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欢偏头看了眼黎霁,黎霁尴尬地耸耸肩。
一语道破,群情激愤。
“就是那小子!”
“就是他,不知用了什么龌龊手段打败了我大哥,把我爹气的至今卧床不起!”
“妈的,老子不服!别拦着我!上次是老子轻敌,今天一定把这臭小子打趴下!”
未被黎霁找上门的仙门大宗也早就听说过这回事,现下就乐呵呵地看免费的热闹,时不时还嘲讽几句。
“自己弱还好意思怪别人?”
“你知道什么!这小子一来就说他刚修道半年,让我们挑一人与他对擂,还说要全部族人都到场,看他怎么打趴我们的人!简直猖狂至极!”
“怎么偏找你家不找我家?还不是看你家没本事,轻而易举就能立威?换作我家必不会让他竖着出去。”
“就你能吹,你家这么牛怎么不见七宗有你名呢?”
“百家排名你家都要垫底了吧?”
“今年仙门大会一定打得你跪下求饶。”
“那我拭目以待喽。”
……
青欢被吵的有些头疼,按着眉心揉了好一会,这时裴云景突然操纵着什么往殿下飞去,那东西悬于大殿正中,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灵气激荡,将众人吹得衣发翻飞,修为低一些的竟直接被掀翻在地。
黎霁下意识就是护住青欢,可窥见后者正襟危坐岿然不动,只是发丝被吹乱了几根。索性灵力激荡了片刻就停歇了,他这才透过半空中那团灵力球看见其中之物,赫然正是寒水扇。
这段时间观察下来,黎霁发现寒水扇并非青欢的法器,但青欢会无时无刻不带着,好好的一柄法器真就被她当作普通扇子只用来扇凉。
现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在这剧烈却并不算强劲的灵力激荡中,看起来威慑大于镇压,并且只靠这不痛不痒的威慑,殿中众人悉数噤声,尤其是在场的七宗中人,表情很是难看。有胆子大的弟子抱怨了几句,立刻被自家宗主骂了回去。
终于安静下来。青欢轻咳了两声,侧头偏向黎霁,道:“这位是本尊新收的弟子。”
殿内一阵唏嘘。
黎霁举起一只手,掌心朝向众人,四指曲了两下,笑着打招呼:“大家好啊,我是黎霁。”
沉寂下去的叫骂声又渐渐响了起来。
“这臭小子怎么拜入沧清门了?还被青欢仙尊收作了弟子?”
“之前我族邀请他做客卿,这人说的什么?我绝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家族和宗门!我还信了!操蛋!原来是看不上我家庙小,惦记着沧清门呢!”
“所以他连挑二十家是为了引起沧清门的注意吧?好家伙这是那我们当投名状?这一手算盘打得我娘在阎王庙都听见了。”
“原来你他妈的叫黎霁,老子记住了!”
“我想揍他,有没有人一起?”
……
青欢烦躁地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道:“黎霁如今是本尊的弟子,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黎霁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仙尊,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与黎霁是私怨,不能因为他是您的弟子就让我们放下恩怨吧,我们二十家氏族好歹也是百年世家,因他颜面扫地,被天下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耻笑。并非我们无力敌他,只是这小子一次只挑战一人,每家子弟总有强有弱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因为一场败局就让我们被世人辱骂,如此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说话的正是先前第一个说话的中年男子,青欢盯着他许久,才眯起眼,道:“我记得你,你的机关弩能同时射出十二根银针,分别刺入十二处大穴,封住全身经脉,使灵力滞涩,运转不畅,形同返璞之人。”
那人面对四周投来的目光顿时得意洋洋,拱手致礼道:“仙尊过奖了,在下浊漳水北曾家家主,曾谙。曾氏以机关术闻名天下,在下只是粗通些机括之术,仙尊说的正是在下的法器。”
世家之中有本命法器的可不多见,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制弓弩,急不可耐传递给大家看,又取出一个四方的小盒子,盒子一侧有十二个小孔,孔中散发着寒气,夸耀道,“此弩名唤十二栏,是曾家耗费数代人心血研制,到我这终于大成。一旦射中便半分灵力也使不出,强行运功更会导致内丹直接爆裂。”
闻言之人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内丹是修行之人命脉,内丹一碎就断送了修行的一切可能,只能沦为废人一个。
浊漳水曾家便是因这一法器的存在,在世家仙门之中势头愈盛,逐渐对七宗之位虎视眈眈,这次报名了仙门大会也是想一战正名。
只是没想到,风头正劲之时,被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当头一盆冷水,浇成了笑柄。
青欢静静听他吹嘘,神色冷淡,嘴唇抿成一条线。她心情不好时便是习惯抿嘴,眼里平淡又冷漠,仿佛立于众生之中,众生又与她无关。
黎霁接过话茬,道:“浊漳水北的曾家?我想起来了,我第一个找上的便是曾家。曾家家主嘲笑我不自量力,就让他家一个刚结丹的旁支弟子来跟我打,结果不出三招就跪地求饶了。”
殿下传来一阵嗤笑,曾谙气得吹胡子瞪眼。
黎霁依旧笑着,语气却变得冰冷。“赢了比斗后,曾家觉得颜面无光,怕我离开后将此事大肆宣扬,便合全族之力将我关入了筑舆塔。”
一言激起千层浪,先前指责黎霁的世家中人几乎立刻一边倒,开始不齿和唾骂曾家。
“我听说曾家百年的机关术全用在了筑舆塔里,里面各种机关暗器数不胜数,稍微不注意就触发了什么机关,被扎个一身窟窿,越往上越举步维艰。四层之下护体灵力可挡,四层之上任何灵力结界都不管用,号称连神仙进去都要脱层皮。”
“因为输了比试就将个大活人抓起来关进去,这不是奔着要他去死吗?”
“虽然老子也想杀了黎霁,但老子是想堂堂正正打败他,龌龊手段我家绝不屑与之为伍。”
曾家人一个个面色难看至极,曾谙更是气极,指着黎霁破口大骂:“你算什么的东西,也敢编排我浊漳水曾氏?谁进了我家筑舆塔不横着出来?你现在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那天你明明就是全须全尾离开曾家的,这么大的事岂是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能随意编造的!”
黎霁嗤笑道:“筑舆塔一共九层,入口在一层,出口在顶层。一层为箭矢雨。二层为滚石,三层为水银池,四层为兵甲人,五层四者皆有之,外加伏火、机弩、铁索绊,六层……”
“闭嘴!”曾谙怒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筑舆塔乃曾家禁地,若是被世人都知道了其中秘窍,曾家便相当于将所有机密和盘托出,再无隐秘之处,怕是列祖列宗都要爬出祖坟骂他不孝子。
黎霁耸肩:“六层我没去过,我在五层打了个洞逃出来了。”
有人高声问道:“不是说筑舆塔出口在顶楼吗?你怎么从五层出来的?”
黎霁道:“虽然没有脱层皮吧,但也吃了不少苦头。”
青欢看向他,黎霁回以微笑掸了掸袖子,青欢瞬间明白。
四层之上确实难过,他也确实没办法全须全尾出来。只是再生之力让他缺损的肢体重新生长出来,外人看来才是完整地进完整地出。
各种痛苦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曾谙怒斥道:“谁知道你买通了哪个不长眼的弟子打听来这些我家的机密!”
黎霁道:“这我可太冤枉了。曾家怕我离开后大肆宣扬有辱曾家名声,可我黎霁从未对旁人说过半个字,不知你家败于我一籍籍无名小辈之事是谁说出去的呢?”
殿下议论纷纷。
“好像确实没听这小子说过自己上门打了哪一家,但是总能知道他做了什么是赢是输……”
“说到这个老子就气。老子特么打输了去跟隔壁家家主喝闷酒,喝多了自己嘴上没把门说出来的。”
“我家是我那混蛋儿子跟狐朋狗友诉苦的时候供出去的。”
“在下去拜访老友时刚好遇见黎霁踢馆……”
黎霁道:“说不定真是你家哪个弟子被买通说与旁人听的呢,家主回去可要好好查查,谢我就不必了,助人为乐是我的美德。”
“谢你什么?”
“当然是谢我帮你提醒你曾家还有这么个不忠不孝的蛀虫。”
“黎霁!”曾谙大怒,“不要以为你拜入了沧清门,成了青欢仙尊的徒弟就能口出狂言了!我打听过了,你并非哪家世家子弟,也与七宗之人无关,我奉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家族支持还如此狂妄,我看你能横到什么时候!”
青欢冷不丁出言道:“没有家族支持本尊就给他撑腰。适可而止,曾家主。”
曾谙怒极开始口不择言:“你还有脸指责旁人!仙门百家敬你为仙尊,你又做得如何?沧清门宗主闭关百年,七宗之首便成了你的一言堂了?名不正言不顺,倒是连宗主令都由你调遣了?如今还堂而皇之坐在宗主的位置上,莫不是趁宗主闭关就想取而代之?你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做一宗之主!”
“曾谙!”殿内沧清门一众悉数起身,楚赢和陆镜同时出言呵斥。
黎霁瞬间化出太虚剑,剑尖直指其人:“你有火气放马冲我来,嘴巴放干净些!”
青欢依旧冷淡地不像话,只是微微歪着头,似乎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
裴云景按下黎霁的剑,走下台阶,寒水扇顺势飞到他手里。
黎霁还是头一回看他露出如此阴森的表情。他说:“曾家主不认得寒水扇,今日到场的诸位仙尊想必识得,不如给曾家主讲讲?”
见没有人吭声,裴云景便看向一位亦持一把白羽扇的年轻男子,道:“蒲瞭阁湘君仙尊,您博学广智,好为人师,不如就由您给曾家主说说吧。”
湘君死死盯着裴云景手里的寒水扇,握着自己羽扇的手有些发白,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见寒水扇如见沧清门宗主。”
在场的大多数根本没见过沧清门宗主,可他是亲眼见过的,寒水扇对他们这些仙尊的威慑力显然比没见过世面的小辈要大得多。
那可是八仙尊之首,人族第一人的法器,方才出现的时候那股气息让他几乎就想转头就走,现下看来应当是宗主闭关前交给了裴云景代行掌门之职。
裴云景冷声道:“宗主不日出关,诸位心有不服者,可亲自向宗主进言。”
鸦雀无声。只有玄玉座上的女子抿了口茶,茶杯放回桌上时落下极其轻缓的一声。
“今日宴席是为小巫贤之事,其余的,本尊不管。”青欢抬起眼,“瑶山村之事想必诸位已经知晓,小巫贤一事一日不解决,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瑶山村会出现在哪。”
“可我等除了‘小巫贤’和‘尸毒’,其余对他一无所知,实在无从办起啊。”
青欢瞥了眼黎霁,后者会意,上前半步道:“小巫贤名唤奢比尸,是妖族十二祖巫之中司毒之巫,可引魂魄寄生活物肉体。妖神大战中手下尸鬼以尸毒杀伤无数,被尸鬼伤到的人皆会感染尸毒,尸毒发作之人又会变为尸鬼,以此吸食活物精气供养自身。最后的消息是妖神大战中肉身被赤龙焚为灰烬,因为其魂魄可以不断更换宿主,所以人形不能确定。只是魂魄将散之际他附身在战马之上,所以本体应当是半人半马、兽身人面的模样。”
“若是可以随意更换宿主,那具体样貌也无从得知啊。”
黎霁耸耸肩表示自己只知道这么多,青欢却突然道:“他的耳朵很大,这是天生的,改变不了。”青欢指着自己的耳廓,“这里戴一个耳挂,是蛇头咬住耳垂,蛇尾自然下垂的样式,一边一个。”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要杀他,要活的。”
“如此便好找许多。只是天大地大,要找这样一个可以变换样貌的妖怪还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殿中又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曾家突然有个弟子嘟囔道:“可以用北曜星盘啊!”
声音不大,在殿中却格外清晰。曾谙怒瞪他一眼,后者低下头不敢吭声。
青欢立刻站了起来。“北曜星盘在曾家?”
“北曜星盘传说自妖神之战后就消失了,原来在曾家吗?”
“北曜星盘可定万物方位,用来找小巫贤再合适不过了。刚好在曾家手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曾谙沉着脸道:“北曜星盘确实在曾家手里。”
“那快拿出来吧!早一日找到小巫贤也早一日宽心!”
“并非我不愿借星盘一用。”曾谙道,“只是这北曜星盘正供奉在筑舆塔塔顶,我也无能为力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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