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市坊(5)

轻手轻脚的从屋子里面出来,四处张望着来往的人,轻抚胸口那紧张感让自己有些脸红。

“你怎么在这,媚娘?”

“老妈妈!”媚娘惶恐的转过身去,老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的身旁,这会儿正侧头往那屋里瞧去。

“怎么了~”她的身子往门前靠了靠,想要努力遮掩着什么。

“太守来了。”

“我一会儿就去。”

“这屋里有什么东西,你这般紧张。”媚娘那副模样,着实让人猜疑,老鸨从她身旁绕了过去,轻敲房门。

“进。”屋内听到敲门声安静下来,老鸨奉承的笑着,微微俯身往里面瞧去。

“什么事吗?”里面的客人看到如此怪异的人,不禁问到。

见里面没有什么异样,老鸨赔笑到,“方才有乐工说见着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我来看看。”

“没什么。”

“冒犯了。”说着老鸨退了出去,看着媚娘没好气的说到。

“没什么东西你遮掩什么?”

“我都说没什么了,老妈妈你还不信。”看着老鸨这副窘迫模样,媚娘就忍不住笑话到,眼睛看向屋子,松了口气。

“媚娘问你个事。”老鸨上前拽住了媚娘的手,小声说道。

“那平日里跟在你身边的丫头是谁?”

“你是说兴……秋娘吗?”媚娘想了想险些把她的本名叫了出来。

“秋娘?”老鸨才不在意她叫什么名字,“就是她,你可知道她在何处。”

媚娘摇了摇头,“不知。”

“成天跟在你身后,你还能不知?”老鸨怀疑媚娘在撒谎,可是也没有证据。

“她不是市坊里的人,我怎会知。”

老鸨狐疑的看着媚娘,身旁经过的人总会忍不住看上那一眼,兴许有什么热闹可以看。

“那她平日会去哪你可知?”老鸨到是不死心,接着问到。

“兴许去了那湖心亭吧。”好在离开屋子前问了问,她今天歇息不会离开房间。

“她去那做什么?”

“是陈伯带她去的。”媚娘回到。

“那地方荒废了许久了。”老鸨自顾自的念叨着。

“她跟陈安又是什么关系。”老鸨一个刨根问底的架势。

“听闻是他的侄女。”媚娘倒是没有撒谎,如实的说到,兴许这样说她能忌惮些,不去找她。

“怎么从未听说过。”

媚娘不语,不过时不时看向那长廊,“可不敢让那太守等急了。”媚娘赶忙找了个理由开脱。

思绪再三,这媚娘说的话遮遮掩掩的也没个实话,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何况太守那边。

老鸨也只能悻悻作罢,“快去吧。”

“是。”说着媚娘快步离开,等走到拐角处不见了她的踪影,这才松了口气。

媚娘走后老鸨还是有些不相信,轻轻推开那扇门露出一个缝隙来,里面的哪是什么达官贵人,只不过是一个商贩而已。

“那她紧张个什么劲头。”老鸨一脸怀疑的望着媚娘离去的方向。

湖心亭静悄悄,夏日的酷热让屋外愈发的难耐,屋内还有些冰块能够降温。

酷热的难熬的烈日高挂在天空,耳边那蝉鸣声甚是烦人,三两客人出来透气无意间在此处迷了路。

“这天可真热。”老鸨抱怨着,用那团扇遮挡着阳光,没有一点用处。

静悄悄显然没有人的样子,老鸨咬牙切齿的说到,“该死的媚娘,敢耍老娘,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气势汹汹的回到市坊里去。

正在服侍太守的媚娘魂不守舍,方才为了遮掩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老鸨会问那兴奴的事情。

“怎么了,媚娘。”一旁的太守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心问到。

“没,没什么。”媚娘急忙回应到,“兴许这天气太热了些,有些疲倦了。”

夏日的酷热让市坊清净了不少,虽有冰块降温但也是微乎其微,那些乐工哀声连篇,无精打采的样子,雅室内的客人更有甚者敞怀而坐。

屋外传来蝉鸣声,穿着单薄的兴奴躺在床上,这几日的酷热,再加上那琵琶乐曲,早就已经累的精疲力竭了,躺在床上发着呆。

窗外吹进阵阵小风,带着的是夏日的温度,甚是熬人,正在气头上的老鸨气冲冲的来到了她们的房前。

“媚娘,给我出来。”老鸨气哄哄的敲着门,听到动静的兴奴从床上探出头来朝着门口看去。

“谁?”

“谁?我你老妈妈!”不由分说,兴奴刚想起床去开门,老鸨就一脚把门踹开来。

“媚娘呢?”

“出去了,还没回来。”兴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看起来四十岁的样子,那团扇普拉普拉的扇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你找媚娘什么事?”兴奴小心问到。

“那媚娘……”她突然看向兴奴,凑近了些伸手捏着她的小巴,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你这是做什么?”兴奴很是反感,挣脱开来。

“看一看又不会少块肉。”她一脸嫌弃的收回收来,可那目光却没收回去。

“你是秋娘吧!”她一改方才泼辣的性子,那蒲扇一摇一摇的,伴随着她的身姿,朝着兴奴走来。

“是……”

“可算让我找着了。”老鸨欣喜顺势就把那屋子的房门带上,“别怕,我是这市坊的老鸨,他们都叫我老妈妈。”她伸手想要牵住兴奴的手,可是扑了个空,不过不像方才没好气样。

“坐坐坐。”她热情的招呼着,可是那笑却像是早有预谋,让人不寒而栗。

“来市坊多久了。”

“可习惯?”

“怎么不来先来找我。”巴拉巴拉的好一阵嘘寒问暖,还怪起兴奴的不是来。

“有什么事吗?老妈妈。”兴奴警觉的说到,想起先前陈叔跟媚娘提醒的话,离老妈妈远些。

“这么紧张干什么。”老鸨还想着套近乎,可是不管怎么说兴奴总是保持的着警惕心。

“我给你带了东西来了。”老妈妈说着就在开始找寻起来。

只见她在自己怀中摸摸索索的,掏出一张纸摊开在兴奴面前,那奸笑的样子,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来,签上这个。”她不由兴奴细看那纸上的内容,就催促着她签上名字。

“这是?”兴奴反抗着,可奈何老鸨气力大些,那纸都快按到她脸上来了,恍惚间看到那两个大字。

“身契。”

被看穿的老鸨却没有一点慌张的模样,反而更是从容,将纸摊放在桌上,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你在这市坊名不顺言不顺的,到时候官府查起来说我这逼良为娼。”说着她作势用那绢布遮盖眼睛,一脸委屈模样。

“听说你想入了那娼籍?”她试探着问到,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见兴奴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这可让她开心坏了。

“签了吧。”她催促到,“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那你为什么不签呢?”门外的动静打乱了老鸨的计谋,气急败坏的她冲着门外骂道。

“谁!敢坏我好事。”全然不顾还在身旁的兴奴。

门被推开来,径直走进来的是陈叔,随后出现在门口的是媚娘。

“好你个陈安!”

“我,我怎么了?”

“陈叔,你们怎么在这?”还没弄清楚情况的兴奴被陈叔拽了起来,气愤的他将那身契揉成一团丢在老鸨脸上。

“好一个逼良为娼。”

“这可不是逼良为娼,这也不过是顺了她的意而已。”说着老鸨的眼睛看向兴奴,想要她出来作证,“你不是想入娼籍吗?签了就是我市坊的人了。”

“就算要入那娼籍,我也要送她去教坊。”

“切。”老鸨势单力薄的,没有一点胜算,“那你送她去啊,就她那点本事不在市坊能去哪里。”

“这可不是你管的是。”陈叔辩驳到。

“那……那她吃我的,住我的,我一分钱没要多长时间了。”老鸨狡辩到。

“吃的是我的,住的是你的。”站在门外静观其变的媚娘开口,走了进来随手将一个布袋扔给了老妈妈。

“这些算是这些日子的房费,你看够不够。”

贪财的老鸨眼见着形式不对,这身契恐怕是没有机会让她签下了,掂量了一下那钱袋子的份量,也只能说是见好就收。

“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罢老鸨悻悻的走出门去。

“呼~”媚娘突然泄气,“还好赶上了。”

“陈叔你们怎么会来这。”

“是我叫来的。”媚娘说到,走到兴奴面前,“先前老妈妈问我你的事情来着,后来细想不对我就去找了陈伯。还好赶上了。”

“你可知道那身契签了什么用吗?”

“老妈妈说签了那纸就算是入了娼。”

“那你可能一辈子在这市坊里了。”

“算了不提了,就算是过去了。”

兴奴转而看向陈叔,“陈叔你说的送我去教坊?”

“不过是着急说的话而已,不必当真。”陈叔说罢就离开了屋子。

“也算是有惊无险。”媚娘坐到铜镜前,背对着兴奴说到,“你还是回家去吧,别想着那入娼的事情,老妈妈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

透过那铜镜,能看的出她的纠结,思绪良久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回。”

“那也随你。”

本以为陈叔只不过是说说而已,那态度的变化让兴奴没办法一下子接受,也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更像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走吧。”陈叔突然推门而入,吓了兴奴一大跳。

“陈叔,你……”

“媚娘出去招待客人去了,不在这。”陈叔好像对于市坊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陈叔慢慢的走进屋子里来,屋子里乱糟糟的,兴奴有些不好意思。

“拿上你的琵琶。”说着指了指放在床边的琵琶,兴奴照着他说的做。

“陈叔,这是要做什么?”兴奴一头雾水的,抱着自己的琵琶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心想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想瞧瞧够不够格。

陈安并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兴奴。”陈叔突然叫到自己的名字,兴奴一脸不解的望向他,“算了,算了……”

这话说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整的好奇起来,想要追问到底想要说什么,可是看着陈叔那严肃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走吧。”说着陈安转身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也不管不顾兴奴是否跟了出来。

“去哪?”回过神来的兴奴,抱着琵琶快步跟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陈叔已经走了很远了。

“等等我陈叔。”兴奴焦急的喊着,可是陈安自顾自的一个劲朝着某个方向走着。抱着琵琶有些沉重,等追上他时已经累的没了气力,琵琶也只好放到脚边歇息一会儿。

“陈叔……”喘着粗气,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你这是要去哪啊?”一路上他一句话也不说,真是让人气愤着急。

“快到了。”

穿过正堂大门,感觉离市坊越来越远了,一路往西走,像是来到了一个渡口的样子,隐约还能听到市坊里传出来的动静,陈叔在这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

“上船。”说着陈叔一个跨步就上了船,那小船看起来破旧的很,方才陈叔上船,那船摇摇晃晃的,几次都要翻到的模样,兴奴喘着气环顾四周。

说这是个渡口也有些牵强,这地方里市坊不远,怎么说好像也在市坊的范围内吧,就几条破旧的小船被绑在岸边,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上来吧。”陈叔将船上的落叶清扫出来扔到水中,坐在船的一边。

兴奴有些迟疑,一只脚刚落在船上,总感觉那船沉下去了不少,不免有些心慌害怕,好在的是陈叔搀扶着这才坐稳,卸去固定用的绳子,只见陈叔用桨在岸边一用力,小船就慢慢漂了出去。

“这是去哪?”兴奴接着问到。

“湖心亭。”

“湖心亭?”

那所谓的湖心亭就是先前看到的那里,孤零零的亭子伫立在那,四周被湖所包围着,唯一能上去的路,还被水包围住。

船慢慢在亭子旁听了下来,陈叔自顾自的下了船去,这是头一次这么近的看着湖心亭。与其他亭子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它的位置罢了,兴奴快步跟上。

“这湖心亭看着其他亭子没什么区别,这是什么用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亭子,那里面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许多,地上底层厚厚的尘土,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陈叔插着腰拦着面前这个亭子。

“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兴奴从亭子里往外看去,那周围荒凉破败的场面一览无余。围拢着亭子的那些栅栏,看就了莫名的紧张,好似有很多盯着她看一般。

“这湖心亭原来是这个模样啊。”兴奴也是好奇,在亭子里站定,抬头观望着。

“这里以前是设宴准备的台子。”陈叔说到。

兴奴环顾四周,这场面怎么跟陈叔说到不同,哪里像是会有宴席的样子。

在兴奴发呆的时候,陈叔指向那亭子正对的岸边。那里宽敞许多。

“那是主家的位置。”

“为什么现在这么荒凉。”

“因为很久没有再用过这里了。”

“为什么不用,这么大一个地方。”

陈叔回过头看着她笑到,“这里虽然还在市坊里面,不过偏僻的很。”说着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知道市坊的来历吗?”

陈叔的发问,兴奴不知,挨着他坐了下来。

“最开始的市坊是照着教坊来的,本意学着那教坊清雅之致,可不像现在这样。”

“教坊为官,市坊为民。”

“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钱!”简单的一个字道出了所有的真相。

陈叔转过身子看向兴奴问到,“喜欢听曲儿的是什么人?”

兴奴想了想回到,“那些文人雅士。”

“那么谁有钱?”

“乡绅,商贩。”

陈叔突然意味深长的笑到,“教坊吃的是官粮,而我们吃的是民脂。”

“文人雅士进来无非是一壶清茶,一坐就是一天,但是身上没有几个铜板,好药装样子。”说着说着陈叔笑到。

“那些有钱之人,不好乐,而好色。”

“这有什么关系?”

“市坊是学着教坊来的,那些乐工虽然不及教坊,但是脾气倒是跟着教坊那些人学,自认清高。”

陈叔突然没有接下去说,听着陈叔说的那些,再望向远处的市坊,那里的乐工陪衬着客人,斟酒倒茶。甚至以色事人,只为套的客人欢心。

“那些有钱人比起市坊,更愿意去青楼,那里的女子只要给钱就唾手可得。”

“所以……”陈叔站起身子,长叹到,“所以为了自己养活,市坊与教坊越来越远,更像是青楼一般。”

兴奴还在消化陈叔说的那些话,突然转过头,陈叔正面色凝重的看向她。

“怎么了?”有些心虚,眼神躲闪开来。

“如若你当真要入这娼籍,我不准你以色事人。”他严肃的说着,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如若你以色事人,我可直接废了你。”

兴奴正害怕陈叔这副模样,他性情一转问到,“最近琵琶练的怎么样了?”

“还行,进步了不少。”

“那弹给我听听,看你离教坊还差多少。”

说着兴奴坐了下来,还没弹上一段,就被陈叔叫停了下来。

“你还差了些火候。”

他走到兴面前说到,“虽然现在你的琵琶技艺不比那教坊的乐工差多少,不过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意境——”

“道教所谓的天人合一,不过这道理用在什么地方都应该可以适用吧。”站在湖心亭的入口处,看着面前这小小的一片湖泊,不禁感叹着。

“弹琵琶也一样,外人常说人剑合一,人琴合一什么的,才算是最高的境界,只有真正的领会那意境才能明白如何弹琴。”

兴奴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他那背影,不知为何感觉如此伟岸,阳光从他的身旁四散开来,自己这会儿正坐在他的背影里。

“如果一味的为了弹而弹,你永远无法达到你阿爹那种地步,更别说在教坊立足。”

“阿爹……”看着手中的琵琶,不禁想起那个夜晚,阿爹的手温温热热的扶在自己的手上,轻轻的拨弄着琴弦,只不过是随意的拨弄,却好似一首乐章的开头般。

陈叔缓缓转过身子来,走到兴奴身旁,此刻的她还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琵琶,思绪早已飘远,陈叔从她手中接过琵琶,这时兴奴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陈叔。

“乐曲,琵琶,意境,三者合一。”说着他挨着兴奴坐了下来,盘腿坐着,身子绷直,将琵琶轻放在自己的腿上,怀抱着,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拨片,一手按着琴弦。

随意的拨弄两下,感觉已经远超自己认真弹奏的样子。仿佛他就如同那琵琶一般。

紧接着他弹奏了一首《霓裳羽衣曲》。如同一仙女从天而降,怀抱着琵琶,一手牵着自己一般,直上那月宫,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那琵琶声。

午后的暖阳慵懒的照在身上,耳畔传来的阵阵风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就连不远处那市坊中的动静也恰好成为这乐章的一部分,随着最后一声响动,兴奴恋恋不舍的睁开眼来。

陈叔将琵琶还给了兴奴,缓缓站起身来,方才的音律真正的做到了余音绕梁,久久不能散去。

“陈叔,你这琵琶技艺都快赶超我阿爹了。”兴奴感叹着。

“我与你阿爹还差着远呢。”陈叔走过来轻轻拍着兴奴的脑袋。

“等你真的会弹琵琶了,我就送你去教坊。”

“你不反对我入娼了?”

兴奴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问到,陈叔站起身子朝着亭子外走去,没有回应她的问题。

“等你弹的能入耳了,再跟我弹这些。”

日复一日的练习,那琵琶的技艺也有所长进,可是与陈叔的相比那还差的很多。

“乐曲,琵琶,心境这怎么才能合为一体啊——”

坐在湖心亭,那春日的湖风,带着潮湿的感觉迎面而来,不管怎么练习,都无法达到陈叔所说的那种境界,不免有些颓废。

“兴奴这也很努力了。”媚娘站在岸边,看着垂头丧气的兴奴,不禁说道。

“还差的远。”

“她的技艺已经远超市坊里的乐工,就算是在教坊里也不算末尾。”

“媚娘,你离教坊有些远了。”

陈叔一脸凝重的看着兴奴,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是想要成为教坊中的佼佼者,那还差的远呢。”

“为什么要成为那佼佼者。”

“只有成为头部,才能有脱籍的可能。”

那琵琶声从湖心亭传来,亦如往常的发挥一般,粗略的去听闻,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可是若是细听,还是能听出那细微的差别,陈叔不禁摇头叹气着。

“还是不够,看来她还是没懂。”

“懂什么?”

陈叔没有回答她,湖心亭的琵琶停了下来,这一天天的反复让她愈发的疲惫,太阳高升,也逐渐变得燥热起来。

“走吧。”

陈叔说罢转身离开,媚娘跟在他身后,二人在渡口等着那条小船的到来,不一会儿兴奴坐着船靠岸了。

“陈叔?”还没下船就瞧见了岸边的两人,不禁感到诧异,“媚娘?你们怎么都来了?”

“兴奴,你弹琵琶是为了什么?”陈叔一脸严肃的问到。

“为了什么?”她犹豫了片刻,没有什么底气的说到,“进教坊?”

陈叔听到她的回答后,摇了摇头说到“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

“明白什么?”

“器乐技巧的妙处可谓人器合一,只有当心境与那琵琶的音律同调,才能奏出完美的音律。”

“可是…我试了很多次,都没有达到陈叔你说的那个境界。”不免有些沮丧,“我不明白。”

“那是你没办法平静下来自己的心境。”

“心境?”陈叔说的愈发的深奥,空大的感觉,只感觉听完后愈发的糊涂。

“只有你真的明白你想要什么的时候,那你离去教坊不远了。”

兴奴有些为难,“想要什么?”她轻声嘀咕着,不禁陷入沉思,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入娼?还是那琵琶技艺?有些迷茫。

“回去歇息吧。”看着面露难色的兴奴,陈叔长舒一口气离开了。

被说教一番的兴奴,反倒是愈发的迷茫,逐渐变得沮丧起来,“媚娘——”一旁的媚娘快步走上前搀扶住她。

“别听你陈叔的话,他就一根筋。”

“可是……”

“你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回到屋中,兴奴有些自暴自弃,颓废的躺在床上,方才陈叔教导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这让她愈发的迷茫。人境合一?我真的想要的是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看着一旁的琵琶,竟然有了放弃的念头。

“怎么还躺在床上?”

媚娘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兴奴。早些时候媚娘送她回屋,便出去招待客人,这会儿才回来。

“媚娘——”

“还在想那琵琶事不成?”

“嗯,陈叔说的那些话我不明白。”

“你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些。”媚娘走进屋子里,看起来很是疲惫,连衣服都没来的急换,就一头躺在床上。

“那些客人才不会在意我琵琶弹的好不好,他们只在意我的容貌。”媚娘说着这话,竟然感觉到一丝的苦涩。

“既然花魁都这般,那为何要请求我。”兴奴望着屋顶,不禁抱怨着。

媚娘没有说话,屋里好是安静,兴奴以为媚娘睡着了,撑起身子往她那里瞧去。

“陈伯跟你说什么时候送你去教坊了吗?”

“没有。”

“你陈叔让你好好练习琵琶,好去那教坊。”

兴奴不解的问到,“为什么一定要去教坊?”

“只有去了教坊,成为那里的佼佼者你才有脱籍的机会。”

“不像我在这小小市坊里,没有出头之日。”媚娘苦笑着,强撑起身子来。

“还是你陈叔想的周全。”

“可是我不明白,我明明照着陈叔说的那般做了,可是总达不到陈叔随意拨弄的感觉。”

“早些时候不是说了吗?你要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

“入娼!”

听到兴奴的回答,媚娘跟别人一般,也笑话着她,“那真是你想要的吗?”

“我——”

“罢了,罢了,别去想那些了,反正不去教坊前,你就在我这待着,正好给我当个伴儿。”说着媚娘站起身子来,撑了个懒腰。

“对了,你还没有花名吧。”

“花名?”

他们一个个说的话,兴奴都要好长时间去理解那意思,这花名又是什么?兴奴一脸迷惑的盯着媚娘看。

“这花名,就好像是别人叫你的名字一般。”她解释到,“就比如我叫媚娘,你叫兴奴一样。”

“可是媚娘不是你的本名吧。”

“当然。”媚娘走到窗前,依靠在窗边,朝着外面张望着,看起来很是惬意。

“这媚娘就是我的花名。”

她回过头笑道,在阳光的映衬下,她的笑更加的迷人。兴奴也敢称,在这市坊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媚娘更加漂亮。

“那些娼籍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本名,所以常常找个花名来遮掩。”

“比如,胭脂,牡丹,琉璃什么的。”她微微松开衣襟,“那些与文人墨客走的近些,那花名就更加的有诗意一些,比如采薇,青莲什么的。”

她这么解释兴奴也明白了那花名的的意思,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疑惑。

“不过为什么不能用自己原来的名字呢?”

媚娘愣神了,看着一脸天模样的兴奴,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让兴奴有些尴尬。

“我们都是女人不是?”说着媚娘缓缓朝着她走来,她的身姿窈窕,一举一动落落大方,若是不知,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不是。

“到了一定的年岁,总会想着找个男人去托付终身,那这娼妓的身份总是会遭人嫌弃。”

“所以——”媚娘站在兴奴面前,这让兴奴有些面红耳赤,不敢去看她。

“所以这花名就好像那伪装一般,离开的市坊总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的过往,若是叫本名,那岂不是烙印了一生?”

“伪装?”

“虽然自己现在是娼籍,也会时常嫌弃自己的身份。”说到这里她的神情变得落寞,别过身去。

只听她轻叹一口气,好像是释怀一般,故作轻松说,“所以这花名对于我们娼妓来说,就跟那容貌衣裳一样重要。”

说着她坐回了她自己的床上,手慵懒的拖着自己的下巴,那微垂的眼眸看起来像是在歇息一般。

“若是你当真入娼了,还要先给你想好一个花名。”

“本名越少人知道,对于以后来说越是重要。”

经过媚娘的这一番解释,兴奴也彻底的明了了,这花名对于自己的重要性。难怪那些乐工稀奇古怪的名字,现在也有了解释。可是面对那花名该叫什么,却又犯起难来。

“你为什么要叫媚娘?”迷茫的兴奴看向一旁正在歇息的媚娘问到。

“媚娘?”她想了想,“这名字很早以前取的都有些忘了。”

“武帝你可知?”

兴奴摇了摇头,“万人之下的女帝武则天。”

说到这里时她不禁紧张起来,确认没有人偷听才接着说到,“太宗赐名其名武媚,不过大家更愿叫她武媚娘,我的媚娘就是从这来的。”

“本想着霸气一些,既然进了教坊就想着做那教坊的教头,可是没成想最后在这市坊做了小小花魁,不过现在看来也不差。”

“想好叫什么了吗?”

兴奴想来想去,突然一个名字从脑海里闪过,“不如就叫秋娘吧。”

“他们常说你貌比秋娘,既然如此我叫你秋娘也你是不可。”

兴奴憨笑着,媚娘看着这个有趣的姑娘也跟着笑到,兴奴的脸不知何时红了起来。

“媚娘,你在笑什么?”兴奴被媚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可知那秋娘是谁?”

兴奴摇了摇头,媚娘说到,“那都是上了些年岁的娼妓常用的名字,你才十二三,所以我这才笑话你。”

“那要不我改一个?”

“不必了,你就当那个杜秋娘吧。毕竟你也有一门手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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