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越歪着脑袋上下打量起了面前这个刚刚为了救自己母亲不惜向陌生人下跪的少年,他用粗厚的手掌托着下巴仔细地观察起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腼腆的小侄子。
只见他汗水微微打湿前额,束发不见凌乱,白衣仅沾些莫灰土,眼神犀利,目光如炬,一身精炼干才,再想起刚刚搭弓射箭的熟练,御马之术的了得,这又是个弓马娴熟的好儿郎,真侠客。
徐越张开宽大的手臂将小侄子拥入怀里,一边用手掌轻抚,一边嘴角止不住上扬道:“好侄子,有贤才啊。”
伴随着称赞,徐越不禁回想起了有关林不与的种种传说。
传闻藏剑山庄十五年前有天降神子,其少年英才,从小识遍古籍,更兼舞枪弄棒无所不会。由于其父母乃当世大侠,少年尤爱剑术。甚至于贤名远播,竟惹得当今圣上亲自下达敕令召见,并御口亲称为“神童”。端的是名传江南江湖,无人不晓,就算自己身处边疆,也能听到这侄子的名字。
只是可惜了,如今这世道。徐越暗自叹了一口气,回想起来时的初衷他不免了一阵颓然和心痛。
而一旁守候的木老则是收束双手,一脸恭敬地说道:“二爷,如今天色已晚还请与少庄主回到山庄,见过夫人和庄主再详谈也不迟。”
闻言,徐越放开拥抱着林不与的双手,收起了不经意流露的苍然,转而是将右手搭在其肩膀处,拍了拍,似是欣慰地哈哈大笑道:“好,那就请少庄主驾马载某家一程。”
然后他转头对木老仔细吩咐道:“仔细捆好这赤血鹿,莫要让这等神物跑了。”木老等人低头便开始收拾这赤血鹿,只是用绳索困住了手脚,将其网住,捆绑连接在马背上。
随即林不与率先翻身上马,伸出了右手将地上的徐越用力拉上了马匹,神驹不耐烦地甩动了一下马头,林不与皱着眉头暗自一夹马背,低声喝道:“驾。”只见白马昂首长嘶一声,啪嗒啪嗒地便沿着林路奔跑了起来。
而木老等人也是不敢大意地连忙挥舞长鞭,保持着一丈的距离,紧紧地护持着徐越等人。
马蹄翻腾,徐越只待起伏之间,转头一看,林间已在身后看不见处。他只得从疾风中睁开眼睛瞧向前方,定睛一看“南城门”三个大字横立在这古朴的城墙之上。没待他仔细欣赏,林不与的白马已经灌入闹市直奔那藏剑山庄而去。
“希律律。”伴随着林不与一声声地低语,马匹停在了山庄大门口,没待两人翻身下马,一旁的黑衣劲装的汉子则是连忙接住了缰绳,用力拉住了马匹。
林不与下马过后,则是领着徐越越过大门,一路来到了堂上。就在林不与打算给徐越奉茶请坐之时,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头束黑色头巾一副大开大合的模样,携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妇人从内堂走了出来。
“小与,可又是有什么客人来访了。”沉稳的中年音传来,林之中迈着步子缓缓说道。“父亲,可看看这是何人。”林不与噙着笑容,调笑般地说道。
而徐越的目光则是紧紧地锁向了从内堂中走出来的中年男子,他颤抖地从黑檀木椅上站了起来,小步子迈出,眨眼之际,便走到了林之中的面前。徐越紧紧地抓住了面前的林之中的双手,然后猛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大哥!”徐越带着哭腔地喊出这句话,而原本平淡的林之中则是脸色大变的地推搡开了抱住之人,仔细地打量着他的面庞说道:“徐越,你怎么突然在这里。”
“大哥,我……”见到大哥脸色阴沉了下来,徐越支支吾吾地正要解释。林之中见他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则是狠下心来地甩开了徐越紧握住他的手,转而背负双手,皱着眉头,冷然道:“你当逃兵了?”
“哼,我林家不欢迎你这个背弃国家的贼子。”见到徐越仍然沉默不语,林之中转身拉着妻子一脸傲然地说道:“我林家子弟只有战死沙场的人,又岂能和你这种逃兵做结义兄弟?你走吧,趁我的长生剑未出赶紧走吧。”
一旁见势不妙的林不与则是连忙拉了拉父亲的手,低声地劝他冷静。
而原本犹犹豫豫的徐越则是咬了咬牙,像是崩溃了地瘫坐在了黑亮的椅子上,颓然地摆摆手说道:“边关已经被攻破了。守城的将领弃城而逃,我是从死人堆里杀回来的。”
“边关破了?!”闻言一脸不可置信的林不与惊呼出声来,而林之中则是大惊失色地转身,两只有力的双手紧紧抓住徐越的肩膀,双目泛红地问道:“守城将领不是名满天下的守将第一的谭维,谭将军吗?怎么可能失守?”
被林之中死死按住的徐越则是泛着苦笑,睁开蕴有红丝的眼睛,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说道:“谭将军被圣上面前的奸人所污蔑,城破前十日就被人押解回京了,只有一个刚刚顶包过来的三流将军守城。城破成了必然………”
“混账!”林之中一把抓起了名贵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碎烂的茶杯混着水液在地面四溅。他愤懑地说道:“阵前换将,这皇帝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林不与连忙和华夫人上前安抚着林之中,愤怒的林之中则是狠声道:“谭将军坐镇边疆十六年,总共击退突厥三十六次的大型侵犯,能文能武,更是江湖上有名的先天大能,可他毫无架子,一生体谅民情,这样的将军为什么还有人要去害他?”
林之中愤愤地不断拍打着桌面,就算是手掌通红也不觉疼痛。
徐越见到大哥这副模样也是黯然地继续说道:“城破之后,我与一众江湖豪杰拼命厮杀,勉强阻止了突厥的进攻,所幸的是百姓因为疏散及时而没有过大的损伤。”
“不过,万幸的是,突厥的进攻在攻破玉门关时就被遏制,只能盘踞在关口附近。”说到这的徐越顿了一下站起了身来,然后看了看林不与和华夫人,对着林之中拱手正声说道:“其实我这次回江南,一来是想看看兄长,二来,想请兄长出关,以江南长生剑剑主的名义发动江湖豪杰援助边疆。”
徐越瞥了瞥华夫人说道:“在回来的路上我刚好追寻到了一只赤血鹿正好给嫂嫂治病,故而,和不与碰上了。”
林不与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像是心疼了一样,悄然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呵呵呵呵……”林之中缓缓地站起身,背负双手,不经意间,怆然泪下:“我年少时与人斗狠,总自认为少年人就该如此,一时间我畅意于江湖。后来遭到朝廷设计,幸得恩师谭将军帮助,得以脱身,从此彻底收身养性,打下藏剑山庄这偌大家业。”
“如今,恩人被陷害,还想要我来响应这昏聩的皇帝?”林之中猛然转身,红着眼珠,狠色道,“让他们滚!”
一言既出,说得徐越三人都沉默了下来。世人都道有恩必报,那么恩人被人陷害,又怎能服从害人之人的话呢?
林不与看着沉默的世交兄弟,忍不住替徐越说道:“父亲大人,男子汉大丈夫报国为民乃是正义之举,为什么又要这样勉强自己?”
啪啪,林之中用力的扇了两个巴掌在他的宝贝儿子脸上,只是一脸冷漠地吐出个字:“滚。”一旁的华夫人见局势紧张,连忙心疼地护住被打呆了的儿子,骂道:“你这厮,这可是你亲生儿子啊。怎么不来打我啊!”
不待余者说话,气急的华夫人便拉扯着被打懵的林不与进入了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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