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例行夜话,祝榆例行抖腿,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斜睨着发呆的顾庭谨。
两个人已经沉默了半个时辰,桌上的零嘴已经上了第二轮,祝榆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对他道:“老六,想什么呢?”
顾庭谨懒得搭理她,她就不依不饶:“今天上门的人太多了,我都没逮着机会出门玩儿。”
顾庭谨瞪她:“这不是你自己整出来的事吗?”
祝榆满不在乎:“大家都看到你摔门出去了嘛,我就顺坡溜驴了呗。嗨,男子汉大丈夫大度一点,明儿我带你去街上转一转,大家就又会觉得我们琴瑟和鸣了。”
“祝榆,我俩迟早得打一架。”
“可别,我认输。”祝榆举双手投降,“我只会一些自保的功夫,还是大祭司逼着我学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武功怎样,挖趣唰唰唰一眨眼就能飞到房顶上去的,亏外面人还以为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
顾庭谨道:“这件事不能说。”
“知道知道,我有数。”
祝榆见他还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于是眼珠一转假装不经意地道:“不知道奚薇姐姐……”
顾庭谨迅速抬头四处张望:“奚薇来了?哪里?”无奈四周并无旁人,顾庭谨意识到自己被骗,怒瞪着她道:“祝榆,有意思吗?”
祝榆无辜:“我就想问奚薇姐姐有没有把东西给岁宁,又没说她来了。”
顾庭谨自知理亏,红着耳根愤愤偏头。
“你害臊个什么东西啊?”祝榆挪过去凑近观察他的耳朵,稀奇道,“哎呦喂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副模样哦!”
“滚开!”顾庭谨毫不留情打开她的手。
祝榆眼见自己手背红了一片,顿时恶从心起,“你是不是喜欢奚薇姐姐啊?”
顾庭谨触电般弹开,吼道:“你乱说什么啊!”
“我乱说?你看看你脸红成什么样子了好吧!”
顾庭谨赶紧冲到铜镜前,第无数次发现自己被骗。“祝榆!我要杀了你!”
“诶我记住这句话了!我要告诉大祭司!”
“你敢!”
“我怎么不敢?”
“大祭司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怪我太优秀喽?”
“祝榆你真是不要脸!”
“顾庭谨你每次吵不过我就人身攻击!”
“我哪有攻击你!”
“是人身攻击!你个文盲!”
“你文章都读不懂一篇还好意思说别人文盲?”
“切,优等生了不起喽?”
两人不知吵了多久,直到侍卫们都闻声赶来,为了大局着想他们迅速休战,双双累的瘫倒在椅子里。
祝榆猛灌下一大杯茶水,大口喘着粗气:“不过我说,那可是嫂子,就算在几千年后这样也是要被人唾弃的,更别说这个时代,估计会被浸猪笼。”
顾庭谨闷闷道:“那有什么办法……”
祝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咱亲兄弟不说两家话,你真喜欢奚薇姐姐啊?”
顾庭谨看着跃动的烛火,慢吞吞道:“可能吧……”
祝榆脸色非常复杂。“换做别的女子我都帮你了,可那是皇嫂,太子妃,他岁宁还是皇长孙,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我又何尝不知?”顾庭谨道,“只是……”
祝榆看他一眼,道:“其实吧,我觉得今天是奚薇姐姐自己要来的。”
顾庭谨疑惑看向她。
祝榆解释道:“你想啊,你那个太子哥哥爱搭理你吗?不止太子,你那几个兄弟都跟你不怎么亲近吧?我嫁过来五年他们上门拜访的次数屈指可数,卧槽我竟然会用成语了……”
“说重点!”
“啊好,重点就是,奚薇姐姐说是帮太子来瞧一瞧,但太子根本不会管你的破事,所以……”祝榆伸出手指指向他,摆了个经典动作,“新机词挖一直摸你肚子!”
顾庭谨:“什么玩意儿?”
“真相只有一个!”祝榆道,“是奚薇姐姐自己要来的!”
顾庭谨双眼一亮。“你是说她主动来调和我们的关系?”
“对!”祝榆用力点了点头,“奚薇姐姐担心我们吵架,所以主动过来调和,所以她一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是我们两个都认识的人!”
顾庭谨思考了一会,道:“那万一她就是惦记着我们找回岁宁,碍于情面才来的呢?”
祝榆与他对视良久,道:“那就当我刚刚在放屁。”
顾庭谨:“……”
“揣摩人心好难。”祝榆摇摇头摆手,“歇了老六。”
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压低了声音道:“你今晚……别那个了啊。”
“哪个?”
“就那个啊!”
顾庭谨双脸爆红,抄起茶杯就朝她砸过去。祝榆灵巧避开,在心里为自己的身手大加赞扬了一番,又道:“你要是还想,就去别的院子,别让我听到啊!”
“闭嘴!”
“得嘞!您慢慢享受诱人的长夜哈!”
“滚!”
祝榆拿出大学体测50米的速度迅速逃离现场,顾庭谨一把掀翻了桌子也愤怒离开。
今夜无月,反倒是群星璀璨,望月楼塔顶似乎伸手就能触到繁星。夜风有些凉,顾庭谨紧了紧衣衫,望着遥远的南方发呆。
望月楼根本看不到千里之外的斛月,就像伸手也够不到星星一样,明明知道他就在那里,却不可望亦不可及。
今夜没有月亮,不知道月神山上是不是一片漆黑。那个人不喜欢点灯,怕是会在月神像前待上一整夜,一根又一根补上燃尽的线香。
明明只见过他几面,确切来说连脸都没见到过,但五年来却夜夜都能梦见。时而近在咫尺,时而远在天边。那夜在月神殿下看到他,孤零零的背影纤瘦又倔强,仰头望着那高大的神像,伴着他的只有漆黑的影子。
梦里无数遍闪回他摘下帽檐的那一幕,据祝榆所说那人比她大不了几岁,却是满头白发,连皮肤都是苍白无血色,却把自己罩在密不透风的衣袍中,囚禁在青灯和神像之中。
昨夜的梦里,那人抽下了自己的手套,露出一双瘦削的手,搭在鬼面面具上,摘下了可怖的面具,露出一头白发的奚薇。
白发白肤淡瞳,她的身上黯淡的没有一丝颜色,只有那琥珀色的瞳孔之中映照出一身玄衣的自己,才多了几分生气。
大祭司,山鬼,祝东川。
奚薇。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千丝万缕,却又空荡荡的毫无关联。
顾庭谨熬得难耐,下了望月楼,回屋坐在桌前,提笔写下了五年来第一份信,洋洋洒洒十几页,却仍觉得说不完,最后只留下一张纸,第二天天没亮就差心腹送往了斛月。
……
再见奚薇是在半个月后皇宫家宴,帝后欢欢喜喜为久病归来的太子妃接风洗尘,皇室中人悉数到场,还邀了许多亲近的大臣,欲向众人介绍唯一的爱孙。
帝后坐在主座上,两侧先是妃子,然后是皇子公主,末位坐着一些大臣。顾庭煜和奚薇坐在客席之首,对面是顾庭谨。
至于祝榆,借口出恭和九公主顾无忧溜出去玩了。皇宫她来过许多次,每每都找各种借口逃离宴会,相比于每一句话都是坑的觥筹交错,她还是更喜欢安静的御花园,让她想起月神山的寂寥,就好像拐个弯就能见到那个人。
然而拐个弯没见到大祭司,反而见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朝她们这边走来。
“九公主,六皇妃。”
来人白衣翩翩,祝榆一下就认出来:“徐济悬?”
徐济悬做心痛状:“神女嫁到大梁五年,可算是记得我这个人了。”
祝榆有些心虚。她自然是记得这个人的,当朝皇后的亲弟弟,宰辅徐氏年过半百才得了独子徐济悬,是下都有名的风流子。只是徐济悬与顾庭谨关系太过密切,她天天和顾庭谨吵吵闹闹,连带着看他朋友也不顺眼。
顾无忧道:“阿悬怎么不在宴席上?”
徐济悬抬抬手,给她们看手里牵着的人儿。
小姑娘专心致志吃着糖葫芦,感觉到徐济悬的示意,仰起头冲她们甜甜一笑,“公主姐姐好,神女姐姐好。”
“哎呦乖乖!”祝榆和顾无忧一齐蹲下,对着小姑娘的脸一通乱揉,把人的口水都挤了出来。顾无忧问:“这是哪家孩子啊?”
祝榆道:“就是你太子哥哥的那个女儿,你也是第一次见吧?”
顾无忧狂点头:“你就是岁宁啊?那你不能叫我姐姐哦,我是你爹爹的妹妹,你要叫我姑姑,知道吗?”
岁宁不明白:“可是你这么年轻,就是姐姐啊!”
顾无忧笑得花枝乱颤。她比祝榆还小上三岁,今年才十九,蓦得做姑姑也转变不过来,这声姐姐叫的她心花怒放,搂着小姑娘好一顿亲。“岁宁真乖。”
祝榆和她逗了会儿孩子,才想起问徐济悬:“她怎么跟你在一起?”
徐济悬指指岁宁手里的糖葫芦:“上次她说想吃,我给她买了一车。”
祝榆惊讶于他竟然连孩子随口一提也记在心里,看岁宁牵着他的手不放,心里羡慕得很,道:“好兄弟,分我半车。”
徐济悬一愣,哈哈大笑:“神女真是快人快语,马车就在宫门口,分你半车就是!”
“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祝榆豪爽的一拍他肩膀,险些把人掼地上,转头立刻掐着嗓子哄岁宁:“乖乖啊,姐姐也有糖葫芦,跟姐姐玩好不好?”
岁宁果断抛弃徐济悬投入祝榆的怀抱。
得胜归来的神女抱着小姑娘冲徐济悬耀武扬威。
徐济悬苦着一张脸:“岁宁不跟哥哥玩了吗?”
岁宁摇头:“散步一次,一根糖葫芦。”
徐济悬:“哥哥那里还有一车,哦不半车。”
岁宁:“那下次再散步,岁宁不想走了。”
徐济悬:“那哥哥抱好不好?”
岁宁:“男女授受不亲。”
祝榆:“噗。”
顾无忧:“公主姐姐抱好不好?”
岁宁乖乖伸出手。
徐济悬:“……”
祝榆:“嗤。”
徐济悬:“你刚刚还说喜欢跟我玩……”
岁宁:“小孩子都是善变的。”
祝榆:“哈哈哈哈哈!”
顾无忧:“那岁宁喜欢跟公主姐姐玩吗?”
岁宁:“喜欢!”
祝榆:“那神女姐姐呢?”
岁宁用力点头。
徐济悬:“不是,为什么啊?”
岁宁:“因为姐姐好看!”
徐济悬:“……得嘞。”
祝榆起了坏心思,抛出问题刺客:“那岁宁更喜欢公主姐姐还是神女姐姐?”
岁宁皱起眉头:“我还是小孩子,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几人哈哈大笑。
徐济悬道:“我跟太子殿下磨了好久才把人借出来半个时辰,再不回去我皮要被扒了。”
祝榆道:“那就再玩会儿,我蛮想看你怎么被扒皮的。”
顾无忧也道:“我也是。”
徐济悬求饶:“姑奶奶们可怜可怜我吧,我家里就我一个,没了就真没了。”他把希望寄托在岁宁身上:“岁宁啊,你也不想看到哥哥被惩罚对不对?那我们回去好不好?”
岁宁思考了一下,从顾无忧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徐济悬身边牵起他的手,“娘亲说要跟哥哥回去。”
徐济悬乐弯了眼:“好,哥哥带你回去啊。”得胜的小公子非常臭屁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牵着岁宁扬长而去。祝榆和顾无忧对视一眼,纷纷吐了吐舌头,便腹诽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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