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雪宫花初见他

之后几个月,谢青絮的生活过得再平淡不过了,每日都是跟着老先生读书习字,但最让谢青絮惊喜的是老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除了一肚子学问,还有一身好功夫。

谢青絮最初跟着老先生学基本功的时候,那叫一个费劲。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连从前院走到后院都得好一会,所以最初的她哪里受得了那些跑跑跳跳。

但谢青絮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清楚的知道,谢家已经没了,往后没有人能够护着她了。

谢青絮每日的努力,冉香全都看在眼里,看着小姐顶着三伏天的太阳跑步、骑马式等等,她实在不理解小姐为什么如此努力?

时间过的最快的时候,便是你站在现在回望过去的时候。

冬月时分,碎空山几乎隔一两天便会下一场雪,洋洋洒洒,常常一下就是一整天。

清晨推开门,外面又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冉香想打扫一下,方便活动,谢青絮看雪下的多,便提出同她一起。

扫着扫着,谢青絮突然听到身后“哈哈哈”的笑声,她一回头将肩上的雪抖落了下去,又看着冉香红彤彤的手和开怀大笑的样子,便知道她方才拿了雪扔自己。于是谢青絮也从脚下抓起一把雪捏成一团,朝她扔了过去。她倒是机灵,估计是经常这样玩,总是能灵活得躲掉谢青絮的雪球。

两个人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院子里打闹着,一时忘却了所有。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冉香立刻上去开门。

谢青絮便看见冉香娇小的身躯微微探出去一些,然后是用惊喜的语气叫了一声“公子!”

谢青絮听见门外的人说道:“你家小姐呢?”

冉香连连点头:“就在这的,公子快进来,外面风大!”

门外的人踏着风缓缓走了进来,一袭黑色裘衣,身姿挺拔。

大约半年不见,慕君离似乎瘦了不少,下颌角的线条更加清晰了。一进来看到谢青絮便俯首作揖:“多日未见,小姐别来无恙否?”

谢青絮也俯身回礼:“一切安好,劳烦公子挂念!”

慕君离看着谢青絮面色红润,气色尚佳,本甚是开心,但眼睛往下一扫,便看见谢青絮发红的手,心里顿时不悦。

“这小丫头,不知道怎么照顾她的!”慕君离心想。

谢青絮看着他发愣的样子,有些不解,只好说:“不妨进屋再叙?”

慕君离才回过神来,便赶紧随着进了屋。

冉香沏好了茶端给慕君离,不料他刚用手指探了探便说:“这茶太烫了!”

冉香挠了挠头,不解地说道:“不……不应该啊……”

“要不你尝尝?”慕君离端起茶杯递给冉香。

“不不不,我去换一杯!”冉香说完赶紧端过茶杯,颠颠颠跑去换。

很快,冉香便回来了,再次将茶端给慕君离。

结果,慕君离又同样探了探说道:“这茶又有些凉了!”

冉香立刻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谢青絮。

谢青絮不用看冉香也知道她的无奈,她也看出了慕君离是故意为难冉香,只是不知为何。

谢青絮便叫冉香拿来茶壶亲自倒了一杯递给慕君离,然后说:“小姑娘不懂事,公子勿怪!尝尝这杯如何?”

慕君离轻咳了一声,立刻端起茶杯,然后露出满意的表情,边喝边点头,然后夸赞道:“好茶!刚刚好!”

谢青絮在慕君离接茶杯时,注意到他手背处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似乎一直延伸到衣袖下,疤痕看着颜色尚深,估计是新伤。

“公子受伤了?”谢青絮问道。

慕君离自己都忽略了这伤,谢青絮一问,他才反应过来。

慕君离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笑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小伤罢了。”

“这些日子,公子……去打仗了?”

“嗯,匈奴来犯。”

谢青絮自幼便听母亲讲过慕家的故事,慕家几代,代代出英雄,替赵家守着这千里江山。

慕君离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没想到自己受的这伤还能引起谢青絮的关心,实属意外收获了。

说完,慕君离终于回归了正题。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书信,递给谢青絮:“宫中有变,你须得提前入宫,这上面写了你需要记得的一些事情,需要你在回去的这段路上记住,可能做到?”

谢青絮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问:“可须带什么?”

“不必,日后凡你所需,宫中都有供应。”

说罢,喝完了那杯茶,谢青絮、冉香便和慕君离出发了。

在马车上,谢青絮打开书信,读了一遍,是关于她身份的变化:前些日子,姑苏吴县遭遇水难,知县为救百姓不幸身亡,知县膝下只有一女,名叫顾笙月。皇帝追封知县后,太子殿下为表仁德,召顾笙月入宫做女官,不料顾笙月回宫途中不幸染病身亡,太子将这事掩盖了下来。因此,谢青絮现在的身份,就是这位可怜的女子:顾笙月。

读完书信,谢青絮心里万般难受,这世间多的是可怜之人,县令之女离世,她遭遇灭门,只是不知道,究竟谁更可怜呢?

几个时辰后,似乎是到了宫门口。

谢青絮听见车外有人恭恭敬敬说道:“末将参见慕将军!”

然后是慕君离说:“太子殿下命我带顾县令之女入宫,放行吧!”

“是!”

又走了一会,谢青絮听见慕君离说:“到了,下车吧!”

谢青絮掀开帘子,便看见“东宫”三个字。下了车从宫门往里走,一座红色的建筑正正方方立在眼前,雄宏壮观,中间的匾额上写着“显德殿”。

刚进宫殿,便看见一位男子正伏案读书,乌黑柔顺的头发用一个精致的白玉冠高高竖起,一身黑色缎袍,袖口用金丝勾勒着。

听见有动静,男子搁笔抬起头来,谢青絮这便看清了他的容颜:面色若中秋之月,眉若凌云之峰,眼似秋水流转。

慕君离俯身行礼道:“殿下,人带到了!”

谢青絮便与身旁的冉香一起行了稽首礼。

赵云宬立刻上前将谢青絮扶了起来,看向谢青絮眉眼时,那熟悉的感觉又涌上赵云宬的心头。

他曾将谢大人当做最信任的人,不料……但还好,他最后保住了谢大人最心疼的女儿,也算是能让九泉之下的谢大人得到一丝安慰。

谢青絮看着赵云宬发红的眼眶,便知他是想起往事来了,惹得谢青絮也开始难受起来。

赵云宬这才注意到谢青絮眼眶里已经堆满了泪,立刻后悔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他轻咳了一声说道:“顾小姐,知县大人大忠大义,令人心生敬意,如今接顾小姐入宫,算是让知县大人九泉之下能得一点安心吧。”

谢青絮躬腰道:“殿下恩德,顾笙月永世不忘!”

说罢,赵云宬便吩咐侍女带谢青絮去住处歇息。

谢青絮随着侍女来到住处,此处景色倒是与一路上经过的地方有所不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门前的一棵亭亭玉立的辛夷树,正是冬日,还未开花,但上面已经结满了花苞,花苞上包裹着一圈毛茸茸的小细毛,灵动可怜。也是刚下过雪,伸展的枝丫上还挂着一团团的雪。

侍女福身行礼道:“顾大人,此处名曰裕芳宫,大人日后便要住在此处了。”

谢青絮也回了礼:“有劳!”

之后,谢青絮和冉香推开正门走了进去,院内的陈设简单整齐,中间有一道小石子砌成的路,通往其他房间。西北角还有一座红色的亭子,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耀眼。

冉香已经迫不及待看里面的屋子了,于是先上去推开了侧面的屋子。

谢青絮跟了上去,在看到里面的一刹那,她微张着嘴,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间屋子的陈设,与她在谢府时的闺房陈设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就连父亲从塞外带回来的那幅大漠图都一样。

冉香倒是没有注意到谢青絮的惊讶,四处张望着说:“小姐,这房间与奴婢想象中的竟完全不同。”

谢青絮轻轻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样物品,问道:“有何不同?”

“奴婢以为皇宫的房间都是金碧辉煌呢,没想到也会这样素净。”

“素净些正好,就这样,足矣……”谢青絮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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