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寂寥，永远都带着一成不变的白，连花纹都显得那么奢侈，梦中会议厅几乎将“极简主义”演绎到了极致。
明明没有什么修饰，这种简单的装修却让梦中的林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正在被某个高维存在注视着。哪怕回归于现实，这种被审视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
“他在看着我们。”
车厢内只听得到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连发动机轰鸣的噪声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去。其中一个略高的男人突然将头转向林渊，声音在静谧的车厢中显得尤为清晰。
林渊连忙作出一副呆滞的样子，学着周围乘客的举动，呆愣地站在原地，目光从男人的身躯中穿过，落向虚无的远方。
“真的吗？”另外一个男人也转头看了林渊一眼，“我没有听说过地球会出现越狱者。”
“他刚刚的眼神，是有感情的。我感觉到了惊愕。”略高的男人微微笑了起来，原本纯黑的瞳孔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图样，将本就苍白的脸映衬得更加诡异。
林渊努力调整着呼吸，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呆滞着望向远方。
“你知道吗？真的呆滞和装着呆滞是不一样的。如果我不知道原理，很有可能会被你的演技骗过。”
男人轻轻踱步到林渊身边，伸手轻轻一拉，林渊只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车厢正中央。
他终于维持不住脸上刻意营造的无知。
“演技不错。”男人面无表情地夸奖了一句，转头看向同伴，“你的观察力很不错，你一开始就发现他了？”
“我用的是灵魂静止。”他笑了笑，“在外面办事总要小心一点。”
男人看向林渊，苍白的皮肤突然涌动了一下，他揉了揉脸，道：“你是高中生？快高考了？”
“是的。”林渊点了点头，“你们是什么人？”
“你还蛮冷静。”
“要杀早杀了，你们应该有某些规章制度的吧，比如说，不能随意残害智慧生灵？”
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忍不住挑了挑眉，他转过头，乌黑的眸子里勾勒出细细麻麻的丝线，像是拼凑成了一个诡异的图形。他挪了一步，伸手拉下同伴紧紧箍着林渊的手，从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看来你听到了一些东西。”
“我们确实不能对你动手，至少不是现在。”他认真地看着林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你能够逃过布鲁的灵魂静止，说明你或许有些不太寻常，不过这种不寻常的人，很罕见，但我们并非没有见过。”
“两个选择。第一：我们上报给协会，就是我们身后的组织去，这个时候你的处理方案就不归我们管了。”
“第二，我们抹去你的记忆，你就当从未见过我们。”
男人没有对林渊听到他们的谈话而表现出惊讶或是慌乱，或许是因为自信与实力，又或许是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态度，让他们轻描淡写地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林渊。
“我选…第二种。”
林渊迟疑了几秒，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平静的男人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回头看了同伴一眼，笑道：“你刚刚没有听懂吗？如果失去了记忆，你就和他们一样了。过不了多久，文明失序，你逃不掉的。”
“选第一种就有的逃？”
“或许。”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渊一眼，“假如你有用的话，我想协会的大人物不介意培养你的。”
“比如说，对自己的星球挥起屠刀？”
林渊没有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说完就觉得后悔，仿佛理智才刚刚回笼一样。他抿了抿嘴，皱着眉看了男人一眼，低下头不再言语。
他本来没想那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然后嘴巴和舌头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
男人眼神晦暗了几秒钟，他轻轻叹了口气，也没有对林渊的不敬做出任何评价。但是林渊敏锐的察觉到，在他和男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来源于地位尊卑之别的无形隔膜已然消失。
当男人再抬起眼时，那种居高临下的打量已经消失不见。
“我还有一个新的想法。”男人轻声说道，“你可以听听我的意见。”
他抓起林渊的手，皮鞋的鞋尖轻轻在地上敲了敲，林渊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男人的脚下疯狂蔓延，原本禁锢着整辆公交车的灵魂之力突然破碎，旁边的乘客眼中终于出现人性的色彩，然后像是屏幕上的电影，突然变得虚幻起来。
赵安然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转过头想说些什么抱怨的话，却在扭头的瞬间出现了迷茫的神情。
拥挤的车厢像是被挖去了一块空空荡荡，但是没有人觉得不对，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这就是你们的视角？”林渊皱了皱眉，伸手想去碰一碰赵安然，却被男人拉住。
他笑着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两分认真来，道：“先自我介绍一下，陈然。我的同事，布鲁。目前就职于时空管理协会，你刚刚也听到了。”
林渊迟疑了几秒，回答道：“林渊，高三生。”
布鲁想说些什么，但是在目光触及到陈然的瞬间又悻悻地闭上了嘴，他上下打量着林渊，眼神中的疑惑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地球，已经陷入发展瓶颈很久了，就算没有我们，接下来的大型瘟疫，超级病毒，世界大战，还有各种天灾也会让人类自顾不暇。你可以理解为一次文明升级的考试，但是就现在的情况，地球很难通过这场考试，而且，地球已经失败了四次。”
陈然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诉说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不必恨我们，如果早知要失败，我们只是提前了考试的进程。”布鲁突然加了一句，“我们不会赶尽杀绝，一部分才能超绝的人，我们会吸纳进时空管理协会。而之后，协会会重启地球文明。”
“相当于考试重修吧。”
林渊看了布鲁一眼，问道：“我可以理解为，你们是出卷者？”
“可以。”陈然笑了一下，“不过考试的目的也在于选拔优秀人才，你觉得什么样的选拔方式效率会高一点？”
林渊立刻有了答案。
他紧紧抿着唇，眼睛微微眯起，从两个男人身上扫过，轻声道：“竞争。或许你们不想看人类众志成城共赴天灾，你们想看的是自相残杀？”
“没有我们，在末世中也不会有真正的众志成城。”陈然轻轻叹了口气，“阶级一直存在，哪怕是最后关头，也总会有人过得更好，也总会有人想着抛下一切独自逃命。”
“我可以提前给你透个题，一个星期后，第一场测试就会开始。我不会限制你的行为，你可以把我透露给你的信息全部说出去，你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只需要做的，只是欠我一个人情。”
陈然诚恳地说道。
欠一个人情？林渊震惊地看了陈然一眼，对方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的人情不值钱吧。”林渊喉结耸动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陈然闻言一怔，随即嘴角舒展开来，道：“就当我陈然做了个投资。你一个普通人，可以挣脱布鲁的灵魂静止，本身就说明了你的潜力。我能做的，只是让你不要那么早的被扼杀罢了。”
“在末世中，最不可信任的便是人心，我希望你能提前认识到这一点。”
陈然的语气带了丝劝告，仿佛在这一刻，他变成了林渊的长辈，正在高考的前一天对着自家的孩子告诫着。林渊点了点头，问道：“那我现在答应你了。”
答应了不一定有好处，但是不答应一定没好处，更何况自从刚刚的几分钟内，林渊已经亲身经历了一股不可用科学解释的诡异力量，他已经开始相信陈然和布鲁的话。
“今天晚上你下课，我在名苑路的永盛茶餐厅等你。”陈然轻松一笑，也正在此刻，公交车倏然停下，车门缓缓开启。陈然最后看了林渊一眼，脸上突然有几抹怀念的神色来：“其实我来这里，也不是第一次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