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垂下,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灯光透过纱窗,泛着淡淡的黄晕。村子里的人越聚越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打着手电,有的提着自制的灯笼……嘈嘈杂杂的,叽叽喳喳的,相互簇拥着朝村子西面走去,好不热闹。
李不凡家刚吃完晚饭,他帮着老妈收拾桌子,而他老爸坐在客厅里,看起了戏曲节目。
“不凡,今儿是七月半,盂兰盆节,村里人都去西河放河灯了,你难得回来一次,去玩玩吧,我自己收拾就行。”不凡妈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抓着筷子,边朝厨房走边说道。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啦,再说这都是封建迷信,我不凑这热闹。”李不凡拿着保鲜膜,将剩菜封严实,放进了冰箱里,又道,“妈,你和我爸多炒点新鲜蔬菜,这剩菜少吃点吧!不健康!”
“这祖祖辈辈都这么吃过来的,哪就不健康啦!”不凡妈笑着说道,手里已经开始利索地刷着盘子了。
“这剩菜容易变质,亚硝酸盐也高,对身体不好!”不凡拿湿抹布,擦着桌子上的油渍,说道。
“这人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放在过去,这剩菜可都是好东西,哪里舍得丢?习惯成自然,不好改啊,你要是能把你妈这习惯改过来呀,那就厉害了!”不凡爸在客厅里打趣道。
“每次炒菜时,量少一点,够吃就行,等下顿饭现炒不就好了!”不凡不死心地建议道。
“说得轻巧,那我不得多洗一次锅,多洗一个盘子呀?不划算!哈哈……”不凡妈反驳着,笑了起来。
李不凡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老妈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橱柜里,刚想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喊声,“二婶,我听说不凡回来了,是吗?”
“大胖啊?快进屋,不凡回来了!”不凡妈听到喊声,连忙招呼道,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李不凡,说道,“快去看看,大胖来找你了,估计喊你去看放河灯,去转转吧,见到村里人别忘了打招呼。”
“知道啦!”李不凡答应着,甩了甩手上水,朝客厅走去。
李大胖穿着件白背心,一条大花裤衩,趿拉着人字拖,进门就和不凡爸打着招呼,“二叔,看新闻呐,我找不凡去看放河灯。”
“嗯,早点回来,天气预报说有雨,别淋了!”不凡爸嘱咐道。
“嗯!”李大胖咧着嘴,笑着应道。
“等我一下哈,我换双鞋,拖鞋不方便!”李不凡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背心和裤衩,一边说着,一边换上了运动鞋。
“不用这么麻烦,西河离着村子也不远,二三里地而已,咱小时候摸知了猴可没少去呀!”李大胖笑着说道。
“嘿嘿,必须得注意形象!”李不凡系好了鞋带,和爸妈说了一声,跟李大胖朝外走去。
夜凉如水,清风吹衣,那轮圆圆的月亮像是羞红了脸,泛着蒙蒙的光晕,时而还藏到厚厚的云朵中,使得云朵像是镶了一层红边。大街上已没有了人影,路灯橘黄,吸引着飞蛾飞来飞去,不停地往上撞。那巷口、道旁、墙隅处都燃着线香,飘荡着馥郁之气,不时的还能闻到一些烧纸的味道。街巷寂静,走着走着,让人有一些冷飕飕的感觉。
李大胖突然觉得一阵儿寒意,浑身汗毛直立,他狠狠搓了搓胳膊,低声说道:“七月半,鬼门开,还真有点邪性呀,突然就冷了一下子,难不成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李不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是号称李大胆吗?怎么,这还没到半夜三更呢,你就怕了?”
“笑话!小时候是谁半夜里去墓地里转一圈?那可是你老哥我!要不然,我这别号咋来的?”李大胖眉毛一挑,自豪地喊道。
“行行行,你是大胆你最牛!也不知道谁迷瞪了好几天,怎么喊也醒不来,要不是大奶奶给收魂,还不知道啥时候醒呢!”李不凡打趣道。
“哪跟哪呀?”李大胖翻了一下眼,狡辩道,“我那是正好感冒了,过几天就能好了!再说了,李大胆李大胆,说的就是我,至少咱村闻名!”
“行啦,快走吧!就你这速度,等咱走到西河,河灯都放完了!”李不凡催促道。
“对啦,不凡,你说这七月十五真的会鬼门开吗?鬼门开为什么要放河灯呀?还有,烧的纸钱,祖先们真的能收到吗?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咱们村首富家老爷子去世,光烧得那楼房汽车、轮船摩托、牛羊马啥的,真是海了去了,那老爷子真能收到吗?”李大胖迈着大步,悄声询问道。
“你这问的,拿我当半仙呀?我咋知道开不开,我又没见过!这放河灯倒是不少地方都有这习俗,就是活人寄托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及对活着的人的祝福,在一些少数民族,三月三也会放河灯的。在古代中元节时,除了放河灯,还有放焰口、演目连戏等活动,道教、佛教也会做法事活动。不过咱们村里的放河灯活动,也是这些年才搞的,目的是让村民文明祭拜,少烧点纸,避免空气污染。你要是有机会,可以去老济南、成都等地区转转,河灯会可比咱们这热闹多了。据说会有特别漂亮高大的彩船,用金银纸、高粱杆、竹竿等扎成船体,上面扬着高高的纸幡,写着‘慈航普度’,船头还有黑白无常,船舱里有地藏王菩萨、十殿阎罗等,船尾则是划船的鬼船夫,一个个糊都特别精致,比村里李铁拐的手艺棒多了。”李不凡把自己知道的一点情况全说了出来。
“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想去看看呢。至于李铁拐糊的纸人,那可拉倒吧!白纸脸蛋子,大黑眼珠子,红红的腮帮子、大红的嘴唇,再加上黑头发、红袄、绿裤子,白天看着都渗人,这别说是放河灯的时候啦,估计能把人都吓掉魂!”
“哈哈,这倒是!”李不凡哈哈一笑,很认同他的观点。
两人说说笑笑,没多大会儿就走到了西河。河里面飘起了许多荷灯,大大小小,形式各样,有的像是用西瓜皮做成的,里面固定着半截蜡烛;有的像是用面做成的,里面放着油,沁着棉花芯子;有的用萝卜做成的;还有的是买的现成的莲花灯……在河里忽亮忽灭的飘荡着,像极了天上的银河。那流光溢彩的烛光,将岸边的芦苇丛、垂柳也染上了绚烂的彩霞,别提多漂亮了。岸上的人们喧笑盈耳,纷纷夸着自己的灯才是最好看的,飘得最远的。
李不凡和李大胖站在桥头上,并没有下去,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入了迷,痴呆了一般,好半天都未吭声。
就在这时,吹过了一阵凉风,吹得水中的荷灯忽闪忽闪的,几欲熄灭。那芦苇被吹弯了身子,不停地摇摆起来。只有柳枝柔软无比,丝毫不惧,舒展着起舞。天边仿佛吹来了一片云彩,遮住了半个月亮,夜色仿佛暗了起来!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划过了夜空,岸边的人群仿佛炸了窝,叫喊着,疯一般地朝着岸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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