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博斯腾湖底，西海。
看着面前十分懊恼的离渊，戚滕轻轻抚慰他的肩膀。“方同利用了你，对吗？”
离渊眼含泪水点点头。“封了我周身神力，她将我送回那间客栈，又派了几十名赏金猎人把我软禁。”
“原来如此。”戚滕明白了。
一千年前，区区一个至仙便可大闹冥界。在一众鬼差，鬼王和鬼帝看守下，便如探囊取物般盗取镇魂石。
那人只是离渊的躯壳，真正做这些事情的是方同。
“真相大白，那姬堪等一众你的同袍也是她杀的？”
“不！”离渊应声否决。“杀他们的是我！”
戚滕懵逼了。
离渊没有着急解释，而是抓住戚滕胳膊问道。“教授，终景铄呢？”
“终师兄？”韩菲呆呆的说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戚滕好似反应过来。终景铄，学院一直对他的家族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这个学生家境不一般，最次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家族之后。
但是终家，在他印象里好像还真的没有。
“难道他不叫终景铄？”戚滕问道。
“不，他确实叫这个名字。”离渊摇摇头回复道。“但是他的父亲叫郁凯终。”
戚滕瞪大了双眼，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郁凯终这个名字在韩菲和离峰那里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在2016年之前，蓬怀和戚滕也不会将这个小喽啰放在心里。
但现在不同了，郁凯终，大金灭国后当今完颜家族家长，他的目的是复活在长白山他们心里的神，也是845要斩杀的异族。
使劲拍拍自己的脑门，戚滕十分懊恼。虽然自己在华夏担任历史学院士是侥幸，但他为了这个虚名也曾回忆过自己经历过的岁月。
不论郁凯终曾经和自己打过交道，就是大金灭亡迁往朝鲜半岛的历史就已经决定了这一层身份。
“这我也是偶然才发现。”醒了醒神，离渊继续说道。“在我被软禁三天后，他们将我带回到了西海龙宫。”
“西海？”韩菲提出不解。“没有东海水族阻拦？就这么明儿晃着，大摇大摆进去了？”
“那一天，西海的水再次被染红。”戚腾脸色怔了怔 ，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 说道。
“是的。”离渊点点头。“方同的神力远超我的想象，再加上东海并没有派高手守城，战场局势呈一边倒的趋势，直到最后损失殆尽。”
后面的话就在戚腾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镇守西海龙宫的东海水族全员牺牲后，敖广曾向845进行了控诉。迫于没有证据的压力，蓬怀顶着四界的流言蜚语连续半个月没有合眼。最后，是他，这个教授下达了全院圣境之上学生全副武装赶往西海斩杀叛徒的命令。
“教授，我不怪你们。”离渊看出了戚腾的难堪，伸手拉住教授的胳膊笑道。“战争过后，方同将我带到西海龙宫龙椅之上。她摒弃了周身护卫，但我知道，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也就是说你没亲眼见过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几百年的交情，韩菲还是相信终景铄是自己心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师兄。
离渊笑笑。“学妹，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又何尝不是，终景铄是我的同窗，过命兄弟。”
指着摆在桌子最前方的牌位，离渊对韩菲说道。“证据在你哥哥的牌位里。”
拿起自己哥哥的牌位，韩菲不解的看向离渊。
离渊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掰开的手势。
望着手里牌位上姬勘两个字，长叹一口气，闭上双眼，韩菲用力将它从中折断。
“啪嗒！”
韩菲蹲下身，将那枚掉落的玉片捡起。
整体效果美观，尤显玉质白糯。玉石正面写着“都勃极烈”四个大字，背面画的是一副高山轮廓图。
“都勃极烈，金国的联盟长或皇帝。”戚腾将那枚玉石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教授可还有印象？”
戚腾突然脑子嗡的一下，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立马翻过玉石眯着眼睛再三确认。
“如果说这玉石可以造假，但那划痕却是独一无二。”
“划痕？那又怎么能确认这就是当年终师兄那枚玉石的划痕呢？”韩菲继续问道。
将那枚玉石攥在手里，戚腾闭上双眼淡淡说道。“我记得，我也认得。因为，这道划痕是出自我手。”
韩菲一愣。
离渊看向韩菲说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你哥哥和一众兄弟死后为什么会对改变看法的原因。”
“当年为什么不解释清楚。”戚腾低下头。
离渊笑笑。“没用的，我的这张脸已经杀了太多人。如果没有能让四界息怒的结果，那学院便不再会有权威，四界也就没有了未来。”
“这些，姬勘都已经知道了？”
离渊点点头。“埋骨地就是姬勘的计划。”
“那你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离渊低下眉，眼里悲哀的说道。“我师傅，他还好吗？”
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孩子，戚腾想告诉他真相，但又不忍心。犹豫再三，他还是不想让离渊留有遗憾。
“在亲手将你斩于龙座后，谷巧便郁郁寡欢，精神不振。五百年前吧，他说自己得了神谕，极有可能飞升至神。留有一封书信后，他便不知所踪，直到现在。”
其实哪有什么神谕，又怎会有连跨三阶的飞升。这都是托词罢了，离渊清楚自己的师傅，就像当年谷巧相信自己一样。
神谕只是他和谷巧的约定。
“当年，我师傅确实将那把松纹古锭剑插入了我的心脏，但那时的我只有半颗心。”捂着自己的胸膛，离渊补充道。“那场审判只是我师父给四界演的一场戏。”
“所以，他知道你还没死，”戚腾又有了新的疑惑。“那为什么还会离开学院？”
“那孩子叫陈默吧！”离渊一语中的。
戚腾猛然醒悟，激动的说道。“你们师徒两个把我们一堆人都蒙在鼓里。”
“砰！”
窗外突然暗流涌动，房门被外强力冲开。
韩菲拿出武器做攻击姿态，但在看清来人样貌后，她不可思议的大喊道。“蓬怀校长！”
伸手封住穴道，蓬怀用神力护住离渊心脉。
“校长，没用了！”离渊笑笑。
“没用个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一心求死？”蓬怀一脚踢在离渊身上。
戚滕一愣。“什么？”
“这小子连防御都没防御！”蓬怀说道。“你想死，你想给姬堪一个交代，但你是否想过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我刚刚从楼兰回来。”蓬怀补充道。
“他开口了？”戚滕不可思议的看向蓬怀。
“没错。”蓬怀点点头。“但现在的场面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
“没那么夸张吧！”戚滕耸耸肩。
“刚刚得到的消息，完颜家和赏金猎人已经出动了。”蓬怀顿顿后又补充道。“十三名神境，其中包括两名至神。”
大佬说话，离峰就像一支毫无存在感的木棍站在一旁。
先不谈两名至神，就是剩余十一名神境强者就已经是一道明显威胁。
“离渊，我希望你也加入进来。”蓬怀说道。
离渊点点头。“好。”
“戚滕，和他们一起。”蓬怀按住他的肩膀。“谷巧在那里在等着你们。”
站起身，离渊一改刚刚奄奄一息的状态，精神抖擞下一脚踢开石床。
“这就是那条甬道。”朝着被遮掩的地面滴下鲜血，那里赫然出现一个大洞。
朝鲜，三池渊，完颜家祠。
身穿蒙面紧身黑衣，完颜家一众家臣跪倒在地。
他们跪的并不是完颜家长，也不是大金始祖，而是一颗金蛋。
它代表就是沉睡在长白山的华殊。
手拿家族金印匕首，跪倒在地的家臣挨个划破手掌，滴血入台前摆放的酒坛。
这些都是死士，又或者说整个完颜家都是死士。845要动他们的神，那就是断他们的命。
上到家族族长郁凯终，下到一个小小侍卫，在此刻都精神饱满。
“赤龙，西格洞的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吗？”跪在队伍最前方，郁凯终低头附耳问道。
“都出来了。”赤龙点点头。“但和昭天他们还是有极大的差距。”
郁凯终捏碎手中的瓷碗，愤怒的说道。“几百年了，我还是不敢相信昭天会带着他们反叛家族。”
“其实也不能怪昭天，毕竟他们也是终景铄的叔伯。”
郁凯终冷笑一声，不屑的讥讽道。“妇人之仁，也难怪当年他能输给我。”
也行是祠堂太过黑暗，郁凯终没有注意到赤龙脸上抽搐了一下。
“真的要让景铄去做吗？”赤龙低下头问道。
瞥了一眼跪在自己后方的赤龙，郁凯终冰冷说道。“老二，别忘了我们的使命。”
“可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儿子？”郁凯终冷笑一声。“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我神，凭那女人的肮脏血脉我又怎么会看上，又怎么出现这等不纯正的儿子。”
赤龙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变得如此无情。
郁凯终察觉到赤龙的心情，他知道如今再不能失去这个弟弟，轻咳一声后说道。“终景铄是我的儿子，也是完颜家的子孙。身为神族后裔，我们都有不可逃脱的宿命。如果今天神选中的是我，那我便会毫无怨言欣然接受。”
赤龙觉得可笑，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完颜家，神族后裔。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但有有多少人能知道在这王权下的黑暗。
连年皇族血脉祭祀，妙龄处女作嫁衣。这些都是为了取悦那被囚禁在长白山虚无缥缈的神。
西格洞说好听点是神为完颜家族训练最强战士而建，但谁又知道一旦不能以第一名胜出，那剩余的人就会失去自己原有的高贵身份，彻底沦为一个杀戮机器，终日不见日月交替，四届更迭。
当年是郁凯终胜了，踩着他和一众兄弟的肩膀脱颖而出。原本，他会以为这个从小长大，血脉相连的哥哥会照顾好自己一家老小。
但没想到，仅仅在郁凯终成为完颜家族族长一年后，他就在西格洞见到了自己女儿破损的尸体。
赤龙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献祭，当做一个试验品，当做一个生育机器，送给了他们所供奉的神。
也就是从那一刻，仇恨的种子在赤龙心里埋葬。
“哥哥，你还记得云儿吗？”
“记得。”郁凯终咽了口吐沫。“但这件事我不得不做，就像我会亲手献祭我自己的儿子一样。”
“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赤龙连续的提问让郁凯终觉得心烦，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翻脸的时候。又或者说，现在他没有发怒的本钱。
自己弟弟的名字，他忘了，他也忘了自己的名字，甚至他已经忘却了自己母亲的名字。
“老二，名字只是一个称呼。等我神复活重临华夏，我会奏明将华夏两广地区交于你。”这也是郁凯终最能拿的出手的封赏。
几百年漫无天日的生活，对活力活现的生活和高高在上的王权应该极其渴望吧。
站起身，郁凯终重新倒了一碗血酒当着众家臣面一饮而尽。
“完颜家族的子子孙孙们，从大宋开始，从太祖开始，我们就以荣华富贵，兵强马壮。这些都是来自我神的恩赐，可现在竟然有恶人说我神是妖邪，要剿灭他。”
“去TM的妖邪，谁敢动我神，我便将他碎尸万段。”
郁凯终的演讲并未结束，跪倒在地的家臣便慷慨激昂。
“好，有众位弟兄如此承诺，凯终便可放心。”重新倒满血酒，他将瓷碗高举在头顶。“为了我神，为了完颜家，为了我辈，杀！”
“为了我神，为了完颜家，为了我辈，杀！”
血酒喝完，郁凯终和跪倒在地的家臣一起摔碎瓷碗。
转身拿起双斧，郁凯终指向前方。“出发！”
家臣出发，赤龙将碗里的血酒倾倒在地。
回头看了一眼那枚被供奉的金蛋，他冷笑道。“完颜风终，你的幻想就让我完颜英纵来亲手将它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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