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擎，生在中原，祖籍山西。今年二十六，一年前，我还是个上班族。可现在，我已然是个行走天南海北的浪人。
在我7岁那年，父亲突然失踪，杳无音讯，母亲狠心丢下我改嫁。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他叫杨修，我在他的脸上看到最多的脸色就是凝重，好像家里随时都会有大事发生。
父亲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可以用溺爱来形容，平时母亲稍微凶我一下父亲就马上把我抱在怀里挡住妈妈的呵斥，不让我受一点委屈，因此他们两个也吵了不少架。
而父亲的突然消失也成为了我至今的痛。
那年，素未谋面的爷爷却突然出现，他见我的第一面就喂我吃了一颗糖丸，并且说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替我父亲尽到监护人的义务。
面对这个满脸褶子六十多岁的老头，我甚至一度怀疑这他妈是不是人贩子看上我这二两人肉了。
我爷爷叫杨解放，五六十年代那个社会背景大家基本都叫这种类似的名字，譬如卫革、红军、跃进等等，可我爷爷却总说，他这个解放和大家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别的老头的爱好都是唱唱戏，在村口下下象棋，而爷爷却老爱坐在家门口发呆，有时候养养鸽子，有时候又拿着一本我看不懂的书一看就是一天，看得时候一会哈哈大笑开心的像个三岁孩子，一会又郁郁寡欢沉默不语。
刚和爷爷相处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吵着哭着喊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而爷爷也每次都是抬起头仰望星空，一脸忧郁的叹一口气，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不过爷爷对我那还是没得说的，吃的喝的都从来不缺我，而且也很护犊子。
8岁那年我和村子里同岁的馒头、二虎子三人一起活尿泥，我自己的尿不够就抢了二虎子的一把尿，谁知二虎子哇的一声就哭，说我没出息，是有爹生没爹养的孩子。
那个时候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爹，怒从心中来我一把尿泥就往他嘴里塞，二虎子一下愣住了，鼓了鼓腮帮子又是哇的一声：“骚的，骚的”，整个人坐在地上来回甩胳膊，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我寻思也不知道是俺俩谁的尿这么骚。
馒头看这架势也傻了，跟着二虎子一起哭，我寻思人二虎子吃了一嘴尿泥哭，你这小子是咋了。
正准备拉着馒头问问，二虎他爹李大军就来了，二虎连忙坐起身来扑进他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我的状。
二虎爹两眼一瞪，说没爹养的孩子就是没教养。听到这我气急败坏的就说他全家都是没爹养的，刚说完他一巴掌就打在了我的脸上，打完还说这巴掌他是替我爹管教我的。
顿时我两眼冒金星，眼前转了好几个圈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不争气的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就在哭的当间，眼角瞥到馒头一溜烟的就撒丫子跑了，当时心里还想馒头这个怂包刚才哭，这会又害怕的逃跑，真让我看不起他。
吵吵闹闹间周边也渐渐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嗑着瓜子饶有兴致的讨论着。
“这个羊娃子，没有爹管教，小小年纪就该吃点亏，不然长大了总是要吃大亏的。”
“羊娃这孩子也够可怜的，家里就一个老头带着他。二虎爹你干嘛要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这个村叫坡李村，村里大多都姓李，我家祖上是后来才迁过来的，村里只有我们一家姓杨，大家就都喊我羊娃子。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我也只知道坐在地上哭，体会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哭了个把分钟，见二虎爹准备带着二虎离开，我腾得跳起来拉着二虎爹的衣角不让他走。
二虎爹眉头一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便用力扯我的手让我松开，眼看我的力气不敌他，一狠心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嘴巴咬了下去。
“啊！”二虎爹疼的叫了一声，随即抡起胳膊又准备给我一巴掌。我害怕得连忙闭起了眼睛，等了片刻巴掌却迟迟没有扇下来，我心生疑窦把眼睛眯出一条缝，就看到爷爷正抓住二虎爹的手腕，生生替我拦住了这一巴掌。
我顿时长出一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
李大军正值壮年，三十几岁，平时也总下地干活，身上都是疙瘩肉。而爷爷是清瘦清瘦的那种，又上了年纪，没想到他能接住李大军的一巴掌。
“李大军，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你就这么欺负一个瓜娃子？”耳边响起了爷爷低沉沙哑的声音，“馒头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告知，大军，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你就是这样处理的？”
原来馒头这小子是跑去喊我爷爷了，刚才还真是错怪他了。
李大军听罢想要先把手抽回来，却发现爷爷的手像一把钳子，把他的手抓的死死的，李大军抽了两次都没抽动，便将脸一扬，说道“你家羊娃对我出口不逊，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呵呵，教训的好，也让他个瓜娃子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我没想到爷爷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还是我亲爷爷吗！可没想到爷爷的下句话就让我得意的笑起来。
“不过你家李二虎有没有出口不逊？他是怎么说杨擎的？杨擎塞他一嘴巴尿泥，这是对他的教训，也让你家二虎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听到这李大军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啥又说不出来，憋得脸上直冒汗。
“这是他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本就要让他们自己解决，你我作为长辈不该掺和，可你却非要横插一脚，打了我孙子一巴掌，这个账你想怎么算？”
“你！”李大军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爷爷见李大军憋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便一脸郑重严肃的说：“你打了杨擎，本该让杨擎也给你一巴掌，可这是忤逆犯上，我杨家教不出这种没规矩的孙子，就让二虎替你挨这一下，也让两个小子知道什么叫父债子还。”
周围的村民听到这都忍不住哄堂大笑，小卖部的李婶说：“大军，杨老爷子也够给你面子了，没让你当众受一个孩子的巴掌，你还占便宜了呢。”
他妈的这些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没听说过儿子挨人一巴掌叫占便宜的，回头我还得让李婶家的小孩回家给我偷辣条吃。
“杨老头你说什么呢？你们敢动二虎一个试试，今天老子不下地干活了就跟你们耗上了！”说罢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爷爷的手拉开。
只见爷爷用另一只手向李大军的手轻轻一扫，再向他胸口点了一下，李大军整个人就向后退了好几步。
待李大军稳了步子，一脸茫然的看着爷爷，可能他愣是没想到这么瘦的老头力气竟然这么大。
还没等李大军说话，村委会李书记带着队里的调解员忙里忙慌的赶了过来，对着爷爷和李大军一顿嘴遁输出，什么以和为贵，邻里邻居的。
最后的结果是爷爷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让李大军道个歉就行，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我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本就是我先抢了二虎的尿水子才引起下面接二连三的事儿，况且我还咬了李大军一嘴巴，也不算亏。
后来回到家，我好奇问爷爷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爷爷只是摆摆手，拿了一颗大白兔敷衍着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吃了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对着爷爷接着问：“爷爷，那你说说，前几年你到底去哪了，为啥你都不来找俺，偏偏等到爹消失了你才出现，问你好多次你都不说。”
爷爷听了我的话沉默良久，说：“娃子，你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其他的事情你一概不要管，将来不管做啥行业俺都不管你。只是家里的事儿你不要再多问。”
听完爷爷的话，我顿时心生委屈，你越不让问，我就越想知道。就又哭哭唧唧的围着爷爷问我爹的下落，起初爷爷还是不说话，被我问得烦了索性耍起无赖来，说你这臭小子天天都是爹长爹短的，咋了俺这老头子对你不亲还是不忠，没服侍好你还是咋了，以后你再敢提你爹俺给你大嘴巴子。
其实我也明白，爷爷这样说是为了回避我的问题，断了我的念想，可那毕竟是我亲爹啊，啥都不给我说，还不让我问，这老头脾气可真古怪。我甚至怀疑我爹是不是死在外面了。直到现在，一想起我爹可能是死了我心里就难受，偷偷抹眼泪。
后来慢慢长大了，也慢慢释怀了，既然爷爷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爷爷不说我就不问。
等老子以后长成大人了自己去找，任你老头子也拦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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