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不过是个精神病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倪西缇时不时抽痛的全身也终于得到了缓解。

可突如其来的霜降却让她的心情变得乱糟糟起来,不过好在小竹子可以治愈她,她也能好好的给他做顿饭。

小竹子本名黎矜竹,今年四岁啦,是黎岑稳堂姐的儿子,在他堂姐堂姐夫过世后,一直在本家疏于照顾的小竹子便过继给了他这个黎家独子。

和黎岑稳结婚三年,小竹子也算是倪西缇看着长大的,二人的关系也算是亲密。

“小妈~爸爸打电话说今天会回来哩~爸爸一定是想我们了~”

小竹子奶声奶气的凑到倪西缇身旁,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胳膊。

倪西缇放下水果刀,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小竹子,揉了揉他栗棕色的头发,轻声哄道:“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说罢,她起身系好了围裙,嘱咐小竹子就在客厅玩玩具不可以乱跑,随即就进了厨房。

小竹子还小,自然不懂得她和黎岑稳现如今的关系——

三年前,她被黎老爷子染指成婚一跃豪门,成了黎家独子黎大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虽是闪婚,但婚礼当天到场的宾客满堂,都是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

那样热闹喜贺的场面,却唯独只有新郎黎岑稳迟迟不肯到场。

那一天,倪西缇穿着她这辈子最憧憬的婚纱,怀着激动感恩的心站在梦寐以求的教堂,祈愿着与她暗恋了十一年的人交换着对戒…

可现实是冰冷的,她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变得焦虑,在漫长的等待下变得失望,而黎岑稳,却被扒出在五星级酒店顶层的情趣房间跟陌生的女人翻云覆雨。

婚礼照常进行,可走完流程的从始至终只有倪西缇一人,她坐上黎家少奶奶的位置,在空旷偌大的别墅中独守空房。

三年来,黎岑稳都像是躲瘟疫一样避着她,很少回家,不过很多时候他都会差人来接黎矜竹出去玩。

今天听说黎岑稳要回家,倪西缇说不高兴是假的,她很久没见到黎岑稳了,不知道吃外面的伙食瘦了没有。

“哎哟少夫人,您怎么进来厨房了?”

小竹子的奶妈上官阿姨忙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将倪西缇扶了出去:

“厨房这地方油烟重,您出去陪小少爷玩耍吧。”

“没关系的上官阿姨,今天阿稳他会回来,我想做些他爱吃的菜,您这些天也辛苦了,今天就提前下班回家陪陪孩子吧。”,倪西缇说道。

由于工作繁忙,上官阿姨是黎岑稳特意请来的奶妈,负责照顾小竹子衣食住行,还着重照顾小竹子的个人安全,他担心小竹子跟一个精神病待在一起会不安全。

倪西缇知道,黎岑稳从始至终都介意她有躁郁症这件事,当初他执意要把小竹子带回老宅给黎老爷子抚养,但由于小竹子的生母年纪轻轻就未婚先孕,所以黎老爷子一直不待见小竹子。

逼不得已,黎岑稳才准许她偶尔照顾小竹子。

将做好的糖醋排骨端上了桌,黎岑稳正好开门进来,还没来得及将西装外套挂上,小竹子就光着脚飞也似的扑入了他的怀抱。

“小竹子,想爸爸没有啊?”

黎岑稳连忙抱起小竹子,鼻尖蹭在他白嫩嫩的脸蛋上,好闻的清香顿时浸入鼻尖。

“想了!想爸爸了!”,小竹子亲昵的搂着黎岑稳的脖子,雀跃的欢笑着。

“乖乖小宝,爸爸也想你了。”,黎岑稳哄孩子似的将小竹子抱在手里颠了颠:

“飞高高喽!”

一旁的倪西缇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也跟着嘴角含笑,她痴痴的看着黎岑稳,打小就觉得他长得像个瓷娃娃,长大后倒是成了冷白皮清冷王子——

不愧是她暗恋了十一年的男人,抱个孩子都那么帅气。

“阿稳,饿了吧,我做了饭,马上就可以吃了,你先吃一个苹果垫垫肚子吧,哦!苹果我已经削好…”

倪西缇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黎岑稳那冰冷的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单手抱着小竹子,另一只手刮了刮他俏皮的鼻尖:

“走,小竹子,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小竹子抱着黎岑稳的脸亲了亲,随即扭头注意到倪西缇还愣在原地,于是冲她招手道:“小妈小妈!快来!爸爸要带我们去吃好吃哒!”

闻言,愣在原地的倪西缇眼中闪过一丝期盼,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一家人和和睦睦幸福美满的去外面的餐厅吃饭,然后成为别人眼中令人羡慕的一家人。

“她不去,就爸爸和小竹子去,爸爸预定的餐厅里有小竹子最最喜欢的儿童套餐。”

黎岑稳哄声说着,注意到小奶娃脸上的失望,他捏了捏小竹子粉嘟嘟的脸蛋,算是安慰。

倪西缇看着离开的一大一小的身影,默默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她自嘲的笑了笑。

一桌子菜都是父子俩爱吃的,因为考虑到黎岑稳看到她会吃不下饭,所以她特意每样菜式盛了一小部分出来放在了一边。

只要看着父子俩吃,她就觉得是一种满足感。

不过阿稳貌似连这小小的满足感也不愿意给她呢。

将桌子上的饭菜套上保鲜膜重新装回冰箱,倪西缇站在冰箱前,看着堆满的食材以及儿童零食,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阿稳和小竹子不能吃剩菜剩饭,所以刚才那一桌子好菜就便宜她一个人了,估计她能吃好几天。

整理好了厨房,倪西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愣,窗外时不时传来鸟叫声,富人别墅区的环境很好,但就是太过于安静,以至于倪西缇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缓慢无节奏的心跳声。

平时没人搭理她或者她觉得难受的时候,就会找一个小角落蹲着发呆,因为黎岑稳曾经嫌弃过沙发上有她的头发以及廉价的香水味,所以自那以后她很少坐沙发。

平时陪小竹子玩的时候,她要么坐在地上要么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

结婚前倪西缇绕着黎岑稳一个人转,结婚后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她的小岑子和小竹子身上。

只要还能为他们父子俩付出,倪西缇就觉得自己还有用。

.

父子俩这一出门就是一下午,倪西缇胃里难受,所以没做晚饭吃,但由于要吃药,所以她喝了一瓶小竹子的酸奶。

胃里难受得紧,她搬着小板凳蜷缩在沙发旁边,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她怕蹭到沙发上,所以往旁边挪了挪。

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声被引擎声打破,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倪西缇忙慌不迭的起身打开门迎接。

“小妈!”

困倦的小竹子在看到倪西缇时,强撑起眼皮扑到了她的怀里。

倪西缇受宠若惊的从黎岑稳怀里抱过小竹子,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小妈小妈!今天爸爸带我吃了鸡腿,还去了游乐园,我还吃了草莓味的棉花糖!”,小竹子欢跃的讲述着。

“那小竹子有没有听话啊,有没有烦爸爸啊?”,倪西缇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黎岑稳瞥了眼倪西缇,随即拿着西装外套,径直上了楼。

“爸爸说小竹子很听话!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孩子!”,小竹子说着,懒懒的窝在倪西缇颈窝。

“爸爸说的没错,小竹子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孩啦。”

倪西缇轻拍着他的背部,哄声说着。

晌久过后,肩膀上就传来小竹子均匀的呼吸声,倪西缇不敢轻举妄动,准备轻声将睡着的小竹子抱到他的小房间。

恰逢这时黎岑稳穿着浴袍从楼上下来,他手上拿着毛巾,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渍。

“给我吧。”

黎岑稳将毛巾搭在头上,接过小竹子径直上了楼。

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父子俩,倪西缇重重的吸了口气,撑着墙壁缓缓蹲下了身,捂住腹部脸色苍白。

.

而楼上的黎岑稳,给恹恹欲睡的小竹子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后就将小小的人儿抱到了小床上,坐在床边轻拍着他的背。

突然,闭眼的小竹子像是被什么惊醒似的,嗖一下就坐起了身,光脚下床跑到卫生间,从换下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撮融化的棉花糖。

“小妈小妈!”

小竹子站在房间门口喊着。

黎岑稳回过神将小竹子从地上抱了起来,用责备的口吻说着:“不穿鞋会感冒的。”

听到呼喊声的倪西缇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

“怎么了怎么了?”

“小妈,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棉花糖回来~”,小竹子揉着眼睛,将手中的棉花糖递给了倪西缇。

“啊…啊?”,倪西缇愣愣的接过小竹子递来的一小撮粉红色的棉花糖,看着黎岑稳将软软的小人儿抱回了床上。

“嘿嘿。”

倪西缇吸了吸鼻子,憨憨的笑着,她捏着那块糖下了楼,靠着沙发的扶手坐在了地板上,手心里摊着那一小撮融化成一坨的棉花糖,倪西缇小心翼翼的把它放进了嘴里——

甜!很甜!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甜的糖!

小竹子还记得把好吃的带给她…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小竹子睡了,我们聊聊吧。”

黎岑稳清冷的声音响起,倪西缇回望,痴痴的看着逆光而站的高大身影。

倪西缇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等待着黎岑稳开口。

“爷爷又在问我什么时候让他抱重孙了。”

黎岑稳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搭,骨节分明纤长的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尽显矜贵模样。

外人都传黎家大少爷天之骄子商业鬼才谦和有礼,只有倪西缇觉得她的爱人是一位称职顾家的好父亲。

“我不想让爷爷失望,但我更不想碰你,所以你去做个试管吧,我可以提供我的精/子,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受孕的话,也可以怀上别人的种来我黎家滥竽充数,爷爷抱重孙子心切,不会顾虑那么多的。”

黎岑稳面不改色的说着,仿佛只是在讲述股市折线中股票的上涨下跌趋势。

倪西缇面如死灰,整个人就像是如坠冰窟。

“…怀…怀孕的话,小竹子怎么办…”,倪西缇不敢抬头,有些无措的摩挲着指尖。.

“你知道小竹子今天跟我说了什么吗?”,黎岑稳语气冰冷,带有责备:

“他说,小妈总是不爱说话,还会突然抱着他的肩膀怎么也不肯松手,他还说,小妈总哭,哭过以后就一直笑,他说他有时候害怕小妈…倪西缇,你归根结底就是个危险的疯子,这样的你,让我怎么放心让孩子跟你待在一起?”

倪西缇只觉得黎岑稳的一字一句宛若针扎在心里,她有躁郁症,犯病的时候她控制不了,她每天都吃很多药,可还是抑制不住病情发作。

她不想吓到小竹子,所以抱着小竹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鬼样子…可她到头来,还是吓到了他…

怎么办…小竹子会不会讨厌自己了?会不会恳求他的黎爸爸带他离开她…他们父子俩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留下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关起来吧…把他们都关起来…这样他们就会永远和自己待在一起了…不行不行…这样小竹子会伤心的,阿稳也会更加讨厌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倪西缇埋着脑袋眼神慌乱,尖锐的牙齿碾磨着拇指关节闷不做声。

黎岑稳看着她这副模样,烦躁的揉了揉酸胀的眉间,沉声说了句疯子后,起身径直上了楼。

空荡荡的客厅中,倪西缇如坐针毡,她慌乱的从抽屉里拿出药,胡乱的倒出一把花花绿绿的药丸,就着茶几上的半杯水咽了下去——

吃很多药就好了…吃很多药她的阿稳和小竹子就不会离开她了…她就不会再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要了…吃很多药她就能好起来,继续留在阿稳小竹子身边照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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