓的兴奴一声不敢吭。
“是是是,我这就让她回去。”说着推搡着兴奴想要赶她走,兴奴这会儿害怕的一动不敢动。
“怎么还没好。”门口其中的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问到。
“多了一个。”
“多一个管那么多干什么,太守已经催了。”那小厮看了一眼这些乐工。
“花魁呢?”
“老妈妈叫她去服侍别人了,说是有比太守更重要的客人。”
那小厮听后愈发的着急,看起来都快发疯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兴奴问到。
“会弹琵琶吗?”
“她不是乐工……”
还不等陈叔解释,兴奴就回应到“会!”
“怎么还没来!”屋里传来极其不耐烦的声响。
“太守大人,马上!”那小厮回应到。
“算了,赶紧进去吧。”
这也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陈叔比兴奴更加紧张。
“你胡乱应答什么!”
“既然你让我入娼,我就自己入!”
“你可知道……”忽然陈叔转念一想,“罢了,就让你看看那娼籍到底是什么。”
说罢那队伍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里面走去。
“一会儿我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切记不要说话。”
紧张的兴奴点头答应着。很快全部人都走了进去,那扇大门关上了。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气,兴奴胆怯的张望着屋内的一切。
酒过三巡,那些人看起来都东倒西歪的,醉醺醺的样子,坐在最中间的那人,一手拽着一个乐工,拿着酒盏不停的灌着酒。有些愣神的兴奴被陈叔一把拽到自己的身旁。
“《霓裳羽衣曲》可会?”
兴奴点了点头应答到,“阿爹以前交过。”
“一会儿就弹这个,你若是不会就装个样子就行。”
“好。”
那些乐工坐到自己该坐的地方,低着头调整着自己的乐器,一声不吭的,这屋子里那种压抑的气氛,让兴奴也跟着害怕起来。
“太守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随着一声不耐烦的吐息声,紧接着一声怒吼,在座的所有人都被吓得低下头去,本就压抑的氛围愈发的紧张。
“花魁呢!我不是叫媚娘来吗?”
“老妈妈说,有比太守更重要的客人。”
“谁?”他不屑的哼哧到,兴奴偷偷抬起脑袋偷看着,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唯有那被称为太守的人在那叫嚣着。
“低头!”陈叔在一旁小声提醒着,兴奴才又重新低下头去。
“废物!”他拿着酒盏,身子一摇一晃的走到众人面前,“这市坊还想不想开,还有哪个客人比我这太守更重要?”没有一个人赶回答他。
“说啊!”
眼见着情况愈发的不可收拾,那小厮赶忙上前在他耳边呢喃了几句。
“那该死的刺史。”说罢悻悻的坐了回去。
“怎么什么都要跟我抢,官职比我高,俸禄比我多,现在就连花魁都要跟我争。”不服气的将酒杯扔在了地上,杯中的烈酒洒了一地。
“那这些乐工?”
“弹,让他们弹。”他不满的看向一旁的小厮,凑了过去“怎么?连这些乐工,那刺史也要。”
“没有,没有。”
“那还愣着干嘛,弹啊。”
“起~”
随着一声令下,那乐曲才弹奏出来,兴奴学着他们的样子,在那弹奏着。那酒水继续,不过那原本是欢快的《霓裳》,此刻却如此的压抑。
“弹的什么玩意儿。”那太守不禁皱起眉头来,“别弹了,难听死了。”
说话间那乐曲戛然而止,没有注意到的兴奴,无意间拨弄的一下琴弦,引起他的注意。
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兴奴一步步靠近。
“这乐工怎么从来没见过?”
“新来的。”领头的那人匆忙跑了过来解释到。
太守蹲下身子,凑了过来,那满身的酒气,越来越近,让人作呕,那好色贪婪的眼睛,都快把兴奴吃了。
“长的不错,不过年轻了些。”
“会喝酒吗?”
说着伸手就要摸她的脸,那手眼看着就要触碰到了,兴奴紧紧闭上眼睛,表情抗拒着他的靠近。
“陈安?”
“太守大人。”
兴奴睁开眼睛,好在的是陈叔挡在了他的面前,这才幸免于难。
“又是你,让开!”
陈叔一动不动,那太守明显的不高兴,瞪着陈叔,恶狠狠的说到,“我说你让开。”不由分说,一只手直接拉直兴奴的胳膊,拽了起来,兴奴一声尖叫吓的不轻。
“我劝太守大人还是不要这样做为好。”陈叔冷静的回怼到。
“我若是偏不呢?”
“那你这算是调戏良家少女,按律法,太守你应该比我更懂些吧。”
他冷笑一声,说到,“在这市坊里的乐工,那个不是娼籍?”
他不屑的瞥了一眼兴奴说到,“不过是拿钱能够买到的玩物而已。”
“一个小小娼籍罢了。”
陈叔深吸一口气,“这是我侄女,来市坊探望我,一时贪玩溜了进来。”
“笑话,你说她是良人,就是良人?”
“不信,你可以把老鸨叫来,一问便知。”
他有些顾虑了,看了眼兴奴,又看看陈安,再回头看那领头的乐工。只见那乐工不停的示意着,点了点头,这才不甘的松开手。
“扫兴!”说着悻悻的回过身去。
随之那太守极其不耐烦的揉着发疼的脑袋,沉闷的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那些乐工松了口气,赶忙收拾自己的器乐,就跟逃难似的,一溜烟没了影,也顾不上那礼节什么的。
“走吧。”还在愣神的兴奴,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神来,好在的是陈叔把她拉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了,陈叔根本不理会兴奴,面无表情的拿着自己的琵琶朝着长廊走去,缓过神来的兴奴追了上去。
“刚才,谢谢陈叔。”还有些心有余悸。
“你也看到了,那就是娼籍,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花钱就能买来的玩物罢了。”
兴奴低着头跟在陈叔身旁,身旁走过的没一个人,都让她有些后怕。
“还想入娼吗?”
兴奴犹豫了,他接着说到,“还好你是个良人,方才才能幸免于难,若你是个娼籍,我也没办法救你。”
“赶紧回家去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说罢陈叔快步走向前。
思虑了片刻,想起阿娘那虚弱无力的模样,兴奴咬咬牙跟上说到。
“我要入娼。”不过没了先前的底气。
“你可想好,刚才的事不是偶尔,是是有发生的。”
“我——”
看她这副犹豫的样子,陈叔直接否定了她的想法,“如若只是为了钱,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两人在长廊里走着,忽然前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响,像是一支队伍一般。
“啧——”陈叔不耐烦的抓着兴奴别过身去。
“回避。”陈叔拽着兴奴背过身去,小声嘱咐到“别回头。”
那一队人马从身后缓缓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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