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卧室里，电脑屏幕投射出的白光打在杨牧云脸上。
这是个长相普普通通的男人，一眼望去，只能记住引人注目的黑眼圈，多次搓揉发红的鼻子，挡住眼睛的散乱黑发。
不停骂骂咧咧的杨牧云，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是个十足的网瘾少年模样。
“CNM的，神尊火你TM会不会玩儿？渡劫飞升期间不能带削减气运的装备，一级菜鸟都明白的道理，你就不知道？”
杨牧云伸手从抽纸盒里薅出来几张纸，胡乱按在鼻子上用力一哼，然后随后将纸团扔在地上。
色彩失衡的屏幕上，一个花里胡哨的红色小人正在左右躲闪，漆黑如墨的天空中凝结着大片劫云，一道道紫色雷蛇肆意游动，喷射着夺人心魄的光芒。
杨牧云等着宗门师弟渡劫，顺手点开了自己的人物属性界面。
褐色背景中站立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身着一袭白衫，左腕上缠绕着一条碧绿青龙，半阖眼眸昏昏欲睡。
杨牧云拖动鼠标逗弄了下灵宠，开始仔细看自己的人物属性。
《志怪》是近两年来最受欢迎的MMORPG网游，因其简单无脑的人物属性计算方式，开放世界探索，随机触发任务的模式，以及单人升级独立世界，组队攻打BOSS，全体玩家累积进度推进版本升级等优点，让其面世后，掀起世界级热潮。
“元婴等级还是太低，上次找到的秘境，起码要合体期才能探索。”
人物：烟云一条虫
境界：元婴（197级）
道缘：乙
气运：中
简单至极的人物属性，杨牧云已经有些看腻了，有时他会觉得很奇怪。
没有经验条，没有琐碎的日常任务，游戏公司也不会想方设法增加氪金渠道，这样的游戏是如何赚钱的呢？
“神尊火，你说造神会不会改成时长制啊？”
杨牧云好奇的询问。
话音落下，一道粗如水桶的雷光狠狠朝神尊火劈了下去。
神尊火正心神紧绷，时刻准备着将得来的渡劫法宝甩出去，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刻，听到了杨牧云的问题，刚准备回答，雷光如瀑布般降落。
一秒之差……
杨牧云不忍心地看到浩浩荡荡的紫白色雷柱中，一个小人渐渐化为漆黑飞灰。
叮咚~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谁敢动我试试看我老祖气运无敌门下弟子渡劫失败，大世界所有道友气运上升。”
系统声音清新淡雅，若不是冗长的门派名破坏了气氛，听到系统提示声的玩家，一定会感慨一番，造神从哪里找来的软萌妹子？
《志怪》是个很怪的游戏，在这样奇怪的游戏里，有一个名字长到爆炸的宗门也不显得奇怪。
理所当然的，元婴期的杨牧云有一个渡劫期的师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此时的杨牧云娴熟点开装备栏，将所有增加移动速度的法宝装备上，点开大世界地图准备跑路。
“死长虫！！！你给我滚出来受死！”
很可惜，《志怪》渡劫失败几乎没有惩罚，神尊火没有给自己大师兄跑路的时间。
占地只有十几亩的天下无敌门此时阴云密布，一股火光转瞬在空中炸开，染红了暂未消退的劫云。
神尊火披发瞪目，手持一柄古铜金钱剑，脚踩一头背生双翼黑纹金睛虎，风驰电掣朝暮云峰冲刺而去。
门下嗑瓜子看戏的弟子们大大咧咧指着神尊火，笑道：“看二师兄又渡劫失败了。”
渡劫失败的神尊火没搭理这群小屁孩，他一定要剥了烟云一条虫的皮，要不是他捣乱自己早就渡劫成功了。
杨牧云皱紧眉头，考虑要不要关机跑路。
多年以后，杨牧云站在剐神台前，准会想起神尊火刺杀自己未遂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当时那把剑离他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秒钟后，那把剑的男主人将会彻底忘记他。
“你厌恶现在的生活吗？”
弹窗突然跳出，灰白色面板，简单粗糙的是与否按钮，像是一个刚学会编程的小家伙的拙劣作品。
一般来说，刚学会编程的不都要来一句，“Hello World”吗？
此时，时间已过去一秒。
幼时双亲抛弃自己，长大后浑浑噩噩过日子。
进厂六年，攒了七八万。
某天突然厌恶了机械式的生活，离职提桶跑路后，在鹤岗买了一个小小的房，没本儿。
两秒。
杨牧云抬头看了看粘着粗劣卡通画的白色墙面，低头看了看随意摆放的鞋子，满地的擤鼻涕纸团。
自己好像对这个世界既没有特别眷恋，也没有特别厌恶。
活着，只是为活着。
如果以后爸妈还会来找我呢？
三秒。
怎么可能呢？
杨牧云笑了笑，拖动鼠标点了是。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遍布全身，也没有突然晕厥。
杨牧云看着弹窗消失，电脑屏幕上的游戏也瞬间消失。
屋里刹那间安静下来。
“卧槽，我游戏怎么掉了？”
杨牧云望着放满各种游戏图标的电脑桌面鬼叫了一声，熟练地朝《志怪》游戏图标双击。
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杨牧云看着弹出文件损坏提示的消息框，回想着自己刚刚羞耻的行为。
如果生活能够重新来过，杨牧云觉得睡觉时思考这个问题比较有趣。
所以恢复理智的杨牧云，十分鄙夷自己刚刚的痴心妄想。
“文件坏了啊……”
杨牧云瞅了眼屏幕右下方的时间。
23:14
杨牧云打了个哈欠，从桌子上抄起手机，给神尊火发了条消息。
“时间太晚了，我游戏坏了，明天上线咱们再打。”
按下发送键后，困意袭来的杨牧云将手机丢到桌子上，转身趴在了自己的床上。
嗡~嗡~
“兄弟，你谁啊？”
“我什么时候加的你啊？”
“说话！”
“不说话我就给你删了啊！”
远离鹤岗的某一线城市，半躺在豪华电竞椅上的壮汉，骂骂咧咧的将一个未标示备注的好友删除。
“烟云一条龙，你给我等着，我今天不剥了你的皮，我就不姓神。”
壮汉耳机里传来片刻沉默，而后响起略显虚弱的声音。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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