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黑沉沉的天空仿佛要坍塌下来。

因为事先和大家约好在和雪家会合,所以雾羽从后山回来后先来到了和雪家中,出乎意料的是和雪姐依然不在家里,雾羽一个人等待了很长时间却只等到了自己的哥哥。

在和法水交换信息的时候雾羽也得知了宅邸被大肆破坏的事实,这也让雾羽感到非常的内疚,毕竟是自己骗了南村的人,才引来火神教的众人来宅邸寻找他俩。

下雨天自己通常会感觉心情放松,但今天发生的事和内心的愧疚感融合起来,雾羽只感觉到这场雨很麻烦,自己的内心也变得烦躁起来。

但是比起对于向宅邸的众人道歉,此时的雾羽更想见到夜一,她想当面询问他当时在案发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再加上琉璃对于描述当时情况的模糊不清,雾羽内心更加怀疑起夜一。当时的宅邸只有他们两人,尸体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自己又为什么会在后山遇到尸体?

这些疑问每天都在困扰着雾羽,也导致了她这几天晚上几乎都睡不着觉,每每想到自己见到尸体的场景她的内心就会颤抖一下,即使是在梦中,她也会经常梦到当时在后山的情景。

“今晚一点要调查清楚真相!”雾羽在心中默默的下定决心,然后和法水朝着宅邸走去。

雾羽和法水从大雨中赶到宅邸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眼前破败不堪的宅邸还是让雾羽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在今天上午还是完整庄严的建筑如今竟变成这副破败模样,看着眼前的宅邸,雾羽内心的内疚又加重了不少。

两人在门口驻足注视了几秒后,默默的走了进去,本想着会有人阻止自己,但在进入宅邸后发现大部分佣人都累倒在大厅,靠在墙上闭眼休息着。

雾羽在人群中看到了纱英,她此时正趴在桌子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她的眼睛也已经微微闭上,看起来已经非常疲惫。

雾羽怀着愧疚的心理为纱英倒了一杯水,悄悄的放在了她的旁边。纱英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也慢慢睁开了眼看着雾羽。

“回来啦。”

“对不起,纱英阿姨,这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雾羽低头看着纱英身上的伤痕,眼泪不自觉的开始打转。

“唉,不怪你们,今天来砸宅邸的还有不少北村的村民,你们安全就好,那个小伙子呢?”纱英艰难的将身体支了起来。

“他一会就会过来,听他说他已经知道命案的全部真相了,我们在这里等他来,村民就不会再攻击宅邸了。”

听到雾羽的话,纱英也露出疲惫的笑容,然后她伸手抓住了雾羽的手。

“那些暴怒的村民们今晚还可能会来的,到时你就赶快躲起来。”

雾羽看着眼前精疲力竭的纱英,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但是她急忙将自己头转了过去,不想让别人看见。

“纱英阿姨,你先休息吧,这段时间我会帮你们观察村里的情况的。”

雾羽独自走到大厅的角落擦拭着自己的眼泪,这几天在村庄之中整日被笼罩在恐惧的压力之下,现在看着为了帮助自己的纱英阿姨也变成这样,内疚的情绪也在她心里被不断放大,而造成这两种情绪的根本原因就是夜一的证词。

在雾羽的内心,这些复杂的情绪不断的融合,最后变为了对夜一的愤怒,她迫切的想见到他,想逼问他事情的真相。

正当雾羽从大厅走出来时,夜一也从三楼走了下来。雾羽像看到猎物的老虎,直奔夜一而去。

“你去干什么了?”

“嗨,雾羽,唐虹怎么样了,我听说你把他救出来了,你好厉害啊。”

“我问你去干什么了。”

“我?我刚把琉璃小姐送回到她的屋子里,她现在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了。”

“琉璃小姐……”

“雾羽,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啊?唐虹哪去了?”

“先别管唐虹,我有问题想问你。”

正当雾羽想当面直接问夜一当晚的情况之时,若林医生焦急的从楼上赶了下来。

“不好了,矢木村长在哪?”

“矢木先生吗?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么。”夜一回头看向焦急的若林医生。

“我在去秀玉房间的时候就和村长分开了,现在秀玉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了,快去找矢木村长和她见最后一面吧。”

“什么?秀玉阿姨她……那琉璃呢?”夜一急忙凑上前去。

“琉璃小姐此时正在她母亲的房间里,快去通知矢木村长吧。”

“好的,我这就去。”夜一说完,正准备掉头回到三楼。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夜一的衣服。

“我说我有问题想问你。”雾羽站在夜一身后,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夜一的衣服。

夜一惊愕的回头看向雾羽,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力量,仿佛要将人吞噬。

法水看到此时的情况,主动要求自己去找矢木村长,并且让两人去没人的角落交流。

夜一和雾羽站在宅邸的角落之中,外面的大雨落在破烂的窗户上,周遭被黑暗围绕。

“夜一,案发当晚你到底看没看到尸体?”

“你在说什么啊,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看到的人是谁。”

“我只看到了尸体的一半身体。”

“你不是曾经说过你看到尸体是短发吗!难道头发也属于下半身体吗!”

“我有说过吗?我不记得了,总之我没看到尸体的脸。”

雾羽冲到夜一的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夜一,你听好了!我是认真的!当晚宅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一将雾羽一把推开,因为力量太过于悬殊,雾羽被推倒在了地上。

“你疯了吗?我说的都是事实!”

夜一看着倒在地上的雾羽,他用手向着墙壁使劲砸去,然后转头离开。

在回去的走廊上,大风从被破坏的墙壁之中刮了过来,夜一感受着熟悉的冷风,脑子里也会想起了案发当晚的情况。

手上的痛苦感再度袭来。

我看到了什么?

那时……

房间之中到底有什么?

白色的衣服。

从衣服中露出来的赤裸身体。

再往上,再往上。

夜一抱住了自己的头,蹲在了地上,当晚的回忆不断的向着自己的大脑涌现。

那时。

血腥的气味。

还有,还有什么。

那是谁?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为什么我会逃离宅邸?

为什么抛弃琉璃?

为什么我会跑?

我疯了吗?不!我看到了尸体!

我没疯,我没疯。

“不用再说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法水此时站在了夜一的面前,雾羽也从后面走了上来。

“我,我……”夜一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着。

“夜一你当时可能陷入了严重的幻觉当中,房间里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快站起来吧”雾羽看着倒在地上的夜一,担心的伸出了手,想将他扶起来。

“幻觉?多么无趣的词汇。如果是幻觉,十几年前也应该是幻觉!”夜一将雾羽的手一把甩开,自己爬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十几年前,你现在还好吗?”法水赶快过来扶住了夜一摇晃的身体。

“滚开!你们两个人凭什么否定我?幻觉?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夜一努力挣脱开法水的控制,朝着楼下跑去。

不是幻觉。

那不是幻觉,自己亲眼看到了尸体。

就和之前一样。

夜一不顾众人阻拦跑到了楼下,在即将冲出宅邸大门的时候被粗壮的手臂拉了回来。

被怪力拉回的夜一倒在地上,他抬头向着前方看去。拉自己的正是白家宅邸的两名守卫。

“村长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去。”

夜一看着眼前正在加固大门的守卫和佣人,看起来他们在准备抵抗下一次村民们的进攻,看起来自己此时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去了。

雷鸣声响。

大雨顺着墙壁上的窟窿下了进来,仿佛也在嘲笑着夜一般

砸在了他的头上。

夜一瘫坐在地上,他的脚似乎已经柔软了,然后浑身也垮掉般躺在了地上。

在夜一想闭上眼睛就这样睡下去的时候,外面亮起了点点火光。

“他们来了,大家快加快速度加固房门。”

随着其中一名守卫的一声大喊,所有人都冲向房门前,他们手中拿着木条,在不断的加固着房门,雾羽和法水此时也加入到了他们之中。

夜一躺在地上,木讷的看着他们的动作,自己想站起来帮助他们,可是双腿不管怎么都使不上力。

正当他在地上挣扎的时候,矢木也从楼下走了下来,他一把抓起夜一,两人也加入了维修的行列。

来到门口的夜一看下山坡之下,仿佛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往宅邸走来,场面已经快赶上祈雨仪式一样壮观了。夜一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看来今晚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夜一看向身边的白家佣人,他们虽然身体疲惫但是都在努力的加固房门,夜一顿时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村民们要毁掉这里吗?他们不是最听信矢木村长的话吗?”

夜一心里想着。也急忙开始将墙壁上的窟窿堵上。

村民们行进的速度很快,他们已经接近了宅邸的门口。夜一此时也看清楚了队伍的全貌,来的人不仅是火神教的人,还有许多北村的村民也加入其中。

将近百人的村民团队停在了宅邸的门口,他们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派了一位代表前来讲话。

“村长,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这次来并不是进攻你的房子,我们只有两个简单的要求。第一,交出唐虹和其他的外乡人。第二,让大雨停下来。如果你完成这两个要求我们就立马撤走。”

矢木默默地听着门后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开口说:

“南村北村的各位村民们,我的宅邸里并没有唐虹这个人,况且现在巫女大人的身体非常虚弱,无法举行仪式让大雨停止。我会发动北村的人一起帮你们找镜山的,等我的女儿琉璃的身体状况好一些的时候我会举行仪式让大雨停止。”

过了几分钟,门后又传来了声音。

“那你的意思就是一个要求都没法满足呗?你身为一村之长竟然包庇外乡人,你的女儿也是怀孕一年多才生出来,我看也是一个魔鬼的产物,这场不停的大雨就是神明的惩罚!”

雾羽听到门外的回答,顿时握紧了拳头。

“好过分,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别人,而且还侮辱琉璃小姐。”

夜一听到他们说的话也怒火中烧,但是现在的情况如果真的打起来,自己这边绝对会死伤惨重,在这种荒郊野岭,即使他们全部都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村长,要不你先把我们交出去吧,反正唐虹也不在,他们应该也拿我们没办法,如果他们一会冲进来,这个房子里的人全部都要死。”夜一突然走向前说。

矢木看着眼前的夜一摇了摇头。

“没用的,南村的人确实想要你们,但是北村人的目的却是琉璃,如果不满足他们两个要求,宅邸被攻打是迟早的事情。”

“可恶,难道没办法了吗。”法水不甘的用拳头捶打着地面。

“还有后面,你们可以现在从后门逃跑。”

“跑?能跑到哪里去,难道冒着大雨走进后山之中吗?只是换个死法而已。”夜一看着天空中的大雨说道。

夜一看向身边,宅邸里的木材已经用完,大门上的洞也全部被填完,但是这种程度是无法阻止暴怒的村民们的,这种加固程度最多抵抗几分钟就会被冲破。

守卫和佣人们此时也都身心憔悴的坐在了地上,门外已经响起了重物砸在大门上的声音。宅邸里的人们都默默的向后退去,夜一也坐在了地上,静静的等待大门被敲开的那一刻。

“咚,咚。”

“咚,咚。”

村民们砸门的声音好似时钟,而这个声音停止的那一刻就是他们死亡的那一刻。

“咚,咚。”

此时此刻,自己看到什么真的重要吗?真相在这个诡异又蛮横的村庄之中还有用吗?夜一干脆闭上了眼睛。

死亡真的要来临了吗?

“咚,咚。”

会不会真的有神来救我们呢?

“咚,咚。”

夜一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声音在这一刻停止了。

夜一默默的睁开眼睛,但是房门没有被敲开,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沉默。

夜一走向前去,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发现村民们不知为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现在的他们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在宅邸门外安静的声音下,能清晰的听到鞋子踏在台阶上,扑扑有响。夜一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这奇怪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宅邸里的众人也听到了异样的响声。

夜一向后退了几步,目不转睛盯着宅邸的大门。

已经被村民们敲打至松动的大门被轻轻的推开,外面依然是倾盆大雨。

一位身穿传统服饰的黑衣男子手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他穿着的是祭祀时的服饰,他的头和脸都被帽子和面具覆盖,身后的村民们自动为他让开了道路。

大厅之中的蜡烛不停地闪烁,几根蜡烛已悄然熄灭。

大厅中的亮度又下降了不少。

魔鬼?恶魔?

夜一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中只不断涌现着两个词语。

矢木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惊讶的站了起来,他张开了嘴,不可思议的盯着前方。

“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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