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你有些过分了吧。”
陈叔先开口到,这王瑶便是媚娘的本名,能够知道这名字的人少之又少。不过看媚娘却不慌不忙的。
“陈伯!”
“你为什么留她在市坊。”
“她说想入娼。”
“胡闹!”陈叔被她说的话气的够呛,“我赶她走还来不及,你还留着她。”
“既然你赶走她,她还会来,不如让她待着,至少她不会去找老妈妈。”
陈叔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透露着他的无奈,“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入娼。”兴奴小声说道,却被陈叔瞪了回去。
“我想让她看看娼籍的不易。”媚娘抬手放到桌上,望向远处。
“陈伯,你一味的叫她离开,这丫头还会回来,不如留在我身边,至少我还能有个照应。”
“你……”
“放心,在她没有咬死一定时,我不会让她见着老妈妈的。”
“现在市坊跟以前的市坊完全不一样。”陈叔突然感慨到。
“兴奴——”他突然语重心长的说到,看向她。“入娼不是简单的事情,就是因为我与媚娘都是娼籍,所以我不想。”
兴许是媚娘说他那激进的方法没法让她放弃那个念头,此刻的他看起来平易近人许多,兴奴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既然你想入娼,那你总要会些本事不是,总不能以色事人,就跟那日太守一样。”
说到那件事现在还有些后怕,兴奴摇了摇头说到,“我不想以色事人。”
“我只会弹琵琶,我想跟陈叔你一样在市坊弹琵琶。”说着她看向媚娘说到,“我还想跟媚娘一样成为市坊的花魁。”
媚娘的眼睛很好看,此刻正看着兴奴,那眼中带着些笑意,很是近人。不过陈叔的脸僵在那里,随后瞪了一眼媚娘,好像是在责怪她说了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一般。
“兴奴,你当真想要入娼?”陈叔从未如此平静的跟她谈论过这件事情,兴奴有些迷茫,点了点头。
“也罢,带琵琶来吗?”
兴奴摇了摇头,陈叔站起身来,不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把琵琶递给了兴奴。
“弹一首琵琶曲给我听听。”
兴奴拿着琵琶不知所措,无助的看着一旁的媚娘,只见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兴奴拿着琵琶却不明白陈叔的用意。
“如若你想留在市坊,你至少要有立足之本不是?”陈叔的态度转变的有些太快了。
“弹吧。”
兴许是因为太紧张了,还是本来就技艺差的许多,这次她的琵琶曲儿只能用难听形容,就如同干嚼木头一般,干涩无味。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索性停了下来。
“你连琵琶都弹不好,你留在市坊还能干什么!”
“我——”兴奴还想争辩,陈叔接着说到。
“难不成想以色事人?”陈叔说这话时候,媚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要故作镇定。
媚娘也明白陈叔的用意,想拿兴奴那想要入娼的本事直接打击她,好让她放弃那个念头。
“你不是说你只会弹琵琶吗?我看未必吧。”
陈叔的话深深的打击了兴奴的自尊,不禁反思起自己来。看着手中的琵琶不知为何如此沉重,就连自己觉得拿手的琵琶,现在都如此……
“你还是忘了那入娼的心吧。”陈叔冷冷的说到。
“那是不是我的琵琶练好了,你就能答应我入娼了?”
没想到这丫头的性子如此的执拗,就算是如此赤裸的点出,却还咬死那入娼的想法不放,还真有些佩服。
“等你练好了再来找我吧。”说罢陈叔站起身来离开了那里。
自那日以后,兴奴就暗自发誓要练好琵琶,好让陈叔刮目相看,此刻不是为了入娼,而是为了她自己。
整天没日没夜的弹着琵琶,手指都不知被那琴弦勒伤了几次,那手上长了一层层厚厚的茧子,渐渐的也习惯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兴奴回到了房间,恰巧媚娘也在,这会儿也正在歇息,那团扇一摇一摇的,看的人昏昏欲睡。
“回来了?”
兴奴点了点头,一头栽倒在床上,身上的衣裳还没来的急换,琵琶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这么累吗?”
兴奴没有回她,听到媚娘那边有动静,步子声越来越近,兴奴抬起头来,媚娘这会儿已经坐到了兴奴床边。
“今天天可真热。”媚娘抱怨着,手中的团扇却不知何时向着兴奴些。
“琵琶可要保管好了。”说着媚娘将落在地上的琵琶拾起摆放到一旁。
“好些了吗?”她小心关心到,兴奴支支吾吾的听不清,不过脑袋点了点,媚娘轻笑到。
“媚娘,你今儿个也这么早歇息了!”平日里屋子几乎见不着媚娘的身影,作为市坊里花魁,总是找客人喜欢。更有甚者砸重金也只为她一人,好叫他人羡慕。
“天气燥热的很,客人也少了不少。”媚娘帮她宽衣,好让她凉快些,缓过劲来的兴奴坐起身子来,媚娘的团扇扇出的风一阵一阵的迎面而来。
“可真是累死我了。”兴奴抱怨着。
“这可不是你那陈叔给你的任务吗?”媚娘将身子靠了过去,好撑着些兴奴,“况且琵琶技艺好些,也少被他人说是以色事人。”
平日里那些人说的话,媚娘全都听着了,可是从未跟他人争辩一句,今儿个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显得更是无奈。
“肚子饿了吧。”媚娘站起身来,不一会儿端了盆糕点回来,那香甜的气息闻起来还有些腻人。
“这是江南的糕点,客人送的。”
兴奴拿起一块掰了些放到口中,媚娘迫不及待的问到,“好吃吗?”
“嗯。”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像是松了口气,不过那糕点的味道越吃越是熟悉,像是在哪里吃到过。
“媚娘,江南很远吧。”兴奴看着媚娘问到,这可难到了媚娘,从未离开过京都的她,也不知过听说过这个地方。
“应该很远吧。”她也是很不确定的说到,说着兴奴掰了一块糕点塞到了媚娘口中。
“这么热的天,这糕点在路上应该都坏了吧。”兴奴好意提醒,这可让媚娘显得有些尴尬。
“客人送的,我也没多想……”媚娘别过身去,小声念叨着那客人。
“是个江南的货郎送给我的。”说着媚娘的脸上不知为何泛起了红晕。
媚娘将身上的那件纱衣退了下来,坐到铜镜前,将头上那些华而不实的簪子一个接着一个取了下来,那沉重的头饰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站起身把房门关上,那头发随意的松散开来。
“不过为什么你这么执拗于入娼,这可不是你想的那么轻快的事情。”看着如此拼命的兴奴,到现在还是不理解她的想法。
“他人都躲着,不到万不得已才不会考虑这当子事。”媚娘轻叹一口气,屋里的燥热有些难耐,不停的扇着团扇。
“就连那街上的乞丐还瞧不起我们呢!”媚娘说着,这话从她口中出来听着如此轻巧。
“那你为什么入娼?”兴奴追问到。
“我~”媚娘突然沉默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忧伤,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嘴角的苦笑,那么的无奈。
“若是我自己的选择到也没那么难受了。”媚娘哼哧一声轻笑到,坐到床边,屋外的街市上零星的几人,估摸着都去找那阴凉处避暑去了吧。
媚娘坐在窗边,那神情流露出的哀伤,让人瞧见了心疼,看着楼下那些人,莫名的感到伤感。
“如果有可能,谁会想去当那娼籍呢?”
“怎么了媚娘。”兴奴有些慌了,是自己问错了话。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说着她整了整衣裳坐在了铜镜前,脸上还化着精致的妆,头上的发簪沉重的很。
媚娘抬手将一支支发簪取下摆放到桌上,“陈伯应该跟你讲过一些我的事吧。”
“他说你是宫妓下调到的市坊。”
媚娘点了点头,有些松散的头发一丝丝的垂落下来,“我以前在教坊呆过几年,不过教坊里能者甚多,那可是个讲求技艺的地方。”
“想听我以前的故事吗?”媚娘坦然的说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浮华退去。
“我以前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至少与现在比起来算是个良人。”她接着说到,坐回铜镜前,额头的花钿用细布擦去。
“你听说过大赦吗?”
兴奴点了点头,“我阿爹阿娘就因此脱的籍。”
“真好。”脸上的胭脂水粉一点点退去,露出本来的颜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天下大赦,安史之乱后教坊里的乐工大多有幸脱了籍。”她叹气到,“不过既然王侯将相都还在,怎会少了宴席呢,教坊少人那些乐工他们又能去哪找呢?”
她的话戛然而止,随之传来的是小声的啜泣,媚娘忙用绢布遮盖住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宦官当道,教坊里的乐工不足数,他们只能去逼良为娼。”她苦笑着站起身来,拾起窗边的琵琶,低眉信手续续弹。那曲声哀婉,闻者流泪。
“我会些琵琶自然不会幸免。”她抬起头看向兴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入娼吗?这就是原因。”
曲声哀婉,如泣如诉,突然一声如同破裂一般,媚娘将琵琶放了回去。
“那不是还能大赦脱籍吗?”
“大赦……”媚娘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下一次大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者说要脱籍怎么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市坊,无不是那些教坊和太常寺的佼佼者脱了籍。”她的眼神空洞绝望。
“尽跟你说这些丧气话了。”她欣然一笑,像是释怀了一般。
“也只有你会想着入籍。”她坐回到自己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等醒来已不再那么燥热,媚娘不知何时已经起来,坐在铜镜前正看着自己。
“媚娘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兴奴拖着沉重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一会儿了。”此刻的媚娘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方才听了她的经历,难免不替她动容。
媚娘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布袋,随手就抛给了兴奴,接到手上沉甸甸的。
“拿好了。”说着媚娘好像有些疲惫的样子躺在床上,背对着她。
好奇心的驱使下兴奴打开了那个布袋,媚娘偷偷瞧着她的一举一动,里面装满了通宝,那份量估摸着有一百多个吧,突然这么多钱,兴奴有些不知所措。
“收着吧!”媚娘轻声说到,侧卧着那团扇一扇一扇的,她的头发也随着那节奏跳动着,“这算是这些日子你在市坊里面替我干活的工钱吧,也不算很多。”
“你要么还是不要想着入娼,就这样在市坊里帮衬着我,我也好给你些工钱。”媚娘好言相劝,不过也不知道这丫头有没有听进去。
说罢媚娘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临走时嘱咐到,“离老妈妈远些。”
拿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兴奴从市坊里急冲冲的往家赶去,心里想着阿娘见到这钱时候的场面。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可是真的站在门口的时候却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姊?”
“裴昭。”出现在身后的裴昭很是意外,兴奴故作镇定,但是将钱袋子收到了身后。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跟我说一声。”说着就上前抱住了兴奴,死死不放开。
“刚回来。”
“你出门就没回来,想死我我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家里很久了,有些自责,不过转而换之的是心虚。
“阿娘在吗?”
“在里面。”他松开兴奴,快步上前说到,“阿娘见到阿姊回来一定会很开心。”还不等兴奴阻止,他一把把门推开来,冲着屋子里喊到。
“阿娘!阿姊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阿娘从灶房里走了出来,看起来比离开时虚弱了许多,不由的心疼起来。看着眼前的兴奴,阿娘却很平静。
“回来了?”
“嗯。”
“没给你陈叔惹什么麻烦吧。”
“没有。”兴奴接着说到,“陈叔给我找了份工,那家主人看我许久没有回家,让我回来看看。”
“挺好。”两人的相处有些尴尬,兴奴不敢跟她说实话,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钱袋给到阿娘。
“这是这段时间的工钱。”
“阿姊你在外面是干什么的啊。”
一旁的裴昭问到,兴奴慌了神,赶忙把钱袋塞到阿娘手里,“陈叔给我找了份大户人家陪练丫鬟的活儿,就陪着弹弹琵琶什么的。”
兴奴心虚的编造故事,眼睛不敢直视他们,生怕自己出什么岔子说漏了嘴。
“我还有些事,我就不多待了,过段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说罢兴奴快步离开,这里的感觉熟悉却又陌生,转头看向那屋子,感觉很是遥远。没有多余的谈话,快步离开。
一想到阿娘那虚弱的模样,兴奴就很是伤心,愈发的刻苦练习琵琶。陈叔见她这副模样愈发的不解。
“到底是什么要她这般?”
屋外传来动静,正在院子里打扫的阿娘,听到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是裴昭回来了。
“昭儿回来了?”
那人并没有说话,有些纳闷的阿娘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用衣摆擦了擦手上的灰就迎了上去。
“陈安,你怎么来了?”
“许久没来了,来看看。”
“是吗?”阿娘看起来有些局促,这一时半儿尽想不起来要做些什么,陈叔径直走进院子里。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招待你了。”说着转身就走进了厨房,“你先进屋里坐坐,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陈叔并没有听她说的,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当初市坊里的舞妓现也操忙起家事来。
不大的院子,却冷清的很,阿娘从屋子里出来,手中端着茶碗还有茶屋,看到站着院中的陈安,说到。
“怎么不进屋去坐。”
“不了。”他婉拒了,阿娘将茶碗递给了他。
“裴昭呢?”
“出去玩了,还没回来。”阿娘显得有些尴尬,与他相识不比阿爹晚,却没什么话说。
“兴奴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那倒没有。”
两人又沉默了,屋外的枝头乌鸦的叫声,甚是难听。枯黄的树叶从枝头落下,好是凄凉。
“怎么不在那新房子住,要搬来这里。”这也是他们搬家后,他第一次到这里。
“在那里总是会想起裴郎来。”她低着头,紧紧攥着指头。
“不过都过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只不过简短的交谈,目光相对时那种尴尬的场面时有发生。
“茶凉了,我去给你续上。”慌忙中打翻的茶碗,滚落到地上,那洁白的瓷器沾染上了灰尘。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责怪着自己的不小心,俯下身子捡起,想用衣服擦拭,可是越擦越脏。
“不用了,我说完就回去了。”从她手中接过被子,轻放在那。
秋风将树叶从枝头吹落,一摇一晃,一片接着一片,沙沙作响。
屋外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很快就过去了,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来不及梳理,用手随意拨弄到耳后,手上沾染的尘土也沾染到头发上。
“兴奴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些吧。”
“嗯。”她点了点头,“知道些。”
“她现在在市坊里。”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说她。”
阿娘摇了摇头,“我不能。”
“为什么?”
在陈叔的逼问下,阿娘选择了沉默,喧嚣的秋风带着秋的凉意袭来,带走的是夏日的火热。
目光呆呆的望着远方,眼神空洞像是神游出去。长叹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陈安。
“因为那也曾是我的选择。”
“你的?”
扶着石桌缓缓坐下,“裴郎走后,我一个女子何以维持生计,奴儿和昭儿还小,家中用钱的地方也多。”说着他看向陈安,“这你是知道的。”
“我不是给你们钱了吗?”
“我不能要,那不是我们该拿的钱。”
“我既然已经答应照顾你们了,那这还分你我?”
阿娘摇头到,“那这与一条寄人篱下的狗差的了多少。”
“你就嘴硬,最后饿死就剩那一点骨气。”
陈叔被阿娘的话激怒了,不解都这般境地了,为何还要那样。愈发的不解,也明白兴奴的性子像谁了。
“因为我曾是娼籍,所以我才有那点骨气。”
阿娘突然笑到,陈安一脸诧异的回过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笑。
“我去过你在的那个市坊。”
“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确切的说是不想记得。”
“浓妆艳抹,搔首弄姿。”这都是自己不敢回想的事情,“人老珠黄!”
“我与你还有裴郎不同,我不过是市坊的舞姬,拖了你们的福才得以脱籍。”
“既然你我都曾是娼籍,就自然知道那娼籍之苦,娼籍之辱。我不想兴奴再入那娼籍。”陈安面色凝重,而阿娘不知看向何处。
“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些,我才不去阻止她,她去市坊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她没有开口,我也就不想提。”
“我知道那些,所以我脱籍后,才保留的那些自尊而已。”
“所以更不能答应她!”陈安声嘶力竭的说着,而阿娘依旧无动于衷。
“你不也是从良后再入的娼籍吗?”
“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男子,世人对我的偏见会少些。”他狡辩到。
“那到头来还不是娼籍,还不是低人一等?”
这下轮到陈叔沉默了,天下大赦得以脱籍,可是感觉生活少了些什么,不与裴君他们一般再生活,自己孤生一人早已没了依靠。
“那……那哪能一样。”他慌张的回答道。
“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人,那高低贵贱不过是他们划分出来的,既然凭着本事吃饭,那有什么高低之分?”
“何况奴儿的性子你应该知道,你再拦着她,她还是会再去的。”
阿娘站起身子来,神情暗淡,黯然神伤,“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走之后,她还是会这样。”
她转过身子看向陈安,“既然如此,现在还有人愿意去保护她,那有什么好拦着她的。”
夜幕在无声无息中降临,灶房升起的炊烟也慢慢退去,那傍晚的余温还残存些许。
“我知道了……我会送她去教坊的。”
“麻烦你了陈安。”
那是傍晚的余晖,门关上了,阿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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