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阴山

江婉婉的手正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苏苏!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她清脆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我混沌的梦境。我猛地睁开眼,宿舍的天花板在晨光中泛着惨白的光。

我正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浑身酸痛得像被卡车碾过。昨晚那个诡异的梦——白雾中穿着古装的"另一个我"——记忆犹新,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支桃木簪还攥在我手心里,一整夜都没松开,现在掌心全是黏腻的冷汗。

"快点收拾,说好了毕业回二叔那里,我们得赶最早的大巴。"婉婉正麻利地往背包里塞东西,我瞥见一捆黄纸符、一小包朱砂、还有一把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铜钱剑。"我二叔住在青峰村,得转三趟车,最后一程要经过阴山。"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那地方...以前是个乱葬岗。"

我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系鞋带。窗外的阳光明明很灿烂,却照不进我心里那片阴冷的角落。宿舍里其他人都回家了,只剩下我们两个。昨晚回来后,我和婉婉谁都没再提教室里发生的怪事,但我知道,我们都看见了那些"另一个她们"。

上午9:17 长途汽车站

我们正挤上一辆破旧的大巴车。车皮上的漆剥落得厉害,露出锈迹斑斑的金属。发动机发出垂死般的咳嗽声,整个车厢弥漫着汽油和霉味混合的刺鼻气息。乘客很少,大多是一脸倦容的农民。我和婉婉选了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给。"婉婉正从包里掏出两个红绳编织的手链,上面串着三枚铜钱,"我昨晚做的,能辟邪。"她熟练地帮我系在左手腕上,铜钱碰到皮肤的瞬间,我感觉到一丝细微的刺痛,像是被静电打到。

大巴车正驶出城区,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钢筋水泥变成郁郁葱葱的山林。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车厢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我紧握着桃木簪,指节发白。婉婉靠在我肩上假寐,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根本没睡着。

中午12:43 阴山山脚

大巴车正开始爬坡,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这条路窄得可怕,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连护栏都没有。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此刻正神经质地咬着烟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前面就是阴山了。"婉婉突然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解放前这里处决过很多人,后来闹瘟疫又死了大批人,尸体都草草埋在这...啊!"

大巴车猛地一顿,发动机发出一声垂死的哀鸣,然后彻底熄火了!车厢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乘客们紧张的呼吸声。司机咒骂着重新打火,一次、两次...到第三次时,发动机终于不情不愿地咳嗽着活了过来。

"又来了..."前排一个老太太正神经质地捻着佛珠,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每次过阴山都这样..."

大巴车正艰难地继续前行。阳光不知何时消失了,山间升起浓雾,能见度不足十米。路边的树影在雾中扭曲变形,像无数伸向我们的枯手。温度骤降,我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不对劲..."婉婉正死死盯着窗外,手指掐进我的胳膊,"雾里...有东西..."

我的心脏正疯狂撞击着肋骨。浓雾中,隐约可见一个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地面朝我们的方向。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有些甚至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平坦的空白!

"别看!"婉婉猛地捂住我的眼睛,但我已经看见了。恐惧像冰水灌进我的血管,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大巴车再次剧烈抖动,然后彻底熄火,这次无论如何都打不着了。

车厢里一片恐慌。几个乘客开始哭喊,老太太的佛珠断了,珠子滚落一地。司机脸色惨白,颤抖着掏出一个护身符贴在额头上念念有词。雾气越来越浓,已经漫进了车厢,带着一种腐朽的泥土味和...若有若无的尸臭。

"我们得下车!"婉婉突然拽起我,声音里带着决绝,"趁还能看见路的时候走过去!过了这个山头就到村子了!"

我们正跌跌撞撞地下车,踏入浓得化不开的雾中。能见度不足三米,山路湿滑得像涂了油。婉婉从包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在前面,又点燃三炷香拿在手中,青烟笔直地上升,在雾气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

"跟紧我,别回头,不管听到什么都别答应!"婉婉的声音紧绷得几乎变调。她一手举着香,一手紧握着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生疼。桃木簪在我另一只手里发烫,几乎要灼伤皮肤。

我们正艰难地在山路上跋涉。身后的浓雾中,隐约传来脚步声、窃窃私语声,还有...指甲刮擦地面的声音。更可怕的是,我分明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声音像极了婉婉,但我知道真正的婉婉就在我身边,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林苏...等等我..."那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贴在我耳边。我的后颈汗毛全部竖立,一股冰冷的吐息拂过耳垂...

婉婉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将三炷香插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一把铜钱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滚开!"她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威严。霎时间,周围的雾气剧烈翻涌,那些声音变成了尖锐的嚎叫,然后迅速远去。

"跑!"婉婉拽着我就往前冲。我们跌跌撞撞地不知跑了多久,突然,雾气变淡了,前方出现了村子的轮廓。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照在村口的石碑上,上面刻着"青峰村"三个褪色的大字。

我们正瘫坐在村口的石墩上,大口喘着气。我的双腿软得像面条,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婉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但眼神依然坚定。

"我们...我们到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指向村子深处一座青砖黑瓦的老房子,"那就是我二叔家。他...他应该能帮我们。"

我正望向那座老房子,二楼的窗户后,一个瘦高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们。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仿佛能直接看穿我的灵魂,看透我口袋里那支发烫的桃木簪,以及...那个在白雾中对我说"我就是你"的古装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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