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碎,听说曲大将军昨个儿交兵权了?”乔司彦看着对面那个明眸皓齿小公子,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好奇。
“对啊。我爹在餐桌上还叨叨着这事呢。”小公子裴玉碎漫不经心的吃了颗花生米,明明姿态慵懒,偏偏配上那谪仙面貌,衬着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如三月春风,舒适惬意。
尽管多次见他谪仙面貌,乔司彦还是不禁迷了眼。
回过神来,见他混不在意的样子,乔司彦:“你就不好奇?这可是西域的兵权,曲大将军竟如此舍得?”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西域的将士古往今来最为勇猛,可偏偏缺水缺粮,离京都远之又远,周围都是些贫困县。
想当初曲大将军坚持西下,不知多少人看了笑话,就算西域将士勇猛又如何,无水无粮,又如何吃饱,如何打仗?无西域的弱势远远大于优势,真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偏偏曲大将军做到了。朝廷不给粮,他曲家给,不给水,他曲家输(送),用了十年时间,训出了西曲军,当初鱼坡大战,打得敌国节节败退,救祁国于水深火热当中,转劣势为优势,立下大功,闻名于世。甚至有人言,无西曲,无祁国。
这么一支强军,曲大将军竟然舍得拱手相让?
舍得?
裴玉碎突然想起以前流行的一句鸡汤,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有舍才有得。”
微风拂过,布帘微动,轻轻的拍在了帘后人的身上。
乔司彦总觉得这话似有深意,他伸长了脖子,好奇的探究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裴玉碎笑了,眉目如画,有点好笑的说道:“我能知道什么?只是突然下意识就想起了这句话。我可只是个简简单单的纨绔公子。”
后世流行句式:我只是简简单单的XXX。
可偏偏实话总有人不相信。
乔司彦看着他,眉目如画,衣冠胜雪,眸如辰星,明明还是软榻上的一派慵懒,明明还是那个纨绔公子。
乔司彦却总觉得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面前人似被薄雾萦绕,让人看得不真切,莫名高深了几分。
裴玉碎见乔司彦忽然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寂静,让习惯了乔司彦叽叽喳喳的裴玉碎有点不自在。
玉指执起盘中了一颗葡萄,檀口一吞,沁甜迸溅,便主动挑起了话题:
“这葡萄可真是水灵。”
裴玉碎心中犯嘀咕:好次,想种。
乔司彦回神,见他评价起了面前的葡萄,便笑着解释道:“这是紫薇葡萄,很是娇贵,一株便上千银子。”
裴玉碎心中一梗,上千银子,太特么娇贵了吧,穷人他,不配,养不起养不起。
他望着面前润润光泽的紫薇葡萄,语气复杂中带着悲切:“这葡萄可真难养。”
难得那么好次,他居然养不起!
于是他打算化悲愤为食欲。
明明无风,那布帘却无端晃动了一下。
屋中人吃得欢乐,殊不知帘后人已是惊涛骇浪。
壬子朝听着裴玉碎语气中的深沉,感受到他望着那葡萄眼中的复杂,已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怪不得,怪不得……
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匆匆的就往二皇子府上赶。
“殿下,子朝终于悟得曲大将军交兵权此举何意。”壬子朝神色激动。
“此事早已明朗,还能有何意?”二皇子手举着书籍,目光集中于书中。
“子朝之前以为,曲大将军交出兵权是怕皇上忌惮,继而拱手相让。皇上也会因为他的识趣儿,作为补偿,皇上最有可能将其子曲占良升至户部侍郎。毕竟曲家有钱,无需贪图国库。
表面看起来,曲大将军主要是为了解决皇上忌惮,表其忠心耿耿。而其子曲占良升职,无谓是个添头,面子上的添头。”
壬子朝脑子回荡着裴玉碎的那几句话。
【“[有舍才有得。]”】
【“我能知道什么?只是突然[下意识]就想起了这句话。我可只是个[简简单单]的纨绔公子。”】
壬子朝继续道:“用兵权换得了皇上的信任,众人[皆以为此]。
[有舍才有得],子朝觉得,曲大将军所得并非如此[简单],他真正所求非皇上的信任,实为其子的官职!”
二皇子的目光终于看向了壬子朝的身上,目光深沉讶异。
【“这葡萄可真难养”】
壬子朝郑重的得出一个骇人的结论:“曲家养不起西曲军。”
西曲军已为累赘。
不管二皇子心中掀起的惊涛飓浪,壬子朝接着说道:“曲家交兵权,一为脱手,二图国库。”
这无疑是一抹惊雷!
劈得二皇子连连拍手,他眼神幽暗,给人无端压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子朝当然知晓。”壬子朝背脊挺直,毫不畏惧,无比坚定。
三代富商曲家养不起西曲军,听上去极其荒唐可笑,瞎扯淡。
“殿下可以从其嫡子曲占时被逐出曲家查起。”
壬子朝不卑不亢,挺立如青松岩石,风雨不可抗。
——
“爹,你回来啦!”裴玉碎坐在椅子上吃着果脯。
裴爹脸上一派欣喜之色,看着眼前这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也顺眼了几分,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就往他身上抛。
裴玉碎伸手一接,打开一看,登时就乐了,唇角微弯,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闪亮,晶莹。
“爹,今个儿这么高兴。怎么?你升职了?”
“是啊。终于熬出头了,当了个户部尚书。”裴爹往裴玉碎身旁一坐,灌了杯茶就打算喝。
却被裴玉碎顺手一抢,就顺进了肚子里,“那你可不就是可以对国库为所欲为?”
裴爹往裴玉碎头上一拍,“瞎说什么,敢动国库,小心你掉脑袋!”
裴玉碎撇了撇嘴,低声嘀咕:“反正你不敢碰不代表别人不敢碰。”
对上裴爹灼灼的目光,裴玉碎决定先拍个马屁,“爹啊,你可真是不吐不茹,浩然之气,公正不阿,守正不阿,持正不阿。”
看着他脸色稍缓,裴玉碎好奇的问道:“爹,你那个侍郎之位谁替上了?”
“曲家曲占良。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我就是纯属好奇。”
裴家屋上的绿瓦忽然松动了一下。
“爹,听说曲占时被赶出曲家了?因为他和他嫂嫂通奸被抓?”
裴家屋上的绿瓦又动了一下。
裴爹脸上一派惊异,“这你是听谁说的,不要胡言乱语。”
“乔司彦啊!他是个八卦小能手嘛!从他口中得知的,九成九是真的。”裴玉碎毫不犹豫的就把队友卖了。
裴爹神情复杂,“你跟你爹说这些,你不怕污了你爹的耳?”
“不然嘞?我要和我娘聊啊,也不怕污了我娘的耳,你比较抗污一点。而且,父子之间,要多沟通多聊聊,增进感情。”
“增进感情?你个臭小子和我有什么感情可增进的?呵,我去找你娘去了。”裴爹转身就走。
裴玉碎看着裴爹的背影,决定自己探讨伦理八卦,“和嫂嫂通奸?我看和莫有祺通奸才是正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赌钱,一起睡觉。”
突然,有一滴露水顺着屋瓦细缝滴落,连屋上人都未曾察觉,就隐没在了裴玉碎的墨发之间。
裴玉碎感受到了稍瞬即逝的凉意,抬头一看。
一个小小的缝隙透过了点点亮光。
他眼睛微阖,“原来是屋瓦开了。”
喃喃自语:“一定要阖上啊。”
这个位置对着自己软绵绵的专属专座,自己可不想它被弄湿了,待会儿就找爹捣鼓捣鼓。
裴玉碎收回了目光,继续自己的吃果脯大业。
屋上的人身形骤僵。
想起了刚刚裴玉碎微阖的眼,再看看如今他若无其事吃果脯的样子。
所以,他这是发现了自己,却阖上了眼,表示并不想掺和,权当做若无其事。
他身形微动,盯着那个小小的屋瓦缝隙。
【“一定要阖上啊。”】
最终轻手轻脚的将其覆盖,不留丁点儿缝隙。
离开时,却想:
裴玉碎,绝非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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