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大抵不曾有这样一个剑客,拄剑而立在浮屠街上,似倒不倒,不似世人那般故作高深而只拖着一副病态,笑眼前这众生熙攘,王孙公子醉心名利红颜。只顾着跌跌撞撞,走过人间,旁人不知他手上那柄长剑传了多少个年头,又埋没了多少回春秋,怎个就落到了他手里,甚至刚刚开始,他都不会使剑。那个时候,天下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说是剑客,或许只是凭那剑的名字,像一个失落前朝的传说,潮生海。
讲起剑客,说来名剑,你该以为我要跟你讲一个儿女情长,抑是家国天下的武侠传说,可我现在落笔想写的只是一个浑噩的浪子,一个将死的词客。瞧他面色显白,无力向酒家馀钱换酒,从破败的草鞋上,知道他走了很远。身后的行囊隐约装着些发臭的酒气,说是三五个年头以前,倒也还算是名贵。他确实是背井离乡,可未曾家破人亡,不同于前朝那些个名家落魄发迹的故事,他大概只是找不着继续生活的目的。
算是生在一个衰没了一半的世家,从孤篇压倒全唐的张若虚传下,到他这里,就只剩当年春江花月下江中涌出的长剑,和那首传说中美得令人心碎的歌谣。说起那剑,原本亦属世间名剑,久经江水冲击下早也没了锋芒,只含着些锈蚀,可也因江海冲流染上不世水意,大凡是人,无论懂不懂剑,都恍惚春潮在眼,拍山在即。张若虚得后长悬于内室,世竟传其怀绝世剑法,引春潮生海,可当千军。
至于为何名传剑谱,惊艳还因那年贵妃一族弟后人杨慕山为报马嵬驿白练之仇,誓诛一朝李唐天子,便以故事相挟向张氏借剑,只身闯入梧桐皇苑行刺,搏杀竭力,终杀执名剑秋心的禁军首领袁白柳,功既不成,知无退路,乃面天子笑言:“我今身死,但求天子代还剑于张氏,不使李唐天下,至此无一个剑客。”天子本不欲遂愿,却因听闻世传剑法,想借此机会打压警醒张氏。便遣人送潮生海回张府,张氏惶怖震撼,于是入山辞隐,以示不愿负名于朝堂与江湖之上。
世前翰林院画待诏王摩,酒洒东流浪剑李仙,秋风刀客杜圣,其下沉石入史流,于后更表,只此慕山入长安一剑,问天下英雄谁还有这等豪情意气,海潮生剑自还与张氏以威压,亦使其后人数辈无一敢学长剑。而那秋心剑自袁白柳身死,则成了历朝禁卫军都统的传承,大唐亡后流落烟尘,未见其踪。
世后剑道三分,这一柄潮生海,也就占了二分气数。另一分乃化在皇城下秋心剑上,后世再没了豪俊敢执剑登临,问剑长安。百年的武道气运与风骚衰末了些年月。往后的事,温卿的金鹧鸪纵横十国之前,冯延巳的梨花水亦使一时仰止。其下武者,远未及此数人造化,仅各擅一技,领一方豪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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