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木以不柴得终其年1

“老杨、米姐,我们是不是要去研究所啊?我是不是也要成为像你们一样光荣的人民警察了?”易徐杯在车上激动道。

“米姐谁啊?是叫你吗,小林?”老杨问道。

米其林没有反应。

“哈哈,是我给这个姐姐取的外号。老杨,她叫什么名字啊?”

老杨看了一眼米其林后回答道。

“她叫林释媛,释放的“释”,媛是女字旁加一个像爱的字。她才21,你就叫她姐姐。啧啧啧,小易你这人真不会说话。”

“不对啊,这些我都和你说过吧?”老杨突然一本正经地质疑易徐杯。

“和我说过吗?老杨你放屁!你什么都没说。”易徐杯气愤地骂道。

易徐杯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只能说,所幸这位“林妹妹”没有计较名字的事,要不然易徐杯的那几句“米其林”说不定已经让他暴毙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让人后怕。

“老杨,你这个人!”

“啊?我怎么了?哎哟,不就是没把小姑娘介绍给你吗?”老杨道。

“怎么这么小气?以后都是同事了,喜欢的话我帮你撮合撮合。”

“喜欢?老杨你说什么啊?”易徐杯偷偷看向林释媛,又生气又尴尬。

3人的车停在一幢别墅门口。这幢房子极其奢华,多处使用了金色的漆和面积极大的玻璃。像是在金子做的框架外围罩上了一层透明的琉璃。非常高调。

“擦,好俗!”易徐杯吐槽道。

“这房子的主人怕不是地主老财?我看就是你吧老杨?”

听到易徐杯这话,老杨一点也不生气。他反而兴奋地大叫道。

“哈哈哈,小林你也听到了。不是我说的啊,是他说的。”

易徐杯意识到自己又惹了不该惹的人了,果然老杨就是自己的克星!

这幢别墅的主人其实是奇点科技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她参与管理并帮助社会上的“志愿者们”。所谓的“本子”由她负责管理,“本子”的内容也大多是由她来完成的。

“请进。”

门打开了,来开门的是一个盘着头发,身穿淡蓝色旗袍的女人。旗袍在她身上看起来就像青花瓷一般精致瑰丽,又像流水一样灵动流畅。既显得贵气,又不失女人的温婉。易徐杯见到她后有点愣神,但又立刻调整回来。仿佛是旗袍的端庄让易徐杯望而却步,但是女人娇俏的体态又提示着自己的驯服。迎拒之间,竟调和出一种令人瘙痒的向往。

“害羞了?”老杨穿起门边的拖鞋站在那位女人身边,调笑道。

“啊?你说什么?”易徐杯红着脸装糊涂。他也学老杨和林释媛的样子换上拖鞋。

“嘿嘿,怠尘。他说你土,说你像个地主老财。”老杨指着易徐杯说道。

“啊?没有啊。”

易徐杯故作冤枉,同时竭力用眼神向老杨表示哀求。

“先进来吧。”柳怠尘扫了一眼他俩后说道。

大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沙发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女主人精心布置的小花园。窗内是以白色为基调的空阔大厅。从走廊到客厅的连接处设有4阶向下的台阶。从台阶上下来,会被巨大的褐色地毯接住。毛茸茸的质感包裹着因为结束一天的辛劳,而刚刚放松的心。沉甸甸的流水从客厅右侧吧台的水管里“滋滋”地向下喷涌,向人们宣泄着不知何来的寂寞心情。

虽然外面看上去很土气,但里面的布置却让易徐杯愿意经常来访。

“小易,你喜欢喝什么?”柳怠尘在吧台一边准备其他三人的饮料,一边看向易徐杯问道。

“啊?我都可以的。”易徐杯被看的有些紧张,随口回答。

“他喜欢喝不加糖的纯美式。”老杨替他说道。

“呵呵,好的,稍等。”柳怠尘轻轻地笑了。

易徐杯不可置信地看着老杨,然后附加道。

“对,就美式吧,谢谢。”

“没想到老东西你这么不老实,就逮着我欺负是吧?”易徐杯在心中怨恨老杨。

在柳怠尘带着饮料来沙发这里之前。老杨翘着二郎腿刷手机,发出“嘎嘎”的怪笑。林释媛跑到壁炉边上,朝里面呆呆地望着不时升腾而起的火焰。而易徐杯则四处乱看,装作打量房子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局促。

“你觉得这个客厅布置得怎么样?”柳怠尘把托盘稳稳放下茶几后,站在易徐杯面前问道。

“嗯,我感觉很温馨,能从中感受到女主人的温柔。”易徐杯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以佐证自己的态度。

“谢谢。”柳怠尘随口接道,然后轻轻坐到易徐杯身边。

仿佛无心,又像有意。柳怠尘似乎拿出上司的样子,颇认真地说道。

“我再向你全面介绍一遍。我们市,还有隔壁的雀湾市都是杨擅文的辖区,也是你以后的辖区。”

“我负责统筹管理你们志愿者。在你们的辖区如果发生’规定’不允许的事,我会向你们问责。当然,如果你们有需要也可以来申请使用我的资源。”

虽然整体的仪态,甚至神情和眼神都没有变化,但此刻的柳怠尘在易徐杯眼里威严十足。他不自觉地回答道。

“好的,啊sir。”

仅仅只是语气的变化,就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不愧是老杨的上级。易徐杯心想。

“老杨,我们辖区最近出现了好多’志愿者’呀,压力大吗?”柳怠尘问道。

“啊?还好还好,这不是又加人手了吗?”老杨指了指易徐杯。

“呵呵,那就好。”

柳怠尘从茶几底下取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翻到一页在众人面前展开。

上面写着:

“雀港市2122年9月及10月,研究所外:卧冰求鲤 痴人说梦 狡兔三窟 兔死狗烹”。

“老杨,又是出现在我们雀港哦。我把我们新发现的’后遗症’取名为‘兔死狗烹‘。”柳怠尘道。

“这次是什么科的啊?”

“因果科的,会有一点难度。需要的话,我可以来帮忙。”柳怠尘关切道。

“不用了,只要是我区里的事我都能解决。”老杨自信地说道。

易徐杯突然插话。

“什么?什么?这就发布任务了?”

“咳咳,原来是这样的流程啊。柳小姐,这个是不是传说中的‘本子‘啊?”易徐杯收敛激动的心情后问道。

“哈哈,我想应该是的。这是我们研究所的工作记录。”

“那‘后遗症’的名字都是你起的吗?”易徐杯进一步问道。

“是我们几个同事一起命名的哦。为了方便讨论,我们使用四字成语来指称种种‘后遗症’。你觉得这样的命名方式合适吗?”

“合适!痴人说梦。痴人听到别人的梦话也信以为真。这和我能力的情况虽然不完全一致,但却能让人联想到个大概。最重要的是关键的要素全都具备了。”

“谢谢。”柳怠尘仿佛很受用地表示感谢。

“因果科的,好像不错哎。”一旁的 老杨盯着“本子”,突然自言自语道。

易徐杯听懂了老杨话中的意思。

“什么意思?小杨,你是想成为神奇宝贝大师吗?”易徐杯混嘴道。

“先说好,我既不能放电,也不能喷火。都因果科这么牛逼了,你不能决定是我哦。”

柳怠尘因为这话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事没事,这孩子有中二病。你别理他。”老杨对柳怠尘解释道。

“具体是什么样的能力呢?”

柳怠尘解惑后向老杨解释道。

“嗯。根据我们的观察,初步认为是这样的能力:目标接受志愿者的请求,以其意志来完成某件事。此后,对于同样来自志愿者的,目标认为与先前所完成的任务分量大致相同的要求,该目标将无条件满足。”

“就比如说,如果你答应了志愿者帮他杀掉某人,并且最终实现了这件事。那么当志愿者再次要求你去杀掉某人,或者要求你自杀时,你便不会产生任何犹豫。猎到兔子后,也可以选择烹煮猎狗。”

“擦,不简单哎。”易徐杯感叹。

“嗯,非常棘手。”柳怠尘担忧地望向一旁一言不发的老杨,见他没反应,又望向易徐杯。

“啊?放心放心,我们老杨这么牛,大不了用爱来感化他嘛。”易徐杯道。

柳怠尘接着说:“研究所认为,这次的志愿者是比较危险的,老杨你的人又都不在身边。所以我们已经向另外两个市发出调令,让他们来支……”

“行了!不就一个因果科吗?我给他打服了不就好了!”老杨不耐烦道。

见老杨表态,柳怠尘轻松地笑了。

“嗯嗯,我们老杨就是牛。”她也学着易徐杯的语气拍马屁。

“小易喝咖啡。”柳怠尘双手为易徐杯捧来咖啡,她精致的面容为易徐杯绽开笑容。

“啊,好,好,谢谢。”易徐杯接过咖啡,不自觉犯起花痴,“嘿嘿”地笑起来。

“呕!”才抿了一小口,易徐杯就因为苦而全身发抖着要把咖啡吐出来。

但面对着神色紧张的柳怠尘,易徐杯究竟做不出这样失态的行为。他又只好把咖啡咽下去。

一口咖啡下肚,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似乎苦到皱缩起来。

“妈呀,这!这是什么鬼?哈哈哈,好纯的味道,我很喜欢。”易徐杯好不容易在紧急关头收住了什么。

“谢谢,小易你能喜欢可太好了!我去准备一些蛋糕,等你喝完我们一起吃。”柳怠尘小鸟依人地在易徐杯身边欢喜道。

“哈哈哈。不知以前哪位圣贤说的,‘装逼遭雷劈’。果然没错。”易徐杯内心苦笑。

三人离开了别墅,坐在老杨的车上。

“你知道为什么咖啡那么苦吗?”老杨随口说道。

“当然知道,因为是杨老板关心下属,特意点的美式嘛。就想敲打敲打我,告诉我年轻人就是要多吃苦。”

“不,因为你说她房子土。”

“啊?这有什么关系?老杨你怎么这么小气,难道还怪柳小姐了呗?”易徐杯阴阳怪气道。

“柳怠尘可是我上司,你真当她是小姑娘?”老杨难得正色道。

“不过她也不会害我们。虽然位子高,但常替我们基层的着想。她还是个苦命人,你不要欺负她。”老杨提醒道。

“呵呵,您放心,我就一死肥宅。欺负美女那么刺激的事我纤细的脑神经接受不了。”易徐杯说道。

“行。那我们就尽快赶路!”

听到这话,易徐杯和林释媛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眼看向老杨。林释媛反应更快,她在副驾驶坐上迅速摸出安全带的一端,然后用狠劲插入另一端。双手死死抓住车门和上方的把手,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而易徐杯反应虽然慢了一点,但对死亡的恐惧还是促使他以更快的速度系好安全带,调整姿势以迎接死神的拜访。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你爷爷我要进来。”赵荣子手脚并用,不停地踢打面前的铁门,并且嘴里唱着不合时宜的儿歌。

“赵哥,要不换我们来?”一个拿着撬棍的年轻人站在赵荣子身后自告奋勇道。

“也行,打开后记着别听’兔子’说话。耳朵能捂多紧就捂多紧。但是手上的功夫也别给我松了。”赵荣子发狠道。

“知道知道。赵哥那个?”

“放心,只要抓住这小子,明天我就带你们出国快活!”

“好嘞!”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来了兴致。

哐哐当当,没几下铁门就被扒开了。

“怎么兔子急了还会往人家仓库里钻啊?真傻,难怪你会被盯上。”赵荣子带人把住门后对仓库里的阴影说道。

“我是兔子的话你是什么?”仓库的阴影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什么?我是猎人!屁事多。”赵荣子一边说,一边和身后的手下们把耳塞戴好然后向阴影包围过去。

“第四家?不,应该还是上一家。”在附近大楼的楼顶上,一个拿着望远镜的男人自言自语道。

赵荣子和手下在黑暗中感受到了某个人的身影,没有任何犹豫,他突然下手对着那个身影拳打脚踢。附近的同伙也聚过来加入。

几分钟后,他们把仓库的灯打开。又仔细找了一遍后,才抬着一个沾有不少血迹的裹尸袋走出仓库。裹尸袋还在微微地蠕动。

“老杨,我想上厕所,要不你在路边停一下?”易徐杯哀求道。

车身因为高速经过的强风而剧烈摇晃着。

林释媛也立刻附和道。

“杨伯,我也有点急。”

“你也急?”老杨惊讶地看着林释媛。

“对,我急着,急着想吐。”林释媛吞吞吐吐地补充道。

“急着想吐?原来你也会吐啊?”老杨问道。

“杨伯,先停一下吧。”

“也行,倒也不远了。”说完老杨猛踩刹车。

易徐杯和林释媛立刻被巨大的惯性抛向前方。好在他们早有准备,紧绷的安全带和他们全身同样紧绷的肌肉,让他们迅速开始了与死神的搏斗。

伴随着刹车管和安全带的哀嚎声,车内的人有惊无险地停下了。

老杨下了车,他伸了个懒腰感到神清气爽。

“今天我们就是猎人,来自己的林场打兔子。”老杨自顾自说道。

“虽然林子是我们的,不过有不少人听到消息后跑到这里来,想要偷我们的兔子。”

“打起精神来!年轻人们。”

说完,老杨就神采奕奕地朝一所仓库走去。

还留在车里的两人,此刻正在体验劫后余生的快感。他们虽然没有交流,但却彼此默契地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坚决不再让老杨开车。

这里是雀港市的港口,但因为近年来雀港市的仓储压力不断增大,而这个港口刚好闲置不用多年,于是雀港市民意调查组就在这里开始修建仓库。

老杨他们走到一间仓库的门口,他们发现仓库的铁门已经被人撬开了。

“老杨,我们来晚了吗?”易徐杯问道。

“不应该啊,先进去看看。”

仓库里有些箱子散乱在地上,地上还有一些血渍。

“这个小偷的动作这么快?”老杨不解道。

“怎么了?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了吗?杨警官?”易徐杯问道。

老杨没有搭理他,只是让他们各自四处看看,找找线索。

林释媛在仓库里转了转,又来看了看铁门,最终在铁门这边停下。

“会不会是志愿者根本没有反抗,所以对方才能那么快得手?”她向老杨指了指铁门。

“杨伯你看,仓库里的东西虽然有被翻过的痕迹。但是铁门除了被撬过之外就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如果兔子想要挣扎的话,至少也会搬一些重物来抵住门吧?可是门口这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林释媛说道。

“兔子不抵抗,小偷还撬门?”老杨思索道。

“不简单啊老杨。”易徐杯插嘴道。

老杨依然没有理会易徐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向仓库外走去。

“看来兔子还在草里猫着。”

他走出仓库来到街上,四处望了望又装模作样地用力嗅了嗅。

“嗯,我闻到偷猎者的气味了。”老杨看着路上几个左顾右盼的人说道。

易徐杯也跟上来,他不厌其烦地继续发表意见。

“嗯嗯,我也闻到了。”

老杨选择无视碍事的易徐杯,然后向林释媛问道。

“小林,你有没有办法把兔子引出来?”

林释媛低头想了想,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她说道。

“这里有这么多人来找兔子,兔子却还能藏这么久。我也没有自信能把它引出来。不过我们可以先把碍事的偷猎者们引开一部分,让剩下那批能干的帮我们找兔子。”

林释媛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易徐杯。

老杨也看看易徐杯,问道。

“怎么说?”

“杯子是新来的,就算是本市的人也没有见过。他是志愿者的事迟早要暴露,所以不如就把他当‘安慰奖’,让想要放弃的那批人来竞争?”

一直在一边插嘴,希望得到重视的道士事件的大功臣,易徐杯,此刻终于得到了另外两人的关注。只不过,这时的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会吧!安慰奖?我只是一个做幕后工作的文职,杨总你不能让我冲锋陷阵啊!”

易徐杯慌张地拒绝着,但他的意见依然被老杨无视了。

“我觉得可以试试。湖面太安静了,不如我们来搅动搅动。”老杨冲着易徐杯微笑。

雀港市的大酒店不多,港口这里刚好有一家。这家叫白塔路大酒店,酒店内正有两伙人互相对峙,剑拔弩张。

“娃娃奴,你用裹尸袋随便装个死人来充数,你是被儿子骂傻了?还是以为谢老板和你一样,生了儿子也丢了脑子?”李才魁调侃道。

“哈哈哈哈哈哈。”李才魁的一众小弟大笑。

赵荣子笑笑。开口道。

“都说外地来的不懂本地的礼数,我看你小李就不一样。见你赵爷爷还知道带礼物,刚好你赵爷我最近身体僵硬,想要按按摩。”赵荣子指着李才魁手下抬着的“飞鱼牌全身按摩椅”说道。

“呵呵,你也配?这是谢老板找我订的货。”

“也是,你也就只能帮谢老板按按摩了。我就不一样了,我这袋子里装的是谢老板想吃的野味。”赵荣子得意道。

“野味?”李才魁猛然把按摩椅的箱子撕开,漏出一个浑身战栗的小伙子。

“看到没?你小子就只会乱抓人来充数。这就是最近大家伙都在找的‘兔子’!老子跟了一个星期了!”

“呵呵,我懒得和你李技师废话,滚开!我要去找谢老板交货!”赵荣子发狠道。

一旁的男侍者心急火燎。

“咚!”电梯到达了这俩伙人所在的4层,白塔路大酒店的经理慌忙跑过来调停。

“两位大哥,我们是做生意的,做的还都是谢老板的生意。算半个同事?大家和气一些多好?。再说了,我这地板也不厚,你们在这里闹矛盾,谢老板在楼上听到了该多揪心啊!”

“大家都是谢老板请来帮忙的。如果谢老板在这里,看到你们这样也会为难。左手打右手,这让谢老板又尴尬又吃痛。不就是只兔子吗?俩位大哥都把自己带的送上去,说不定谢老板今天喜欢您这只,明天喜欢他那只。都一个样儿!”

“来!走走走!李立你叫几个人来帮两位大哥搬东西,赶紧!”经理向旁边慌张的服务生示意道。

“哈哈,那就走呗李技师,老板待会儿要指名你了。”赵荣子笑道。

“行!我看你待会儿尴不尴尬。”李才魁回应。

酒店8楼。谢轨穿着速干衣,正浑身冒汗地尝试完成当前这组的最后一次“飞鸟”。突然门铃响了。

“服务生!谢老板,来找你的!”一个毫不客气的女侍者在门外嚷道。

意料之外的打扰让谢轨突然泄力,哑铃重重砸在他的大腿上又高高弹起。

“是吗?你进来吧。”谢轨说道。

女侍者把钥匙捅进锁孔,噼噼啪啪地转来转去,终于把门打开了。要说她为什么这么不耐烦,即使经理就在身后也一点不收敛脾气,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她已经干了一上午的活,从6层一个人清理到谢轨所在的8层。

门打开了,她带头走进去,随手把钥匙丢在鞋柜上。

突然她脸上映出一个两边宽,中间窄的奇怪黑影。下一刻,只听一声闷响,女侍者的脸就凹陷进去,各色的液体从她的脸上不停地向外冒。她迷迷糊糊地把身体撑在鞋柜上,随后又重重摔在地上。

“谢?谢老板?”经理一脸惊慌地看着只用左手的哑铃完成“飞鸟”动作的谢轨哆哆嗦嗦。

“10!呼!”谢轨艰难地完成最后一次“飞鸟”,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都来了啊?哈哈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啦?”谢轨坐在床上笑着问道。

“老板,我抓了兔子来给您增肌。”李才魁一脸殷勤地向谢轨展示自己带来的小伙,而赵荣子却是一脸复杂的神情,一言不发。

“你呢?老赵?”谢轨一边低头擦汗,一边问道。

赵荣子低下头说道:“老板,我搞错了,带了坨兔子屎。”

“哈哈,你老赵也会认怂啊?刚才不是牛逼吗?”李才魁得意道。

谢轨抬起头打断道。

“才魁,帮我个忙好不好?我房间里有点垃圾,你去帮我倒一下。”谢轨看着被哑铃砸死的女侍者说道。

“啊?我去倒垃圾?”李才魁不可置信。

谢轨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

“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我这又跑出来一只兔子。”

“老赵也帮我个忙,去帮我盯住这只兔子。不用下套也不用放枪,只要盯着。如果有人把兔子抓住了就和我说一声。”

“知道了,老板。”赵荣子回命。

“我要出门一趟。”

听到谢轨这话,赵荣子、李才魁和经理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我去给您准备衣服?”经理反应过来后询问道。

“嗯,麻烦了。”

雀港市的这个码头北部是居民区,这里虽然不比易徐杯常去的道馆那繁华,但也还算热闹。作为“安慰奖”的易徐杯此刻就在这里悠闲地喝着奶茶。在他看来,犯罪分子们不大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来抓自己一个公职人员,至少不该是在这里。

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还是忍不住左顾右盼,警惕着四周。因为他知道,盯上自己的,不仅仅只有因老杨的寻人启事而来的猎人们,还有自己暗网上的“痴人梦”。这个家伙肯定一直关注着自己。

“喂!大哥!已经够多了,别再贴了!”易徐杯说道,同时伸手阻止电线杆下的人张贴寻找自己的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上写着:

“易徐杯,男,22,于2122年10月4日在雀港市珠连桥附近走失。身高1.76米,身型偏瘦。性情暴躁,发怒时喜欢以拳破坏墙壁,或者以头撞击地面,造成破坏。如本人见启示请速回家或与雀港市居委互助组织联系,家人非常着急。如有知其下落者请与杨擅文联系,联系电话xxxxxxxxx。”

“我喜欢捶墙?还喜欢磕头?就连写寻人启事也不放过?好狠的老杨。”易徐杯抱怨。

“这是杨队在保护你。寻人启事上的话是说给小虫子们听的,让他们知道你的’后遗症’有破坏性,警告他们不要随便接触你。这样写也能尽量避免普通人因为靠近你而受到牵连。你是什么都不懂啊,年轻仔。”贴寻人启事的工作人员说道。

“也是,呵,没想到老杨也有点本事。”易徐杯不服不忿。

“那我就继续转悠?”

“是的,最好能找几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之类的呆一呆。”工作人员坏笑道。

“你放屁!” 易徐杯怒道。

易徐杯在街上无聊地逛着,迎面走来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人。他手里拿着手机,正不断对比着易徐杯的脸和手机里的照片。

“你好,你的家人很担心你,快回家吧。”男人向易徐杯展示自己手机里寻人启事的照片。

“没关系的,找我的人是天天殴打我的继父,请你发发慈悲不要理我。”易徐杯混嘴道。

“哈哈哈,你真有趣。其实我是来找杨擅文的。”男人说道。

“找老杨?难道他也是来抓兔子的?”易徐杯暗自计较。

看起来男人的附近并没有同伙,而且他也没有要对自己动手的意思,于是易徐杯试探道。

“你是志愿者吗?”

“是的。”男人轻松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嘛?”易徐杯见男人轻易地回答了这么重要的问题,他反而开始紧张起来。

“我叫蔡荫,乡下来的。老婆跑了,来这里找老婆。不过现在希望能先找到杨擅文。”蔡荫一一回复。

“老婆跑了?你老婆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没有,她的样子我也忘了,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蔡荫回答。

易徐杯看着面前的人,他推断这个人的年纪应该和自己相仿。这样的人如果有老婆,甚至还是个美女的话,自己将会嫉妒到怀疑人生。所以确定她老婆的长相,对易徐杯而言是最优先的要事。

因为对方的说法含混不清,所以易徐杯的大脑,就对眼前的情况开始了迎合自己希望的曲解。他认为对方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是个肥宅,而且还是一个幻想自己有老婆的可怜的肥宅。为了不伤害他,自己应该假装认同他确实是在找老婆。

“兄弟,我知道你很爱自己的老婆,但是人家离开你总是有原因的。我们男人还是不要那么恋恋不舍的才算大气。”易徐杯故意顺着他的话说道。

“哈哈哈,谢谢关心。确实是有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让我们分开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解决这些问题,把她追回来。”蔡荫回答。

“行行行。那你找杨擅文干嘛?”易徐杯不耐烦道。

“我是外地来的,听说杨擅文是这里的居民互助组织的组长。我刚来到这里,按规定应该先来找他打个招呼,可是寻人启事上的电话打不通。”

“这样啊。刚好,杨擅文是我老板,我在给他办事情。你先跟着我,等办完了事我们就去见他。”

“这样也好,谢谢。”蔡荫回答。

好家伙,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自己说不定白捡到了一个保镖,易徐杯心想。随即易徐杯就想确认他的“后遗症”。

“你的后”易徐杯的话还没说完,蔡荫也同时开口道。

“请问柳,哈哈。要不你先说?”蔡荫问道。

二人并排着走,边走边聊。

“你先说吧,你是来客。”易徐杯让步道。

“好的。请问柳怠尘最近在这个城市吗?我听说她的前夫就住在这里。”

“前夫?她在这里的。柳小姐结过婚吗?”

“’柳小姐’?哈哈,她结过婚的。”蔡荫笑着回答。

“柳小姐身上据说有很多有趣的逸事,但可惜我了解不多。”

蔡荫又补充道。

“不过像她这样的人,我认为我们接触起来会相当吃力。”

“哼,你说的有道理。”易徐杯说道。

“你说自己是乡下来的?哪儿啊?”

“龙湖,我是龙湖市来的。”

“龙湖?那确实够乡下的,听说你们那的动物园安保工作做的很不错。”

易徐杯对于龙湖市没什么印象,只知道那里是名副其实的穷乡僻壤。几年前那里的动物园因为安保问题,逃出过很多猛兽。除了这件事,易徐杯就不知道任何与龙湖相关的新闻了。

“嘿嘿,还可以吧。”蔡荫尴尬地笑笑。

“兄弟,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被跟踪了?”

轻松的对话突然被蔡荫结束了。

“哼,怕了吗?”易徐杯反问道。

“不,只是我们可能跑不掉了。”蔡荫语气平缓地说出这句话。

“跑不掉了?你在说什么啊?”

易徐杯慌张地确认四周,发现前方拐角处有一伙人正从车上下来。自己身后则跟着一个早被自己注意到的人。

“怕什么?就一个人,我们两个5秒内解决掉他。就往后跑!”易徐杯说道。

“冲!”

易徐杯突然转身向后跑去,蔡荫慢了一拍,但也跟上。

二人朝身后蹲在咖啡厅门口的那名一路尾随自己的男子冲去。易徐杯跑到近前,迅速抬腿,往男子下颚处就要踢去。

那男子突然趴在地上,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躲过易徐杯的一击。他整个人几乎贴在地面上,左右手趁机分别抓住易徐杯和蔡荫的一条腿。

场面诡异。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好像是易徐杯和蔡荫正在欺负趴在地上的那人,而那人正在求饶。周围的行人对他们三个指指点点。

“你干嘛?装可怜是吧?”易徐杯怒道。

从拐角处的车子上下来的人们已经渐渐逼近。

“放手啊!娘的,踩你了啊!”易徐杯打算用脚踩地上男人的手,心想只要他一吃痛就肯定会放开。可是他突然感觉自己被男人握住的那只脚发麻了。他一抬起另一条腿,整个人就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

“擦!我脚麻了?怎么回事?”易徐杯惊讶道。

蔡荫也明显感觉到自己中了招,但他没有选择抵抗。而是朝包围过来的那伙人举起了双手。两人被带上了车。

车上为首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蝶国人,他正用一种易徐杯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和司机在商量着什么。

车子离开居民区,向港口开去。路上,为首的外国男人和司机的交流越发激烈,几乎就要吵起来。

易徐杯二人被粗暴地带下了车,锁进一间仓库里。

“完了完了。”易徐杯绝望地在口中喃喃自语。

对方并没有把自己和蔡荫绑起来,也没有严格看守。看来对方还对易徐杯的“后遗症”有所戒备,或者可能正期待着易徐杯自己把“后遗症”透露出来。

“这是职业的啊!我们完了!”易徐杯颓丧地说道。

“兄弟你是什么‘后遗症’啊?是造物科的吗?”

“不是,我的能力现在也不能帮我们逃出去。”蔡荫摇头。

“那就完了,等死吧。”

“你没有办法了吗?”蔡荫问道。

“哪还有办法?什么狗屁精神科、因果科、信息科的,都不如造物科实在。以后如果还要干这种事我一定要找个造物科的同事,不然绝对不出活!”

“哈哈哈,这种情况不是造物科的能力还真派不上用场。”蔡荫笑道。

二人就这样被关着,直到天色渐暗。仓库的大门打开了,走进来几个人,其中包括刚刚车上的司机以及和司机争吵的外国人。

“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告诉我能力是什么,然后老实跟我们回国。要么两天后我再来接你们。”司机说道。

易徐杯没有接话,只是害怕地在脑中不断重复今天的经历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想法。

“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你们不是还没有抓到兔子吗?就这样回去真的好吗?”

“我见过你们要找的兔子,如果你们肯放了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的住址。”蔡荫开口道。

绑匪们面面相觑,随后司机问道。

“你是谁?你也是来找兔子的?”

“我叫蔡荫,我不是来找兔子的。我来找本地的居民互助组织的组长,杨擅文。”蔡荫答。

“你是研究所的人?”司机警惕地问。

领头的外国人在听完翻译后打断了司机,他让旁边的人翻译自己的话。

“告诉我兔子在哪,我放了你。”

“放了他?”司机大惊道。

蔡荫似乎早就预料到司机的反应,他和领头人一样无视了司机。

“哈哈,你怕杨擅文吗?”蔡荫对着领头的人说道。

“我不管你们国家的事,当然也不会怕。所以我说到做到,你告诉我兔子在哪里,我现在就放了你。”翻译替领头的男人说道。

“即使放了我,就会和蝶国的杨擅文结仇也没有关系吗?”蔡荫一脸笑意的期待对方的回应。

领头的男人听完翻译后略加思索,然后抽出刀朝蔡荫走来。他把刀架在蔡荫脖子上,对着蔡荫用外语恶狠狠地说了什么。显然他并不在乎在蝶国和谁结仇,或者说和杨擅文动手。他只是催促面前这个可能拥有“兔子”情报的人,赶紧说出自己知道的信息。

“你们要找的人曾经就住在珠连桥附近的安兴路。”

蔡荫说完,领头的男人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司机对这一切又惊又气,而司机的反应都被领头人看在眼里。

此时的易徐杯不可置信地看着蔡荫。刚刚还和自己一起被关了一下午的蔡荫现在竟然就要被放了,并且看样子他好像从来没有打算带上自己。这一切让易徐杯反应不过来。

蔡荫大大方方地走出了仓库。在他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仓库里的人跟出来但是和他保持着距离。

珠连港作为雀港市唯一的港口,在以前还被使用时曾吸引了许多市民来附近定居。这里建起了白塔路大酒店、珠连桥还有珠连桥附近的宝水公园。其中珠连桥和宝水公园更是作为地标式建筑而被附近的居民所熟知。

珠连桥是一座宽10米的大桥。建造它倒不是为了方便交通,而是因为从宝水公园向珠连桥下的宝石湖方向看去时,总让人觉得缺了些什么。所以珠连桥和宝水公园一样,本质上来说都可以算是一处景点。无论是在宝水公园赏玩珠连桥,还是在珠连桥上凝望宝水公园,对于周围来散步的居民们来说都是一种别致的享受。

此刻,老杨和林释媛就站在珠连桥上。老杨在电话里不断和自己叫来的人确认目前的情况。而林释媛则在桥上来回踱步,装作晚饭后来这里散步的人,但是她时刻关注着桥上往来的行人。

“唐英,那伙不怕死的外国人找到没有?”

“老大,我们下午的时候就跟上了。虽然还没逮住,但是已经围上。现在正把他们往您这边赶。”

“嗯。你觉得现在总共有几拨人?”老杨问道。

“算上我们的话,应该一共有3拨。”李唐英回答。

“4拨。”

“4拨?有这么多吗老大?”

“多吗?我觉得说有5拨也不奇怪。”

“哇,这么大排场。果然因果科的值钱。”李唐英感叹。

“要不要我再叫些兄弟?”

“不用了,人太多了不好动手。”

“安兴路那伙人怎么样了?”杨擅文问道。

“和老大你猜的一样。他们表面上还在那边蹲着,但是从5点多开始就有人慢慢往珠连桥这边来了。”李唐英回答。

“嗯。”

“老大,傍晚的时候那伙外国人也去过安兴路。”

“他们也去安兴路?看来这伙外国佬也有点本事。”

“跟大伙儿说,从现在开始都不要有动作。我总感觉有人在搭台子,想请我老杨上去唱大戏。”

“啊婆,饭吃过了吧?”一身运动服的谢轨问道。

“是啊轨啊?吃过了吃过了。今天晚上天气这么好勾,出来散步的人有这么多。平时都不会有这么多的嘞。”李老太太感叹道。

谢轨走上老太太身旁空着的那台漫步机,也学着李老太太的样子缓缓启动漫步机。

“听说今天居民互助组织的人来了,好像来我们这边抓小偷哎。”谢轨道。

“哇!抓小偷啊?难怪今天人这么多,那都是警察咯?”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一天天的,搞这么多事。居民互助组织也不嫌累哦?”

“啊?哈哈哈阿婆你这话说的。”谢轨缓和道。

“哎哟,他们哪里会累哦?天天跑我家里教我孙子大道理,还想教我嘞。”秦老太太路过这里,插入二人的对话。

“淑琪啊?你怎么也出来散步啊?快过来快过来,我这里让给你踩一踩。”李老太太对来人的加入表示欢迎。

“哎,我刚好想去边上拉拉腿,待会儿还要接着跑。秦啊姨您要不来我这吧。”谢轨赶忙阻止道。他随即从漫步机上下来,又用脚把机器停稳。

秦啊姨略加推辞,然后舒适地站上漫步机慢悠悠开口道。

“还是啊轨这个后生会照顾人啊,我家小子都不如啊轨对我好。”

“嘿嘿,没有的没有的。”谢轨谦虚地说。然后他话锋一转,开口认真道。

“阿婆啊姨。居民互助组织的人愿意费心来教我们什么是个人理想,什么是社会责任,这都是对我们负责啊。我们蝶国就是要往那方向进步的。这两天我看到他们晚上也有安排人在这附近,就这个宝水公园里也有来着。”

“啊?那确实是了,那确实是了。”李、秦两位老太太心照不宣地停止了话题。

“我去桥上跑两步啊,啊婆啊姨你们慢慢聊。”谢轨表示离开。

“哎哎,你去吧。”两位老人笑吟吟地目送谢轨。

谢轨节奏均匀地朝着珠连桥慢跑。他的身影掠过向自己打招呼的老人和孩子,掠过戴着“居民互助组”袖章的工作人员,最终在赵荣子和李才魁面前缓缓停下。

“呼,呼。老赵你怎么也来了?”谢轨一边接过李才魁双手递来的水一边问道。

“老板,我盯着的兔子就在桥上。”赵荣子回答。

“嗯?”谢轨发出轻轻的疑惑声。他看着不远处的珠连桥,缓慢地旋着瓶盖。

“老板,谢苗和晓静我叫了。我的人也安排好了,桥东、桥西、安兴路、安食路都有我的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李才魁面露凶相。

“不上桥了。”谢轨思索过后说道。

“啊?那兔子不抓了?”李才魁不解。

“兔子我是想要的,但我可不敢现在去抓。”谢轨一脸笑意。

“把人都叫回来吧,我们就坐在这第一排和主人家一起等着开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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