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月的日子依旧脚不沾地,修炼苦累她倒也习惯了,每日处理府中大小事务成了她最头痛的事。
她本就是无拘无束怕麻烦,爷爷病故后将整个呼兰家交到她手上,嘱托她一定好好照顾一大家子人,她不胜其烦却也无可奈何。偏生家里那几口又不是省油的灯。
老家主只有两个孩子,她父亲是长子,却早早亡故,母亲是个怯懦的性子,在家中根本说不上话,连带着她的弟弟呼兰诏也变得唯唯诺诺。呼兰月不止一次想要纠正他胆小怕事的毛病,那孩子却一见到她就浑身哆嗦。二叔家只有一个儿子,比呼兰月年长几岁,却是个混账东西,四肢不勤又怕苦怕累,修为低下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老家主在时隔三差五就要给他善后,她代管呼兰家后这事儿就落到了她身上。
她严词警告过无数次却无果,断了他的例钱他就赊账,放了话下去不允许给他赊账,他就干脆带着自己爹娘上她这来闹。三个人加起来一百二三十岁了,在她门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追到校场堵她的路。她忍无可忍将人关了起来,那段时间路过呼兰府的人都能听见府里鬼哭狼嚎。
呼兰家血脉缘薄,爷爷临走前百般叮嘱让她顾念血脉亲情,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作天作地,自己抽些时间听人频繁上门告状,就当听话本子休息休息。
解了他们的禁后,二叔二婶那边似乎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联合着自己儿子一起,开始热衷于往她房里塞各种各样的男人,直言呼兰家不能断后云云,却全然不提他家儿子也能给呼兰家延续香火。
呼兰月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要她的孩子,一个天资高,能守护呼兰家,又能乖乖听他们话的傀儡。
她几乎每天回房都能见到屋里各式各样的男人,无论是成熟、稚嫩、强势还是顺从,几乎包揽了各种样式,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貌美如花,还穿的格外清凉。
所以带着霍落走进屋子的时候,两个人双双愣在了原地。
一个只穿着一层薄纱的妖艳男人坐在她的茶桌前,桌上摆了些小菜和酒。
那人见到呼兰月和霍落也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一步三扭上前挽住呼兰月的胳膊,扶着她坐下。
“大小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奴可是等了您好久了……”边说着顺势在她腿上坐下,熟练地满上一杯酒递到她嘴边,故意往她身上蹭。
呼兰月僵硬地举起两只手以示清白,脖子尽可能往后缩,尴尬地扭头看向已经看傻了的霍落。
那小郎官用更矫揉造作的声音在呼兰月耳畔悠悠道:“大小姐忙了一天累了吧,奴替您松松筋骨……”
说完挑衅地瞥了眼霍落,道:“大小姐要和奴歇下了,哥哥不回避吗?还是说,哥哥想一起?”
呼兰月一口酒没兜住喷了出来,霍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
那小郎官连忙伸手帮她擦衣襟上的湿漉,指尖有意无意在呼兰月身上乱摸。
呼兰月一个激灵将人推开,忙躲到霍落身后,指着那人结结巴巴道:“你、你别过来!这里还有人!出、出去!”
“大小姐别害羞嘛,我们春宵一刻……”
“谁跟你春宵一刻!再不出去我动手了!”
按理说平日里她威胁几句人便会被吓到,自觉离开,可今日这小郎官胆子颇大,反而扭着腰娇笑着道:“大小姐好凶啊,奴被吓了一大跳,大小姐要怎么补偿奴呢?”
“要不要脸!良家妇男哪有你这个德行!”
“奴又不是良家妇男。”小郎官扭着腰凑到两人跟前,低声轻笑道:“奴一定会让大小姐满意的。”
话音刚落,呼兰月应声倒地,被霍落及时捞了一把才没磕在门槛上。
霍落皱着眉轻拍她的脸,发现人已经昏迷。
“你在酒里下药了?”
那小郎官嗤笑道:“不止酒里……奴身上也有呢……”
霍落直觉想带人走,刚回头却突然觉得浑身瘫软,下一刻就没了知觉。
小郎官合上了房门,从霍落手下扒出呼兰月,还不忘踹霍落两脚,往边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扛着呼兰月到了内室,扑通一声扔在床上。
“小娘们看着精瘦,没想到还挺重,累死老子了。”
他掰过呼兰月的下巴,打量道:“长得倒是端正,虽然老子还是喜欢细皮嫩肉的,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何况酬金给的还算丰厚,左右老子也不亏。”
他急不可耐去解呼兰月的腰带,一件一件扒下她的衣服,一边念叨着:“说什么呼兰家大小姐是块难啃的骨头,我看也不过如此,用对了方法还不就是个娘们,看老子怎么……”
突然“砰”得一声,便没了下文。
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小郎官身后站着一位青衣女子,手里拿着随手抄起的一柄长弓,弓身因为剧烈撞击经久震动,连带着她的手一阵酥麻。
她甩了甩手,费力拖开小郎官,又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卷麻绳,三下两下将人五花大绑,随手扯下一块衣角团了团塞进他的嘴里,正思考着该把人扔到什么地方,突然鼻腔钻入一股香气,她使劲嗅了嗅,下一刻双眼一翻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呼兰月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咋咋呼呼下房门好像被推开了,接踵而至的就是一阵尖叫。
“这不是霍公子吗!怎么在大小姐屋里?还睡在地上!”
呼兰月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勉强坐起,一眼就看见了屋内的一片混乱。
她的二叔二婶和堂哥一大清早莫名其妙带着六七个下人一起出现在她房里,一进门就不小心踹到了倒在门边的霍落。
“呀!那里怎么还有一个!”
众人顺着二婶的指向看去,呼兰月的床边地上躺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呼兰月勉强想起了昨夜的事。她带霍落回院子喝酒,开门发现了一个衣着暴露的小郎官,小郎官灌了她一杯酒她就晕了,然后霍落不知怎么也晕了……
她慌忙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只是有些衣衫不整,于是松了口气。
这人又怎么会被绑住扔在这里……
她看见二房家那几个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稍微梳理了一下思绪就知道了个大概。
这么一出好戏,这是要捉奸在床啊,是想毁了她的名声还是逼她娶个郎官好留下子嗣?不管哪一样都能让她恶心好一阵子。
只是最后关头不知道谁救了她,将他们安排的人弄了个不省人事……
霍落在下人们的照顾下悠悠转醒,同样觉得一阵头痛欲裂,在看清屋内状况后也瞬间白了脸。
她二叔眼珠子一转,指着她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破口大骂:“呼兰月!你平时在校场与男人不识礼数勾肩搭背也就罢了,这是在呼兰府!祖宗眼皮子底下!你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
二婶则仿佛受了惊吓,攥着手帕就开始擦眼泪:“你这孩子自小便我行我素,大嫂管不住你,我也不敢管。如今闹出了这样一档子事,传出去呼兰家的脸面往哪搁啊,以后见着那些亲戚让我们怎么抬得起头……”
就连素来不敢与她叫板的堂哥也道:“阿妹平日里清心寡欲的模样险些将为兄骗了,没想到一个不够还要……不过就算如此呼兰家也供得起,只是这位可是霍家长公子,你如此折辱于他,给霍家知道怕是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再怪罪呼兰家,不仅诏儿的处境艰难,恐怕两家的平和也难以维持了。”
呼兰月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中冰冷一片,面上却一直带着冷漠的笑,听他们一个个念叨完了,刚想开口嘲讽回去,却听得床角锦被下有什么东西蠕动,紧接着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唔”声。
她脸色一沉,讥讽声却又在屋里响起。“看来我还说错了,不止两个,是三个啊……阿妹啊,为兄自愧不如。”
他还想说下去,床角那处却突然扑腾了两下,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别闹,夫诸,我再睡会儿……”
一声如古井入石,平地惊雷。这下屋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幻莫测。
“女子!你床上怎么会有女子!”
那女子又被吵到,不耐烦地甩开被子坐起嚷道:“都说了你自己去玩儿!别吵我睡觉!”
呼兰月眼疾手快卷起锦被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那双幽碧色的眼瞳毫无保留地映照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眼里,叫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绝,单看一双眼就知道是当世之绝。
那人与他们面面相觑,好半晌才裹紧被子,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悄声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个……姑娘……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侄女的床上吗?”
她只觉得心中一凉,慌忙攥着被子缩到墙角,恨不得把头都塞进墙里。“完蛋了……被发现了……蠢死算了……”
正疯狂思考该怎么办时,一双手放在了她的头顶,安抚地拍了拍。
她浑身一震,就听到耳畔响起女子冷冰冰的声音:“我房里有谁,床上是谁,跟二叔又有什么关系。您又是从哪里听到消息‘凑巧’过来探望我,还‘碰巧’遇上这一幕的?”
“月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你二叔说话,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呼兰月冷哼,“二婶找来的好倌儿,半夜进我屋子,在我酒中下药,还迷晕了霍大公子,亏得……她照顾我,不然可不就成了你们口中的放荡无状之人!”
霍落适时接道:“昨日我向月姑娘讨要观赏其新制的弓箭,一进门就被那男子放倒,造成如今这个局面,呼兰家势必要给霍家一个解释。”
二房那几个脸色难看至极,下人们观此也明白了个大概。
呼兰月勾唇笑道:“自然是要给霍大公子解释,本姑娘一定将罪魁祸首亲手奉上,任凭霍家处置。”
呼兰月笑看着那些人哆哆嗦嗦放下狠话,提了地上的人迅速离去,霍落再留下也不妥,道了别便也跟着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了床上的两个人。
青欢还缩在墙角,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呼兰月失笑,安慰道:“人都走了,别怕。”
她将信将疑探出脑袋想看看真假,一回头却险些撞上呼兰月的鼻尖。
四目相对,她看着眼前无比近的脸,呼吸一滞,反应过来惊恐万分手脚并用退到墙角:“你你你……我我我……”
呼兰月笑道:“你可算愿意见我了。”
女子瞪大了眼睛佯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你把我弄来的!快放我走!”
呼兰月整理好衣衫,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行了,这里又没别人。”她凑到人跟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欢接过茶杯一口灌下,躲躲闪闪掩饰不住的心虚:“我不认识你,你……你自重!”
呼兰月大笑。“告诉我呗,你又不吃亏。”
青欢:“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萍水相逢,也要相忘于江湖……”
呼兰月:“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说吧说吧。”
青欢:“虽然我昨夜帮了你,但是这只是我行走江湖路见不平,于是仗义相助,我不要你回报,你……不要这个样子!”
呼兰月:“哎呀,别这样,吃了我那么多糕点还不认账。”
青欢:“你别胡说!我就吃了几块,也就一般般好吃!”
她惊觉失言,猛的捂住嘴巴怒瞪着呼兰月。
呼兰月心情大好,“你就告诉我吧,以后我带你吃更多好吃的好不好?”
女子拼命摇头。
“你不愿意?”
青欢点头。
“那我怎么称呼你?”
又摇头。
“不知道?”
又点头。
呼兰月凑近,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青草香气,像是雨后清风带起的甜香。
“那我给你想一个称呼?”
青欢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呼兰月注视着那双眼睛,喃喃道:“原来你是这个样子……怎么会有人长得像天上的仙女,眼睛却像会蛊惑人的妖精呢?”
青欢的耳廓染上绯红,她使劲眨眨眼别过头去拒绝看她。
呼兰月见状偷笑,略一思索,嘴角带上得逞的笑。“那就叫你……‘相思’吧,怎么样?”
她轻手拿过女子手中的茶盏,作敬酒状微微一抬,道:“‘我与明月共,此杯敬相思’的‘相思’。”
她的脸刷的一下红透。
“你耍赖!你就叫‘月’!怎么可以给我起这个名字!”
“哈哈哈哈哈你承认了?”
自觉又被下套的人脸更红了。
“行了不逗你了,饿不饿?想吃什么?”呼兰月掰过女子的肩膀,笑道:“上回给你带的那个藕饼好不好?我让厨房去做?”
女子别扭地垂下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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