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日子,凌川便将自己关在了北观,除了膳堂,再未去过别处。
他以每天五到八册的速度翻阅着这套鸿篇巨著,最多的的一天读了十一册,小师妹婀娜翩跹的身姿也往返了十一次。
“两千一百二十卷是《资治通鉴》,三千六百三十卷是《二十四史》,三千三百四十卷是《五代史》,这些你都读过了,我替你拿四千九百五十四卷《岭外代答》,如何?” 三个月后的一天,小师妹忽然停住身形说道。
“你读过大典?”凌川顿时愣住。
“嗯!”小师妹莞尔一笑。
“八岁那年她便通读大典了,六十卷目次可倒背如流,她便是为这大典而生的,贫道与大典厮守四十余载,亦是自愧不如。” 晚饭时节,师叔告诉凌川。
“晚辈入谷之时,曾闻师叔将师妹称作主公独一血脉,莫非师妹姓姚?”凌川大胆发问。
“贤侄果然聪慧绝伦,此女正是姚门一脉,荣国公道衍便是依依天祖。”
道衍,字斯道、号独庵老人,正是《永乐大典》的编纂姚广孝。
凌川似有所悟。
光阴似箭,来到北观的第三年,六月初九,凌川在大典的《经部·山海经》(卷十一)这一册里读到了关于血蝉的记述:血蝉者,上古之虫也,津可回魄,气可续命,神可避祸,有起死回生之能。
短短二十七个字,再无片言。
第四年的秋天,九月初九,一部旷古奇书终于被翻到了最后一页。
屈指算来,他在莫界谷已经整整生活了十二年。
这一次小师妹没有过来收书,凌川决定亲自将书送回书柜。
最后一只书柜在正室的东头,与第一只书柜首尾相接。
众多书柜之间有一道走廊,走廊的尽头便是小师妹的居室。
没有脂粉,没有头饰,更没有绫罗绸缎。
九尺见方的斗室里摆满了笔墨纸砚。
小师妹正在专心致志地抄写着《天工开物》。
她要把这本书编入新的大典。
学校里也有成千上万个女生,当中不乏千娇百媚的佼佼者,有不少还是各地高考时的女状元,和小师妹一比,无疑是天上人间。
凡人和天仙终究是不能比的。
“师哥!”光线一暗,小师妹转过身来。
刹那间,泪眼婆娑。
凌川不觉痴住。
回到住处,凌川心生窦疑窦,小师妹为什么流泪,难道......?
是夜,恍恍惚惚中凌川将入谷时所穿的衣服和鞋袜套在了身上,和衣而卧。
这一晚,他梦见了奶奶,奶奶已然白发苍苍,身旁的妈妈也已两鬓霜花。
“川儿......川儿......”奶奶站在他和大林落入天坑的地方,悲痛欲绝。
醒来后的凌川不顾一切地奔向谷口。
归乡路早已消失在昨日星空。
太阳出来的时候,擦干眼泪的凌川开始往回走来。
转过身来,身后的一切已全然不见,立足之处变成了一座孤零零的峰尖,脚下是一片翻滚的云海,四周全是万丈深渊。
一只白鹤凌空而至,凌川毫不犹豫地骑上了鹤背。
像来时一样,仙鹤驮着他在天地间飞翔,一往无前。
迎面而来的寒风使他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时已然是斗转星移。
没有了天,没有了地,没有了上、也没有了下,身外一片茫然。
忽然,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眼前,临近黑洞仙鹤一个侧翻将凌川抛入洞中。
凌川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身体扭转着朝黑洞的纵深处飞去。
猝不及防的凌川很快陷入昏迷。
醒来后的凌川还在凌空飞行。
眼前一片漆黑,黑得让人不寒而栗。
“啪!”速度骤降,凌川跌倒在地。
光!不远处居然有一束光。
绝对不会错,那就是光,站起身来,奋力冲向光明。
天呐!发出光亮的竟然是自己的手机。
一串清晰无比的数字映入眼帘:
2011年7月8号、农历六月初八、星期五、10:24。
这不正是他在天坑底部撞击石门的那一刻吗?
凌川顿时呆若木鸡。
大林呢?
横过手机一照,十米之外,两具仰面朝天的身影赫然入目。
“大林——大林——”依旧不省人事。
归来的凌川已然今非昔比。
左腕一翻,摘下胸前的血蝉......
须臾,两具身体往前一弓,双双坐起。
“这是在哪?”大林显然没有完全清醒,扣住凌川的手臂急问。
“咱们掉天坑里了.....”凌川直言相告。
闻听此言的大林一把抓过凌川的手机一通乱照。
“包......我的包,我的包呢?”手机的光亮显然不能满足大林的要求,急的大林哇哇大叫。
“在这......”凌川连忙拎过右手边的登山包递给了大林。
“歘!”地一声,接过登山包的大林猛地撕去上方的防水贴,拽开拉练,左手探入包内......
一束光亮升起,洞内顿时一片通明......竟然从包里摸出了一只强光手电筒。
手握电筒的大林开始四下乱窜。
五分钟后,精疲力尽的大林扔掉手电,掩面大哭。
“妈......”一旁的美女顿时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哭晕在地。
凌川弯下腰捡起手电,开始亲自察看。
光亮所到之处,一切尽收眼底。
令人绝望的是,天坑二十米以下呈倒漏斗状,自己的猿攀神功竟然无法施展。
地上一道反光映入眼中,近前一看,是根登山杖。
凌川忽然想起来了,初见身旁的这位美女时,她手里也握着登山杖,应该就是这根。
拾到手中细看,钛合金打造,坚硬无比。
“攀岩索还在吗?”手电二次照向上方,片刻过后,回身向大林问道。
“在。”大林连忙点头。
“长度不够.......”凌川展开攀岩索比划一番,大失所望。
“我这还有一根。”地上的美女翻身坐起,拎过身后的登山包。
两根绳索接在一起超过了三十米,凌川心头大慰,飞速将绳索的一头拴在登山杖上。
“差不多了。”抬头看了看上方,嘴里说道。
“这......这能行吗?”大林满腹疑团。
“闪开!”手电再次朝头顶照了几下,右臂一抖,登山杖电射而出,扎进上方二十米处的一道石缝。
连着登山杖的攀岩索临空垂下。
揽过绳索顿了顿,信心倍增。
“你先上!”一推大林,命令道。
上就有希望,不上死路一条,大林二话不说,抓过绳头,奋力朝上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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