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绪心中万分沮丧，他看了一眼手中已经变形的门环，打算将它远远抛出去。
然而，门环内侧的花纹吸引住了他——不是的常见缠枝莲花，而是每朵莲花旁都刻着一枚小小的上弦月。
这纹样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突然记起适才在密道中的那本泛黄的书卷，似乎封面也有这样的花纹，然而明涧却可以从空白的扉页上看到文字。这到底有什么内情？
可时间已不容许他细细琢磨，漫天的冰片已经隐约听到逐渐融化的声响。灵修眼角唇边的鲜血一滴滴的划过下颌，在水中化作红色的涟漪。
“明涧！接住！”黎绪不再犹豫，将手中的门环抛给明涧，大声道：“这上面好像有些古怪。”
明涧伸手接住，放到手心细看——果然，原本只有纹样的门环内侧，逐渐浮现了一行匀圆齐整的小篆字样：
“冥夜巫女，上能照彻天门，下能照开地狱，中能解难度厄。”
“天门在上，可为什么打不开…”明涧抬头再次环视整个大殿的上方，搜索着所有可疑的细节。可除了他们进来的门，再没有其他可以打开的地方。
他握紧拳头，焦灼让整个胸口也变得炙热。他望了一眼灵修，那几近透明的秀丽脸庞，宛如林间的月光辉映在水中的倒影。
倒影？他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是了，这地宫早就被颠倒了，这一切都是倒影罢了。
“扑通。”明涧立即扑进水中，果然，当头探进水中那一瞬，原本空无一物的白色穹顶，变成了一幅巨大的画卷，一个端坐着的白衣黑发女子的形状出现在水底，气韵超凡出尘，面容安详含笑，左手持水色莲蓬，右手持朱红莲华，其莲华上有半月形。
明涧抚摸着画卷，原来是由琅玕、玳瑁等各色珍稀玉石拼凑而成。这时他灵台一片澄清，他似乎突然明白设计这座大殿之人的神思——众生颠倒，以苦为乐，以假为真，以幻为实。
若按照适才密道中的经书中所示，巫女手中莲花旁的上弦月应该是关键所在，但若是一切都是颠倒的呢？
他游到水色莲蓬的上面，果然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嘎吱、嘎吱、嘎吱。”
齿轮转动的声音再次回响在整个地宫中，灵修再也支持不住，向后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们得救了。”明涧对她绽开笑颜，轻声道。
果然，最后一个字还未消散，地宫再次开始了翻转。
石壁上浮现出无数黄豆大小的细孔，大水再也不复适才的汹涌暴虐，涓流一般逐渐向四处无声的散去，然而到底流去了哪里，没有人能知晓。
明涧将脱力的灵修护在身前，紧抓住黎绪抛过来的蔓藤，三人安全无恙的再次回到了进来时候的门口。
明涧与灵修瞥见石壁上有一个凹陷的手印，入壁三分，不禁相视骇然。
走出地宫，夜风终于将他们胸口的潮湿闷热之气吹散了大半，距离他们进来也不过经过了大半夜的时间，三个人心中却均生出了今夕何夕的感慨。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黎绪自言自语，回头凝望着这被烟灰色的薄雾笼罩着的走廊，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它的尽头，回想到自己进来之前的狂妄心气，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敬畏之感。
“是啊，从小便听父亲说，‘此地绝不可擅入’，那时候只当是镇上吓唬孩童的谣言，不料当真如此。”明涧也有些失神。
灵修叹了口气，睫毛闪了闪，轻声道：“可惜尸体找不到了，那我们苦心找到的线索就断了。”
“没有消息，也许是好消息呢。”明涧勉力朝她笑了笑，心里的苦楚自己默默的吞下。
“她脸色不好看，赶忙带她回去歇息吧。其他的…后面再说。”黎绪望着灵修，沉声道。
宫殿的一角，慢慢出现了一丝熹微的晨光。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然而，一切都还沉寂在暗黑中。黎绪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步履，若有所思的沉吟不语。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终于回到药铺，幸好时辰尚早，街上倒没有碰到什么人。两人将湿透了的衣服换下，灵修精疲力竭，倚着屋门缓缓瘫坐在地上，左肩的伤已透出衣衫，血洇成一团。
“你忍着，我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下。”明涧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将火烛拿近，把她身体扶正靠在门上，松开她的衣领。
莹白的肩头血肉模糊，衣衫已与伤口粘在了一起，这一掀开哪怕是明涧动作极轻，疼痛也可想而知。
“疼就说出来…”明涧将伤口小心清洗，将金创药洒上，又轻手轻脚的包扎妥当。本想着灵修平素再怎么坚强，终究还是姑娘家，脑海中想着安慰的话。
然而她轻轻阖着眼帘，用牙咬了咬失了血色的唇，竟连呻yin声都未曾听到。
“你等一下，我去熬点药汤，多少喝一点再睡。”明涧怕她受了湿寒，嘱咐道。
此时放松下来，灵修更是感到意倦神昏。可看见明涧关切的眼神，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好。”
明涧走到楼梯口，就听身后的灵修轻轻说道：“还好，不是你妹妹。”
“你说过，她安好无恙。”明涧回头，尽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灿烂些，“我自然相信。”
说完他一溜烟跑下楼，手脚利落的熬制了酽酽的暖身药汤，待端上来，灵修早已趴在榻上沉沉睡去。
她像个刚出世的婴孩一般，独自蜷缩在那，背后浮出消瘦尖锐的脊骨，长长的发丝宛如一匹上好的绸缎从床沿上垂落下来，有些遮住了那张不见一丝红晕的脸容。
明涧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妹妹明漪是最会撒娇的，父母虽说早亡，但她在自己的爱护下长大，没有吃过多少苦，哪怕手扎了根小刺也是哭天抢地。
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盘踞在明涧的胸口。他拿起榻上的薄被轻轻盖到她身上，把被角掖了掖。
灵修突然转动了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无甚力气，只扣住了他的两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明涧一呆，垂眼望去，只见灵修眼睛紧闭，仍在梦中。
不知道梦中她经历了什么——明涧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淡月下她纤细的手指有着一触即碎的晶莹质感，明涧不忍心挣脱开，便倚着床沿，坐到地上，数着她细碎的呼吸。
这一下拉扯到了背上的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才想起自己背上的伤，但疼痛加上劳顿，也顾不上处理便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灵修纤长睫毛微微颤动，口中轻轻唤道。
“义…父…，灵儿会乖乖的练功，你不要丢下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