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鸣一直想离开这座城市,苦于没有门路。
走正常渠道乘坐由铁路局开设的列车是可以办到,但是那需要身份证明。
陈微鸣今年16岁,只能通过户口本购买车票。但陈香莲好像就怕陈微鸣跑路去找他父亲似的,将户口本牢牢护住,不给他一丝机会。
于是从去年开始,他就在私下打工筹钱。他拿着工钱通过好友关虎的帮助弄到了一张离开这座城市的不记名车票。
选择明天离开,是因为陈微鸣断定忙于出家日礼佛的陈香莲根本无暇顾及他。因此明日是陈微鸣离家的最佳机会。
“铃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陈微鸣和一众各色人种的同学们回到教室落座。铃声响了之后老师还没过来,教室里逐渐喧闹。
陈微鸣看着大门口空着的座位,也丝毫不在意同桌关虎因拍打身上而蹦起的白雪,凑近问他:“萨米特哪去了?”
印度人萨米特就是带头欺负他的狂信徒之一。今天陈微鸣反抗的时候意外踹掉萨米特一颗门牙,这才招来了陈香莲。
关虎白了他一眼:“你一脚给人送去补牙了。诶,我说你明天要走了今天就开始膨胀了是吧,也不怕这事闹大了你妈给你关起来让你明天哪也去不了。”
身上的雪拍的差不多了,关虎一边翻起课表准备课本一边说:“之前看你挨打的份以为你就是个菜。没想到你放飞自我直接给牙医送一单大生意,自己啥事没有。”
陈微鸣呵呵一笑:“可能最近打工干体力活长了不少劲吧。”
关虎眯着眼上下一扫陈微鸣逐渐发育成熟的身体,认可的点了点头:“就这身板你要是不走再过两年可以直接来我家当打手……等等,这节课是沙门学?”
陈微鸣:“对啊,怎么了?”
关虎:“今天周四不是没有沙门学吗?”
陈微鸣答道:“对啊,但是明天是出家日放假,所以就临时加了一节。”
关虎瘦弱的身体突然打颤,仿佛现在比雪地里还冷。
关虎:“待会老班一定会抽查《金刚经》。微鸣,你背的怎么样?我先跟你说我可是连看都没看啊。”
“还行吧,顺一遍应该问题不大。”
关虎一听就急了:“不是,你一个无神论者你背什么金刚经?你都学这玩意儿都学到明天跑路了你……”
“你给我小点声!”陈微鸣捂住了关虎的嘴巴恶狠狠地跟他说:“这事要是泄露出去让我走不掉,我一定回来取你狗命!”
陈微鸣环顾一周,发现同学都各自说着小话并没有注意到他俩的谈话,不由松了一口气。
明天跑路的事他可不敢声张,就怕传到自己母亲耳里。所以他只跟关虎说过。
关虎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不重要!我跟你说要是班主任查到金刚经没背下来,他一定会告诉我爸。到时候啊都不用你动手我爸就先砍死我了!我爸可是最喜欢金刚经了!”
接着关虎打开课本找到了属于金刚经的页面。连翻两页,密密麻麻的文字叫关虎一阵头疼:“妈的这臭逼玩意怎么这么长!”
但他忽然又心中横生一辙:“要不咱俩翘课吧!反正你明天也得跑路,这课你上不上也无所谓。”
陈微鸣嘴角一抽:“这不善哉吧。”
“善哉善哉,老他妈善哉了!佛祖听了都夸你有慧根!”
就在这时教室门发出一阵声响。两人用眼一瞥,教授沙门学的班主任一手端着泡了茶的杯子,一手拿着课本走上讲台。
陈微鸣:“所以现在怎么办。”
关虎:“这样,你不是被萨米特揍了吗,你就装作被打伤了得去医院。”
陈微鸣:“可以,什么时候开始?”
关虎:“就现在。”
陈微鸣:“现在就开始?”
关虎急道:“现在就开始!”
班主任:“陈微鸣、关虎,你俩嘀咕什么呢。”
话音未落,陈微鸣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刻意的哀鸣。
陈微鸣:“哎哟!”
关虎假哭:“微鸣你怎么了!微鸣你没事吧微鸣!”
班主任皱着眉头看着这俩耍宝,捂脸叹息:“说吧,你俩想怎样。”
关虎扛起陈微鸣走到班主任面前:“陈微鸣被萨米特打伤了,也得去趟医院。”
班主任看着陈微鸣捂着腹部假装伤到肋骨的样子后,转头看向关虎:“说说吧,都伤哪了?”
关虎:“啊这……哦,是这样。微鸣不是一脚踹萨米特牙上了嘛,你也知道硬度人就是牙口好,给微鸣割伤了。”
教室里发出一阵爆笑,班主任眉心发紧。
陈微鸣则难以置信地看着关虎。
我捂着腹部你说我伤了脚,还是因为一颗坏掉的牙?
就离谱!
感受到陈微鸣看智障一样的眼神,关虎脸庞一阵发红。随即他理了理思路,用自己的眯缝眼硬挤出两滴眼泪:“呜呜主要吧是微鸣……呜呜他老被欺负呜呜呜,身体腿脚……呜呜都不好使了,你看他的手现在还在发抖!”
说着,关虎把陈微鸣的袖子撸了上去,将陈微鸣的左臂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
窗外的雪还未停,反而越下越大了。
陈微鸣的左臂因为寒冷剧痛起来,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皱着眉头把关虎推开,把袖子放下来。
班主任叹了口气:“假我批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还有明天的出家日……能去还是尽量去一下。”
陈微鸣沉默着没有说话。
关虎打着哈哈:“好嘞好嘞,明天一定去!”
随后拉着陈微鸣向外教室外走去。
两人出了校门,关虎按住脖颈上的按钮,意识接入了网络呼叫自家的专车。
冰天雪地里,陈微鸣被冻得瑟瑟发抖,左臂止不住的疼了起来。
这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那还是五年前陈微鸣还在初中部就读时,当时的班主任第一次将陈香莲找到学校谈论陈微鸣的问题。
那时候陈香莲面对班主任提出来的批评,还会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承认自己教育的失败。
陈微鸣则没想那么多。他只好奇如果将一把米放在母亲的面前,按她点头的速度需要多久能吃完,于是当场笑出了声。
陈香莲那时候还多少有些顾虑,不会当着老师的面就对他动手。
却没有想到她在学校满脸笑容的应付完班主任,回到家后就用受戒棍打断了陈微鸣的左臂。
而后也没有带着陈微鸣去治疗。还是第二天陈微鸣强忍疼痛上学后关虎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花了钱带着陈微鸣去了医院。
但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陈微鸣的左臂自此就落下病根。
从此以后左臂的无力与疼痛时刻伴随着陈一鸣,尤其天冷的时候病况就会加剧。
就像此刻,疼痛深入骨髓。
关虎察觉到了陈微鸣的异动,安慰道:“忍一忍忍一忍,车马上就到了。晚点我给你说个好消息,听完保证你以后都不会疼了。”
陈微鸣脸色发青,强撑着说道:“这消息能有多好,比善哉还好吗?”
关虎同样冻得发抖:“比知道我破处了还要好!”
谈话间,一辆黑色的浮空车破开风雪缓缓降落在了两人面前。
关虎将陈微鸣拉上车后陈微鸣继续道:“你破处我开心什么……等等,什么时候的事?你不会是说你那些飞机玩具吧。”
“你能不能别揭我短!这车上还他妈有别人呢!”
坐在前面的司机强忍笑意,最后还是没有憋住:“库库库……少爷,我们现在出发?”
关虎:“你笑个屁!先他妈给老子把空调打开,开到最大!”
车内的升高的温度逐渐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意,也驱散了陈微鸣左臂的疼痛。
浮空车缓缓拔高,陈微鸣靠在车门上向窗外看去。
这么大的雪等到了岛城应该就看不到了吧。
陈微鸣如此想到。恍惚之间他看到校门前站着三个熟悉的身影。
萨米特父子,还有陈香莲。
三人从车上下来后,陈香莲非常宠溺的揉了揉萨米特的头。目送萨米特进入校门后陈香莲亲昵跟萨米特的父亲并肩行走。
随后两人在满天风雪里,双唇触碰。
“咣!”
这浪漫的画面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陈微鸣的灵魂之上。
陈微鸣一阵窒息,捂着头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关虎神经大条道:“你咋了?因为要离开龙源都开心的头疼了?”
陈微鸣强忍着心中的哀伤与愤怒:“我开心得都要炸了!”
是啊,自己都要离开龙源市了,这里的一切也马上都与我无关了。
都他妈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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