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榆大摇大摆带着他去了城东。
她是轻车熟路乔装改扮过的,但叶归梧还是一身轻铠。他在京中名头又甚,于是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不过半日叶将军和一个女子在街上溜达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街边的小商贩和顾客们假装做生意,实则眼睛偷偷往他们身上瞟。祝榆无奈回头看了眼离自己五步之外的叶归梧,趁着拐弯的时候狠狠给了他肩膀一拳,结果像砸在石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吃什么长大的啊?看着苗条,肌肉这么硬?”
叶归梧瞥她一眼,幽幽道:“杀人长大的。”
祝榆吓得一哆嗦,连忙又和他拉远了几步,指着排成长龙的队伍道:“喏,就是那,你去排队吧。”
叶归梧撅起眉:“为什么要我排队?”
祝榆摊手:“谁出钱谁排队。”
“……好像没有道理。”
“有道理的有道理的。”祝榆推着他到了队伍最后一个,“你排着吧,哈。”
叶归梧偏了些身子,看着前面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的队伍,又看了看当头的烈日,抹了把额上的汗。
“那你呢?”
“我?”祝榆以手作扇晃了几下,不动声色挪远了些,“我自然是有其他事啦……”
叶归梧抿唇,老老实实排起队来。
人群中响起稀稀疏疏的议论声,叶归梧没太在意。
他个子高相貌好,又穿着铠甲,在一众布衣百姓中格外打眼。没过一会儿排在他前面的几个老妇人终于忍不住,其中一个凑过来,悄悄问他:“你是叶将军吗?”
叶归梧点头。那几个老妇人就跟怀春少女似的聚在一团激动地吱哇乱叫。
叶归梧觉得有些可怕,忍不住退后了半步,一只手却挽上了他的胳膊,紧接着好几只手开始抚摸他胸前的铠甲,几个老妇边摸边笑成一团。
“我摸到活的叶将军了!”
“这胸肌手感好好啊!”
“那不是铠甲吗?”
“铠甲不是胸肌撑起来的吗?”
“哇这胳膊硬的!”
“叶将军,我家有个孙女生的貌美如花,你要不要见一见?”
“你孙女不是还没及笄吗?”
“这叫未雨绸缪,你懂个屁!”
……
叶归梧完全不知所措,一群老妇打也不好打骂也不好骂,他只好举起两只手避免触碰到她们,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条缝,好叫那些乱摸的手碰不到。
就在心里骂了祝榆百八十遍后,这个杀千刀的终于回来了。
一双素手拨开了乱摸的手,代替它们搭上他的胸口,同时一顶及膝长的帷帽罩了下来,将两人一齐拢在里面。
祝榆半倚在他身上,手还搭在他的胸前,微微踮起脚凑近他的眼前,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望着他。从外面看来两个人的姿势与亲吻无二。
少女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叶归梧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将其中的狡黠和灵动一并收入眼底。
祝榆只靠近了一瞬就钻出了帷帽,叉着腰对周围的妇人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谈恋爱吗?”
围观的人群散去,叶归梧的双耳嗡鸣,直觉胸腔里的跳动几乎要跃出身体。
祝榆顶了下他的肩膀,吹了个顶流氓的口哨,揶揄道:“身材不赖嘛。”
叶归梧受惊似的猛地推开她,力道之大,祝榆一个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搞什么啊!”
叶归梧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把人扶起来,做贼似的瞟了眼四周,道歉道,“对不起,我下意识就……你就是去买这个了?”
“不然呢?你看谁逛街还穿个铠甲的?多少人看你你不知道吗?”祝榆翻了个白眼,看在他这么诚恳的份上欣然接受了他的道歉,“你这手劲可真大,下回不许这样了!”
叶归梧连连点头,那模样像极了乖巧的小媳妇,惹得祝榆龙心大悦,“没关系,我知道你们习武之人嘛,不知道轻重正常!不过你这魅力还真是大啊。”祝榆扫了眼四周偷偷瞄来的眼神,嗤道,“上到八十下到十八,未婚少女已婚少妇丧偶老妪,通杀啊!”
“别说了……”
“有魅力是好事,干嘛不让说?”祝榆继续道,“我听说你们下都城有什么最想嫁的男子排行榜,你好像是第一个,我还以为是乱吹,好家伙今天是叫我开了眼了。”
仗着有帷帽遮挡,祝榆靠近了些,透过并不透明的纱幔直直盯着里面模糊的脸:“不过你确实长得不赖,放在我们那一定可以当大明星,人设也不错,是言情小说吃香的男主角。”
“什么胡言乱语……”叶归梧从脖子到脸全红透了,幸好没人看得见,他想。
“夸你好看呢。顾庭谨长得也不赖,他就是那种蒙尘美人的人设,还有太子,太子就是傲娇冷漠大小姐。你们仨可以凑个下都城F3,可惜差一个,没有F4了。”
“那我可以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两人闻声看去,不远处的马车上正巧走下来一个人,白衣折扇好不飘飘然,祝榆却翻了个白眼。
“你勉勉强强吧。不是我说,徐济悬,怎么哪都能遇见你?”
徐济悬向两人行了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叶归梧,又把眼神放到了祝榆身上:“叶将军这是,在扮神女皇妃的丫头?”
叶归梧懒得搭理他。祝榆没好气道:“你什么眼神,有这么魁梧的丫头吗?这叫保镖!就是你们说的护卫,懂不懂?”
徐济悬笑道:“神女皇妃竟然能请到叶将军做护卫,真是好大的面子。”
“得得得,你能别喊神女皇妃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祝榆作势搓了把胳膊,满脸嫌弃。
徐济悬倒不在意:“那叫什么?神女殿下?”
祝榆道:“什么神女不神女的,咱就入乡随俗,你就喊我……小榆?反正顾庭谨在外面也这么喊我。”
徐济悬道:“那在家里他怎么喊你?”
祝榆:“……他喊我倒霉玩意儿。”
“什么?”徐济悬没听清,但站在她身边的叶归梧却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出意外得到了祝榆的眼刀。
“笑什么笑!你也喊小榆,知不知道!”
叶归梧:“嗯。”
祝榆这才满意。徐济悬笑道:“奇了,叶将军跟你竟然这么好说话?”
祝榆挑眉:“你别挑拨离间啊,叶将军一直都很好说话,诽谤是要坐牢的。”
“我可没乱说。”徐济悬折扇一展,“下都城谁不知道,叶将军可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冷血无情。”
“行,我就当你在放屁。”祝榆道,“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
徐济悬摊手:“下都城这么大,我还不能在这里吗?”
祝榆道:“下都城这么大,您怎么偏偏在这里呢?”
徐济悬大笑,拢扇敲了敲马车,道:“岁宁,看我们遇到了谁?”
小小的脑袋从窗户里弹出来,提溜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看到祝榆时顿时弯成了一弯月牙:“神女姐姐!”
“哎!”祝榆立马拜倒在小姑娘的石榴裙下,乐不可支地挤开徐济悬,从马车里抱出岁宁,“我的小心肝儿呦,你怎么在这啊?”
岁宁指着徐济悬道:“哥哥带岁宁买好吃的!”
祝榆佯装生气:“你怎么又跟他玩儿啊?”
岁宁道:“娘亲说可以。”
徐济悬提醒她:“岁宁,这位是叶将军,要给叶将军问好。”
岁宁甜甜道:“舅舅好。”
“舅舅?”两人皆惊讶。岁宁道:“上次舅舅找到岁宁,娘亲请他去家里做客,让岁宁喊舅舅。”
祝榆悄悄瞥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岁宁想吃糖油糍粑吗?姐姐给岁宁买好不好?”
岁宁道:“还要给娘亲带好吃的。”
“好,给娘亲带多多的,好不好?”
岁宁:“糖葫芦。”
祝榆:“好,糖葫芦。”
岁宁:“小糖人。”
祝榆笑了:“这么喜欢吃糖啊?小心长蛀牙。”
岁宁:“蛀牙是什么?”
祝榆:“就是牙里面长了小虫子,会把你的牙齿都吃光!”
岁宁吓得一抖:“不吃了!”
“吃,换个吃。娘亲有没有说你不准吃什么?”
岁宁想了想,心虚道:“没有。”
徐济悬插嘴:“太子妃说不让她吃花生,会起疹子。”
岁宁瞪他:“不喜欢哥哥。”
徐济悬吐舌头。
祝榆道:“花生过敏啊?那一些花生制品都不能吃了。”
岁宁道:“花生纸片是什么?”
祝榆笑道:“就是花生糖啊,花生酥之类的,还有坚果最好也不要吃了,就是核桃、杏仁、瓜子、板栗之类的果子。”
“啊……”岁宁垂头丧气。
徐济悬调笑道;“想不到神女……小榆你还懂这些?”
祝榆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这是常识,是你太笨了。”
好不容易哄得小姑娘开心,从街头到街角的小零食买了个遍,岁宁心满意足地跟着徐济悬回太子府了。
带个孩子玩了一天把祝榆累得够呛,她伸了个懒腰,压低了声音问叶归梧:“岁宁为什么喊你舅舅啊?”
叶归梧沉默了片刻,看向她,道:“有个很不凑巧的事情。”
“什么?”
叶归梧道:“我的姐姐也叫奚薇。”
祝榆:“!”
“不是?你妹妹跟我一个名?你姐姐跟太子妃一个名?要不是看你像个正人君子,我真怀疑你是钓鱼的。”
叶归梧:“听不懂。”
祝榆:“就是调戏良家妇女,呸,少女。”
叶归梧:“我没有!是真的。”
“我知道你没有。”祝榆想起那时他眼里的悲痛,料想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但还是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叶归梧回想起那日被请到太子府的场景。
顾庭煜抱着岁宁坐在椅上,奚薇给他倒了一杯茶,问:“叶将军为何问我姓什么?”
叶归梧思考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家姐闺名也叫奚薇,只是家姐与臣失散多年……”
奚薇似乎僵了一瞬,道:“叶将军是哪里人?”
叶归梧道:“臣是大梁人。”
“叶奚薇吗?我不认识。”她好像松了口气,笑着道,“同名之人甚多,叶将军想是认错了。今日叶将军寻回了岁宁,我又恰好与你姐姐同名,也算是一桩缘分,今后便让岁宁喊你舅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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