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变

楔子:我这一生经历过两个光辉灿烂的大时代,一个是纸醉金迷,奢华富贵,但稍有不慎会尸骨无存;另一个是太平盛世,黄金时代,但一生被定义,不属于自己。其实,如今的我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一场梦,可能那只是一段封存在所有人心中,被人们遗忘的历史。

每到四月清明节前后,上海滩总是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混合着空气中泥土和青草的香味儿,巷子里红砖绿瓦的四合院向外冒出热腾腾的蒸汽,街上的小贩儿都赶着回家吃饭了,路上也没几个行人,只有极个别穷苦人家的摊位还在摆着,就好像一直摆在那里总能迎来一位好心人,把他们摊位上的货物全部买下来。

换做以前,温和就是那样的“好心人”。不管是街上叫卖的小贩,还是路边的乞儿,他总会在阳光下平静地望着他们,眼睛里的暖意比身后的阳光还要能融化人,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声音温柔得像春华池里的温泉水:“这些钱你拿好,快回家去吧”。因为从小三岁才开口说话,亲戚来逗他也只是淡淡礼貌一笑,平时更不会像一般小娃娃那样活泼爱动,所以母亲很是头疼,为他取名为温和,只愿一生像他原本的性格一样,温和如玉,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但现在,一个孤单的身影在巷口立着,他像在等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约定。

一双粗糙的大手突然拍了温和的肩膀一下,温和本能反应向后看去,只看那人三两下的工夫就翻上了旁边的瓦房,扔下一张字条,转一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动作倒是麻利。”温和轻笑了一下,随即转过身,低下头弯腰捡起了那张字条,“北平有变,速归”字条上赫然写着六个大字,温和看到之后脸色微微一暗,若此时有人看到他的神情,定不会觉得这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上海滩第一公子,因为他的眼神像极了盯上猎物的猛兽。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十分精致,上面绘着如意云纹图案的袖珍打火机,若在仔细看,上面还有几个简洁的不像这个时代的字样。一只细长的手随意拨弄了一下,火便“咻”的升了起来,吞噬掉了那张不起眼的字条。

北平的空气比上海干燥多了,天气也好了起来,随着火车一路很明显地看到天空从阴沉沉地变得晴朗无云。此时的北平火车站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人,门口停着许多黄包车和马车,车夫们抄手缩脖,分成了两个阵营,双方骂骂咧咧的,黄包车车夫嘲笑马车的笨重,不新潮,仿佛他们脚下的黄包车就是那个时代最新潮的产物;马车夫也不甘示弱,耻笑黄包车需要人力,说那些人就像自己的牲畜一样累死累活。

“嗡~”从上海开来的火车进站了。钢制曲轴和连杆有节奏地摆动着,带动红色车轮缓缓前行,大团的蒸汽散发出来,月台上白雾朦朦。一等车厢的门一打开,车夫们蜂拥而上,挤得不可开交。“少爷老爷们,坐车吗?去哪里呀?”“大老爷们,坐我的车吧!我是全北平城跑得最快的。”“你起开,大老爷坐我的车吧,我的马儿身强体壮昨天刚喂了满满的一大桶饲料”“少爷小姐们,可怜可怜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旬小儿,都指着这个过活呢。”车夫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起西伐,起西伐。侬这些小赤佬们别当老娘的道好伐啦,要是坏了我的要紧事,我让侬都吃不了兜着走。”一位穿着裘皮大衣,涂着大红色的口红,高颧骨薄嘴唇的太太气急败坏地在人群中和他们理论着。趁着这个空当,温和三两步迈出了人群。几米之外站着的几个年轻男子,几人都梳着当下最时兴的侧分油头,带着金丝细边的圆框眼镜,身着西式的浅棕色绅士西装,在左边的口袋里一张叠好的手帕漏出一角,打着相同色调的条纹领带,线条硬朗,布料考究,是典型的留洋人士模样。

看到温和后几人眼睛一亮,随即快步迎了上来,“请问是温公子吗?我们是北大的学生,蔡元培先生让我们来火车站接您。”“那就有劳各位了。”温和出声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缓,优雅的气质里,平添了一份平静和超然。“不敢当,不敢当,温公子跟我们来吧。”几人连连摆手,好像受不起温和的这一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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