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的眼睛一点点眯起，里面缓缓逸散出危险的气息来。
他和布鲁虽然认识已经有几百年了，两人偶尔也会开开玩笑，但是根本称不上是什么知心好友。因为工作和阵营的原因，他们一直保持着友好但疏离的关系。很多话都是点到即止，像这样越界的话，布鲁第一次说，陈然也是第一次听。
“我怎么样还需要别人告诉你吗？”陈然的语气中带了些冷意，他平生最恨别人私下里嚼他舌根。
布鲁不以为然地笑笑，摊了摊手道：“是啊，所以才告诉你的。这也不是骂你的话，你这么紧张作什么？”
“你我一起工作也有几百年了，虽说关系一般，但是这么多年来，各种人际关系利益关系早就错综复杂。虽说心不是绑在一块的，但是我们确是一条船上的，我只是建议你，不要偏听偏信。”陈然不客气地回呛。
布鲁点点头，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他咽下最后一个虾饺，优雅地擦了擦手，道：“既然是一条船上的，那我就听你的。既然你要搞什么试点，我配合就是。“
”可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中那个林渊，我承认他有一点不寻常，嗯，天赋能力或许是探知？但这有什么用呢？”布鲁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问出了他一直在意的问题。
陈然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布鲁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他不明白陈然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陈然见状，也只得微微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看见他，想起了沈监察。更重要的是，我察觉到了命运的波动。”
布鲁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了。
另一个沈监察吗？还是说这个少年有着和沈监察一样的特质，足以支持他走向巅峰？
他没有去想林渊和沈监察的关系，在他看来，这两人在身份上天差地别，一个是卑微渺小的蝼蚁，一个则是单单凭借姓氏就足以让整个宇宙肃然起敬之人，能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沈监察也是地球人，还是第一代人类，是吗？“布鲁轻声道，”你是因此……“
”我说我察觉的是命运的波动。“陈然不客气地打断了同伴的话，正色道：”你知道，我曾经负责监察命运，我的天赋也和命运相关。命运是会改变的，我只是遵循我的直觉。“
布鲁立刻住嘴。
他听出了陈然的弦外之音，这是在叫他少管闲事。
俗话说的好，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作为命运领域越狱者的陈然，确实比布鲁更有资格去相信直觉。
于是他立刻打了个手势示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那我们就讨论一下具体的实施方案……”
……
申城，是华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或许在有些人眼中，那个之一也可以去掉了。
五彩绚丽的霓虹灯，高耸入云的建筑，马路上飞驰的汽车，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中留下道道残影。即使已经晚上九点半，在走出学校的那一刻，林渊还是感觉到了那一股扑面而来的红尘气息。
学校门口只清净了没几秒钟，耳朵里就充斥着各种音乐和欢呼的声音，穿着时尚的少男少女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他们的身影甚至穿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投射到拥挤但安静的校园门口，让那些正沉浸于高考压力的学生猛地一震，不约而同地将头抬起，望向璀璨的远方。
林渊看着繁华的夜景，想到一周以后的末日，心情突然有些沉重。他藏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摩挲着一张刻满图纹的卡片，凹凸的触感反复将他的思绪从幻想拉回现实，逼着他去思考已经近在咫尺的危难。
一张金色的卡片，上面刻着数不清的纷乱丝线，在卡片的中心，画着一颗淡蓝色的星球，上面写着”陈然“二字——用的是中文。
据陈然所说，这是他的名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凭着能力进入时空管理协会，也会得到这样一张名片，两张名片在手，就可以开通私人通话。
”我等着你和我成为同事的那一天。“
他离开时陈然的笑容显得如此笃定，似乎算准了他一定会在这场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但是林渊知道，这种竞争，看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运气，陈然如此笃定，是因为他觉得我一定会胜出吗？
林渊悄悄攥紧了拳头，随着人流慢慢走上了公交车。
因为已经快十点了，公交车上乘客寥寥，即使突然涌来十多个学生，等到他们都寻好位置坐下以后，偌大的车厢还是显得有些空旷。原本林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一坐下，便看见赵安然向自己走来，隔着几步的距离，笑眯眯地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可以。”
得到了许可，赵安然点头坐下，将书包放在大腿上，掩嘴咳嗽几声，问道：“你今天白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晚自习还跑出去，如果不是我给你打了个掩护，卤蛋非得把你骂一顿。”
卤蛋，是林渊和赵安然的数学老师，擅长占课，好好的晚自习被他生生占成了数学课。
林渊想起那个锃亮的光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道谢：“谢谢啊，他没说啥吧。”
赵安然样了扬眉毛，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一会儿才转过头道：“反正也快放假了，大过年的，我估计他也不想怎么样。对了，你怎么回事，我今天去给班主任交作业的时候听到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同意了吗？”
“嗯。”林渊应了一声，“我告诉她我想在家复习，她就放了。”
在确定一周后必然会发生灾难以后，林渊就已经确定了非必要不上学的行动方针。所幸之前的学习基础还可以，和班主任之间的关系也不错，这个假请的也算是轻松，也省得他再找理由。
”她准假了？“赵安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们还有一学期就高考了，她就这么……放你回去？“
林渊斜睨了她一眼，悠悠道：”我们班的成绩在申城一中也算不上好吧，钱老师本身也不太想管。你知道的，她一向很佛系。至于其他老师，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关注我吗？“
林渊在心中苦笑一声，其实就算其他老师真的关注他，他也不想在这种细节上扯皮了。这种关头，要是还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那才是真的浪费生的机会。虽然不知道陈然具体会拿出什么个方案，但是趁着这个时候去弄个安全屋，屯点粮总是没错的。
万事不决先屯粮嘛！只要不是那种地震火灾一类的，这种做法总归是没错的。
再加上从陈然那里提前得到的”基因改造“这个考试主题……
林渊皱了皱眉，基因改造，究竟改造成功了，还是改造失败了？如果成功，那么最终人类面对的，可能是实力远胜于自己的改造人大军，那还有什么胜算呢？如果失败，基因崩溃，所有人失去理智，面对的可能是一群类似丧尸一样的生物？
而且陈然最后一句话明显意有所指，他竟然把问题抛给我，如果给我机会，我会不会接受一次基因改造。测试的目的是为了筛选出优秀的人才，其中必然伴随着超高的死亡率，如果这个选择是在测试以后，那还有什么意义呢？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死了吧？最大的可能恐怕是，在测试的途中，我们就必须面对这样的选择。
林渊的神色严峻起来，做题的关键在于找到题目的“题眼”，而这个问题，或者说是选择，恐怕就是这场测试的题眼了。
生死存亡之际，给予我们一次选择，悬崖之上的人，又有多少时间去思考？
若是阴谋论一点，如果基因改造真的在宇宙中掀起了如此风波，特意将其作为第一场考试的主题，那地球究竟是一个考场？还是一个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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