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县城始发的“线儿车”,沿途招手就停,想下车提前喊一声就行,这不就有人喊了:“师傅,老烧锅踩一脚!”
不喊的话师傅也是踩一脚,一脚油门就过去了。
车中的拥挤逐渐缓解了,肖唐换个座位与母亲并排坐一起,又不失时机喊一声:“师傅,唐家营子踩一脚!”
老旧的金龙大客正呜呜呜吃力地爬坡,师傅跟着闷住劲儿,没空回话。
从车窗望出去,一派绿意昂然的田野直接远山,唐家营子就在山脚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肖母就是走这条路只身远嫁到唐家营子的。
婚后肖母在家务家,肖父进城务工落脚在江动厂,不幸的是:因一起事故工亡!做为补偿肖母进厂成为正式职工,又分得一套福利房。肖唐呢,入江动幼儿园,江动子弟小学、江动子弟中学,江动职高都是免费的……
“唐家营子的,下啦!”师傅喊。
提了简单的行李,母女俩下车。
千篇一律的大牌子戳在村口——唐家营子。
母女俩站在高高的路基上,俯视下面的村庄。曲折蜿蜒的两条村街,高低错落的三趟房舍,二十几年了唐家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
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沿着砂石路出村,悄无声息爬上高耸的路基。警车在母女俩身边歇了歇脚,驾车的年轻警官探出头和善地问:“来唐家营子找人?要帮忙么?”
“谢谢于警官,我们回家,不找人!”肖唐礼貌地婉拒热心的小警察。
面目清秀的小警察尴尬诧异地呃了一声,缩回头一脚油门警车扬尘而去。他叫于朗,名字和照片都印在村口的大牌子上。
殷红的夕阳斜倚远山将落未落,肖唐扶着母亲下路基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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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工业企业都紧挨着铁路的,江动厂隔了一道院墙与铁路站场相邻。
他,租住在铁路站场旁一幢高层顶楼,这里视界良好,隔了纵横交错的轨道江动厂区尽收眼底,借助高倍望远镜那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秘密!
早八点,江动厂上工号声隐约传进敞开的窗户。然后锣鼓喧天;然后吉向东高一声低一声听不清内容的讲话;然后震耳欲聋的礼炮;再然后是乐极生悲的救护车警笛……
失手了么?算,也不算!他自问自答:或许这就是天意,让我按打怪升级的路数来,大boss最后才面对!
江动厂下班的号声时断时续飘进阁楼斗室,他腻歪透了这号声,上工下班一样的调调,真没有创意!
新厂房的那个工长还没走,他最后一个刷卡锁了卡机箱又进调度室,他调出划卡记录,确定那人是工长叫严明。
调度室虽然铁皮玻璃的,可夕照日强烈,玻璃散光,监控视频只能拍下调度室里一个虚影。
十三分钟后,严明慌慌张张出调度室,门都忘了关!严明狂奔着逃出空荡荡的厂房。
他离开电脑,拿了望远镜到窗口,迎着他的正是唐家营子那轮殷红落日,它卡在了两幢比邻的摩天大楼间!可单薄的两栋楼却撑不住那一捧殷红,任由它滑落下去,西天迸溅一片血色!
他,忘了到窗口干什么来了,痴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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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厂大门,马路对面是江动厂生活区。当初江动厂家属十来万,方圆十多里,生活区聚集了职工医院、子弟学校、招待所、幼儿园、俱乐部、宿舍、商场、浴池、邮政、公安、公交……遥想当年,厂一代们生生在荒凉的江滨城外另起一城!
现如今这里并入市区了,十里江动城外城成了好汉们的当年勇。时过境迁,一晃到厂三代顶门立户,但愿江动薪火相传吧!
网吧“第五战区”攻陷江动俱乐部有些年头了,它雄纠纠张牙舞爪的巨幅招徕画,在射灯光束变幻下像是活过来了。
装修另类夸张的网吧里,奋战在屏幕前都是些稚嫩的脸。
网吧门口,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问同行者:“罗大侦探,你说的黑客高手就是这些半大小子?!”
调查员老罗冲网管讨好地笑,得到了回应,“二位稍等,奎哥马上到!”
老罗这才对中年人说:“这网吧老板外号黑袍领主,绝对高手!等会儿说话客气点儿,人家是帮忙!为了你刘经理省俩钱,我这脸皮算豁出去了!”
刘经理配合地笑着心里冷哼:忽悠!
说话间,一个睡眼惺忪,头发油腻,脚步踢踏的胖子走来,他就是奎哥。
“介绍就免了!偷出那娘们的手机不容易,抓紧吧!”刘经理递上一部女性气息的手机,老罗还没接到手它就响了。
“肯定是你太太发现手机丢啦!”老罗说,“一直不接她就会给你打的,记住怎么说了吧?自然点,别露马脚!”
电话响过一阵安静了,稍过一会儿刘经理的电话响了——
奎哥摆弄着刘太太的手机,听刘谎话连篇:“你好哪位——噢,你呀,这不是你的号啊——啥,手机落我车里啦?行,我忙完了给你看看!”
等刘放下电话,老罗问,“密码?”
“我哪知道哇!”刘瞟了胖子一眼,撇撇嘴,“他不是很屌么?!”
“高手也不是神仙!需要一些线索,比如生日,门牌、车牌号什么的。”
胖子挨个试过得到的线索,都解不开,最后把门牌、车牌、电话这三样后两位组合到一些才解开密码。藏这么深明显是防防老公的,胖子同情地瞥一眼顶着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中年人。
追踪定位软件很快就装好了,胖子曲奎踢哩踏啦甩着企鹅步,穿过网吧回到自己的窝。
曲奎的黑客功夫还过得去,名声都是老罗这些开调查公司的传扬开的。有了黑袍领主名头,他线上建了“猫友”群,线下几个死心塌地的小弟追随。曲奎搞这些都网吧的钱养着,一是出于兴趣爱好,二么,满足虚荣心。
小弟们吃饭去了,曲奎一身肥膘懒得动,等外卖。见了老同学,这货还是挺开心的——
“小工头哇,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咦,肖唐呢,没跟你一起吗?你俩什么时候拆过单呀?也好,叫上张义铭,咱们好好喝一个!”
严明按住曲奎拨号的手,眼睛盯着他脑子极速运转:这肥贼四方大脸,三层下巴,看着佛系。可他的成名却很魔幻,有如魔童降世,一出生就风华正茂!
身为同学,严明知根知底:为打游戏,这熊孩子初中逃学高中辍学,凭混迹网吧的野路子跻身黑客行列!当然这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不过——能闯出“黑袍领主”的名头,终归有几分真功夫吧?
说起来曲奎是正经厂三代,父亲干到江动“两道杠”退的,勉强算内部人吧,严明递上手机,“看看吧,我拍的事故现场,友情提醒,别吓着!”
“什么你拍的?看你妹呀!啊——事故发生时你在现场!还拍下来啦!”曲奎水灵灵的小眼睛立时放射贼光,两只熊掌毕恭毕敬捧过严明手机。
江动厂是个扯耳腮动的地方,厂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宿就会遍布生活区每个角落的。如今有了微信群,腮耳联动更加顺畅,曲奎知道厂里发生事故不奇怪的。到是冯大主任天真烂漫,以为人嘴是麻袋能扎住。
“耍我是不是,小工头!”曲奎恼怒地扔回手机。
“肥贼!”严明两手紧忙活才捞住手机,“5G新款,六千多呢!”
“就乱糟糟一帮人,哪有事故现场?还吓人呢,当我密集恐怖症啊!”
咦,不对呀!严明翻着手机相册,那张鬼影照怎么没了?刚刚是幻觉么?绝对不是,被恐惧勒住脖子的感觉刻骨铭心,绝对不可能是幻觉!可——那张照片哪去了?严明又被诡异和惊悚掐住了脖子,脑部缺氧,头疼欲裂!
“哎呀,小工头!别别,我错了!别吓我!”肉山似的曲奎站起身扶住脸色苍白的严明,“坐,坐坐,坐下说!”
这下,曲奎信了严明是真的有料才来找自己的。
鬼影照哪去了?我明明拍下来了,怎么说没就没了?不对,我没拍过这样的照片!相册里的这些才是我拍的!对了,电脑,调度室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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