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音的一句“傻瓜”，与我脑海里的某段记忆突然重合。
以前，贺霆之偶尔也会这样叫我。
比如我在生活中犯蠢，或迷惑而大胆的发言时，他都会一笑而过，有些无奈地说我是傻瓜。
我不反感，甚至可以说很喜欢这个称呼。
因为这是内敛清冷的贺霆之，除了在某些亲密时刻，最外露的情绪表达。
只是，他以后都不会再这样叫我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失去后恍然醒悟，却不能再抓住，只能陷入无休止的回忆。
回忆如把锁链，一辈子把你拴在原地，令你后退无路，前进无门。
每回忆一次，过往就会如把尖刀，在心里刻下一道口子。
而这是我从未料到的。
在我预想的计划里，离完婚养好身体，就是我重新谋划，替我妈讨回公道的时候。
可如今贺霆之的妈妈也因我而死，我又怎能理直气壮……
眼下的现状令我一度陷入迷茫，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而因为迷茫，我又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与贺霆之相处的三年时光。
其实他对我确实挺好的。
他会主动给我家用，还会力所能及的做家务，睡前会自己把贴身衣物和袜子清洗晾晒着，我有个感冒发热他也会在夜里给我量体温，喂我吃药，甚至守在床边给我用热毛巾热敷降温。
在寒冷的冬天，他会先去床上把被窝暖好，夜里我双脚冰凉，他还会让我伸到他的肚皮上取暖……
曾经这些细枝末节，都因他出差太多、陪我太少的事所掩盖，如今再度回忆才惊觉他对我做的并不少。
他只是嘴巴上的矮子、行动上的巨人而已。
这样的男人，其实很好。
可如今，他再好也不会属于我了。
我害死了他妈，他的心情，估计和我得知我妈死亡真相的事一样充满了仇恨。
不，他肯定不止恨我那么简单。
毕竟，他只是间接害了我妈，而我是直接的把她妈逼死了……
越想越痛，越痛就越忍不住想。
为了让我少想一些不开心的事，陈音让同事给我开了助眠药物，我大多时间都陷入沉睡中。
因我睡眠不错，身体也肉眼可见的恢复，陈音同意带我去送贺霆之的妈妈最后一程。
但因为有离婚那天出血差点死掉的前车之鉴，科室并不愿让我出去，在我和陈音主动表示可以签责任书后，医生才勉强放行，并叮嘱我们最好在两小时内回来。
照着司机李叔给的地址，陈音开车载我环山墓园。
贺家是山城数一数二的豪门，来送婆婆的人很多，陈音见墓地在半山腰上，便让我在车里等着，送她帮我把后备箱的菊花送上去。
“不用，来都来了，还是我去吧。”
“可那么多台阶，你能行吗？流产，尤其是你大出血，比足月生产都要伤身。”
“没事，我走慢一点，能行的。”
我说着拿起捧花走上台阶，没走几步就喘得厉害，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后背的衣服也很快湿透，但出于心里的愧疚，我还是咬着牙走了上去。
献花的人很多，我混在最后面，眼睛一抬就看到贺霆之跪在墓碑前，对前来的人表示感谢。
他身边，并不见苏柔，只有公公陪在一侧。
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他和苏柔的关系了。
之前我妈出殡，他在身边忙前忙后，这次我却丢下他，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更过分的是，婆婆的死还是我导致的……
想着这些，我突然有些想哭，视线快模糊时，我察觉到了一道视线，顺着看过去，是贺霆之在看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好像皱了下眉头，心虚内疚的我，被他看得无地自容又无处藏身，更不敢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抿着嘴唇垂下头。
后来感觉有人朝我走来，掀眼一看是贺霆之，眼见他离我越来越近，走得也越来越快，我以为他是要把我撵出去的，没想到他却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陈音说：“你把她带走吧，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见他这样说，我连忙低声道歉：“对不起贺霆之，如果知道我的一句顶嘴，会导致这样的后果，那我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可事已至此，我只能给你道歉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说着想去拉贺霆之的手，但考虑到人多眼杂及场合，伸出去又迅速收了回来，而他不带一点温度地看了我一眼：“你走吧，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可我……”
“滚，”他的眼底突然带着浓郁的仇恨情绪说，“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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