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

云惋垂下头来,白嫩的小手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袖,娇声里似乎戴着哭腔,“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云惋泫然欲泣,这副模样更是叫场下之人我见犹怜。

青鸾不免失笑道:“云惋,你摆出这副委屈样做什么?我先前怎么没见过你这副模样,看来都是装的?你的狐狸尾巴可算是露出来了!”

听青鸾这一番话,台下愤懑不平声四起。

“本少爷官场里可是认得人的!我可警告你,若是今日是你信口开河、胡搅蛮缠,本少爷必要叫官府的抓你去好好审问是何居心!”

“就是就是!这样诬告一个漂亮姑娘,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青鸾瞧着场下都是不信,一急上前就想扒开云惋的面纱,云惋一个闪身叫她扑了空,面纱却是自己脱落。

青鸾正准备看好戏,却是惊得后退了好几步,喃喃道:“云……云惋?你脸上的印子去哪了……”

场下之人又是一阵雀跃与惊叹,场上女子柳眉淡描,柔唇皓齿,肤白胜雪,一双桃花明眸宛若一泓山泉,不过是略施粉黛,却显得分外娇艳,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莫要说是整个淮南道,就算是整个昭元,怕是也找不出这样的绝代佳人来。

惊叹之声不乏,不久后便是对青鸾一阵谩骂,青鸾失魂落魄被抬了下去,而方才自然也有人注意到那女子的话——这等佳人居然是未曾接过客的,在这风月场所之中是怎样难得。

直至所有姑娘都演出结束,所有人都在回味那女子的翩然舞姿,哪怕是荟春阁三位姑娘怎样展现自己,都不免落入旧俗套,在今夜显得平淡无奇。

人们总是喜欢新鲜的人和物,一个极其不起眼的青楼,一副从未见过的绝美面孔,便是今夜乃至从今往后昭元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放榜了放榜了!”

花榜上花魁旁是大大的云惋二字,这个名字从前是那样陌生,今夜却一鸣惊人。

花吟与花芙被荟春阁等几个大青楼占了去,此次伽红夺得了个花颜,也算是小有名望,被许多酷爱书画的公子记下了名字。

双栖院的赏银乃是场下各个官员商贾、公子贵人处筹得的,今夜筹集的是百花赛开展以来最大的一笔数目。

花姨等人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云惋确是早在还未放榜前,或是说跳完那支舞之前,便早已不见人影。

“玄武湖畔倒是极少有这般幽静的地方。”

云惋正坐在玄武湖畔暗处一石阶上,朝着湖心愣神,身旁忽地传来一声低沉清冷的男声,将云惋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男子面罩玄青面纱,穿着一身赭色长衫,背着手朝云惋走来,极自觉地坐到云惋身边。

云惋侧身瞧他,一双如墨的瑞凤眼同身后漆黑快要融为一体,剑眉微挑,唇角微勾,傲然的眼神打量着云惋。

云惋不语,只是回到起先那般,瞧着玄武湖湖心。男子倒也不着急开口,朝湖心方向望去,双手撑着地面。

二人全程无言,竟是到了玄武湖畔喧闹声淡,众人纷纷散场。

云惋终是对着身边这个怪异的男子莞尔一笑,“官爷,陪我在这坐了一夜,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不急。”男子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语气略带着几分戏谑道:“云惋,我们会再见的。”

真是个怪人。

云惋摸黑绕着小巷回去,瞧着门庭若市的双栖院却是望而却步。

赏银一箱箱往里送,门外围着的都是谈笑风生的公子贵人,都盼着能再一睹芳容。

花姨的态度倒是决绝,扯着嗓子厉声道:“今日双栖院已休憩,概不接客。”

自打这一比赛后,花姨的名字也是传千里,此时央求花姨的声音也是不少。

“花姨,自打一舞后就再不见那位美人了,花姨行行好,再让咱们瞧一眼,瞧一眼也好呀!”

“说了不接客,便是不接客,双栖院歇业一月修葺,官爷们还请七日后再来吧。”

“一月?这也太久了吧!”

“你不等,我可要等,我从上京来,为了这美人,我也愿意在这异乡待上一个月!”

“我也愿意!”

云惋摇头叹息了一声,没再听下去。

今夜起,她云惋便不再是云惋了。

三年的忍气吞声,如今踩到别人头上走的,轮到她了。

云惋绕到后院,一脚踹开柴房大门,瞧着这熟悉的地方,竹席上嘴里蒙着布,头发凌乱,双手被绑在柱上的是那鸢柳。

鸢柳一见到她回来,便是恶狠狠的瞪去,嘴里呜呜骂着什么。

云惋倒也不畏骂声,摘下鸢柳的嘴里的纱布,大约是挣扎的无甚力气,鸢柳的虽带着极重的怨气,声音却不大。

“云惋,你个妖孽!你脸上的黑块去哪了!你用了什么样的妖术变成这幅模样?”

巴掌落在鸢柳脸上,鸢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得疼,瞪圆了眼挣扎道:“云惋,你敢打我?”

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鸢柳脸上才挂起了泪珠,冷静了不少。

云惋蹲下身来,拿那从未那样白嫩的手摸了摸鸢柳的脸,鸢柳垂头便可以瞧见她里头雪白的皓腕,平时的云惋一向灰头土脸,怎么会忽地变成这样?

不等鸢柳开口,云惋便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柔声道:“鸢柳姐姐,你说我这副模样如何?今夜我为你,夺得了花魁呢。”

鸢柳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承认云惋没了那块黑块与面纱以后,底下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不想云惋用这张不知使了什么妖术成这样的脸怎样卖弄风情,今日她本可以靠着那小调攀附个官员公子从此衣食无忧,却是被云惋下药绑到了这来!

可是事到如今,她憔悴又无力。

“不可能……”鸢柳反应过来道:“你八艺不通,又只是个丫头,进不了学艺坊,你靠的什么拿到花魁的?“

云惋不答,只是在鸢柳面前把鞋脱了下来,脚底起了红泡,脚踝亦是红得发紫。

十年了。

云惋自打五岁被卖来双栖院,因着出身卑贱,从丫头做起,到了快可以接客有机会向上爬的时候,她脸上却是多了一片可怖的黑块。

想到这些年来怎样学的技艺,云惋不免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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