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因缘只在林深处,先果后因即是缘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嗬,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说人有一生一灭,草有一枯一荣,世间循环往复,无人能逃脱命运的挣扎?还是说,应在人世间,无情道才是天道,才是世间大道??

“唔~果然似我这般头脑简单的人,打心底就看不懂这种似语非语的文章”陈财无奈的关掉手机,迎着列车员刺耳的哨声一脚踩进了开向北方的列车中,站在车间的陈财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列车在朦胧的霓虹灯下缓缓开动,看着面前刚进入还没来得及安置好一切的人们,看着站满人而变得拥挤的走廊,陈财松下一口气,自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兴奋感,眼前这熟悉的一切都在告诉着他,明天睁开眼的时候,家就到了,那个记忆里小小的镇子,那个满眼都是宠爱自己的妈妈,那个不爱言语但却暗中自己默默承受生活压力的父亲,他们还好么?

陈财是一名大学生,高中是学美术的,俗称穷画画的,在北方学院学设计专业,说白了就是,穷画画的加秃头的。在外学习半年,随着新年的来临,陈财终于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嗯...北方的列车是什么样的,如果不过夜还好,如果要熬一夜,还是要坐硬座的话,那应该就是人间的地狱,对,现实版的人间地狱!!

前半夜热心热情的北方人,后半夜又臭又恨的蛮夷人!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没见识过的南方朋友可以去体验一下,在北方,尤其是冬天,你挑一个要熬夜的目的地,买上一张让你又爱又恨的硬座车票。

前半夜他们会因为北方人热情的本性对你善言善语,吃喝玩,没问题,喝酒唠嗑那更是附带的免费服务,但是,到了后半夜那就不一样了,硬座那么多人总是避免不了有几个脚臭的,但是,你能说不让人家睡觉,或者让人家把鞋穿上睡觉么? 累了一天了谁有一个长座,谁都想着放松放松他的小脚丫,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在北方,特别是回家过年的硬座列车,长座那可是人们短暂的心头肉啊,空出来的长座,就好像饿晕了的老虎看见的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很香!

如果你有长座或者有一个靠着窗户的座位那还好,至少你有一个桌子可以趴下睡觉,但如果你没有,那不好意思,后半夜你不仅要忍受着呼噜声,脚臭味,低声私语的唠嗑声,还有永远关不上的车间传来的重重烟熏味,你还要忍受着想睡又睡不深的痛苦,那种马上睡着突然被脑袋彻底垂下而弄醒的痛苦,一次两次可以忍受,但整整一个夜晚如此循环往复呢?在冰冷的车间,顶着干涩的双眼,抽烟抽到喉咙肿痛,那种想睡又不能完全睡的感觉真的是人间地狱。

放好行李,陈财戴上耳机走向了车间,从兜里掏出一颗香烟,慢慢的点燃,然后猛吸一口,对着已经起雾的镜面开始喷吐起来,这是陈财的习惯,他上车后总是要先抽一颗烟的。

“我是千里故人,青山应白首,年少犹借银枪逞风流!”耳机里传来的音乐,让陈财不由得跟着哼唱起来,这大概是那个时段,陈财最喜欢的歌曲了,这句词也是他的最爱,在他的幻想中就是年轻的将军,借着年轻的力量和亮银的长枪在沙场上所向无敌,纵横天下。

什么?你说这么喜欢沙场,喜欢当将军,那为什么不去参军,报效祖国呢?按照陈财的话来讲,我惜命,世界上能让我无所畏惧,不求回报就可以牺牲掉生命的,只有父母,以后会是妻子,会是孩子,除非是天下大乱,国不似国,家不似家,那个时候我们陈财大将军的思想觉悟就会变得非常高,没有国哪里来的家?!

望着车窗中翻云吐雾的自己,陈财不由得想到年中母亲发来的自拍照,照片中的母亲,赫然已是白发突生,看着那一绺白发,陈财莫名的难受,心似火燎,喘不过气,即使是现在在心底浮现,陈财依旧觉得难受的要命,听着自己最喜欢的歌曲,却依旧不免皱下眉头。

陈财是独生子女,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父亲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普通的工薪阶层,母亲却是早年公司破产,一直在外的打工人,我说的在外是在家里的镇上,不是镇上的外面,这些年来,一直都做着零散的工作,反正零时工,短期工,长期工,做衣服,种地,拔草,能做的都做过。

本来在陈财的认知里,上了大学他就可以靠着自己会画画的能力,帮助家里减缓一下压力,至少自己的吃喝玩乐,不需要家里在帮助了,但现实是,他所在的北方学院虽然是一个市,但是却连一家画室都没有,这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迫于无奈,陈财只能跑去学校后院的小食堂做零时工,薪资很丰富,三百大洋一个月!

“呼~”思绪停在临时工上,陈财踩灭了地上的烟头,转身回去的路上,他看见一对夫妇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父亲在硬座的过道上站着,而母亲则是抱着熟睡中的小女孩坐在拥挤的座位上,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空着,那是陈财的位置,报着给家里省点钱的想法,趁着年轻身体抗造,陈财这些年在外回家的旅途一直都是在硬座上度过的,至于卧铺么?陈财一般情况下不会消费。

裹紧自己的大棉袄,陈财小心翼翼的挤进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过去的时候,陈财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那名母亲怀中熟睡的小女孩,嗯,睡得真香啊,陈财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掀起,合身坐下,陈财一声不语,转头望向充斥着黑暗的窗外,唔,什么都看不见,但好像又能看见点什么,比如…那个熟睡的小女孩。

时间来到十点半,陈财摘下耳机,将手机关机保存电量,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身旁的妇女和对座的人唠嗑,对座是一位不知道哪个村子的妇女,出门办事,赶在年底回家过年。

那妇女身穿一身红色大袄,应该是在外长期干活的人,有点脏了,硬座晚上是不关灯的,可能是人多眼杂,容易丢东西吧,长时间在昏暗的灯下,妇女的红袄变成了暗红大袄,暂且叫她小红好了。

许是无聊,小红在这拥挤的车厢里发现了她的目标,坐在她对坐的母亲“哎,妹子,到哪里啊?”小红看着熟睡的小女孩露出了一丝貌似真挚的笑容。

听到小红的声音,那名母亲看向小红,微微一笑“我们去极城,大姐你呢?”

“去极城?那可冷着嘞,你们是来旅游?还是回家啊?”一听是去极城,小红有些兴奋起来,可能她去过?不过的确很冷,北方之极,最冷的地方。

“我们是带着孩子来旅游的,我们是海乡人,趁着现在工作不忙,想着多带着孩子走走。”那名母亲紧了紧抱着小女孩的臂膀,旁边的男人看到忙着说道“累不累?我抱着,你歇一会吧?”母亲摆了摆手,看向对面的小红。

“那可是真够远的,海乡到这里得有个几千里路程了吧,这孩子能受得了么?”小红有些惊讶,几千里的路程,对于成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讲,那肯定算得上山高路远了。

“也还行,从外面直接飞过来的,没抢到卧铺的票,只能带着孩子先上车了,反正就一晚上,我俩轮流抱,明天一早到了就好了”说到这里,陈财注意到,那名母亲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想来看着眼前拥挤的车间,她已经有些后悔这么草率的带着孩子上车了。

小红有一丝了然,恰巧此时,小女孩开始扭动身体,嘴里也叫出声,抬头却见,小女孩已经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从母亲的怀抱里下地。

松开小女孩的母亲,甩了甩已经麻木的胳膊,有些疲惫的看着小女孩,我想应该一丝感觉都没有了吧,毕竟小女孩在小也是有体重的,那名母亲为了让孩子睡的舒服,一刻都不曾放松,一直紧紧的将小女孩拥入怀中。

那名母亲抬头看向她的爱人有些幽怨的说道“估计是想去卫生间了,正好你坐这休息一会,你闺女这回一醒,就不容易睡了,哎。”

男子点了点头,避开向外走去的母女,一屁股坐在了位置上,脸上立刻浮现出舒服至极的表情,估计这辈子都没觉着能坐着是这么幸福的事情吧。

小女孩离开了,我也没了兴致,又一次将目光放在了窗外,听着耳边轰隆隆的车声,看着窗外黑暗的夜色,不自觉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浮现着那位母亲和小红只言片语的对话,那下意识紧住的手臂,和无意识甩动的臂膀,表情幽怨但看向小女孩却依旧充满力量的眼神……

极城……那里也是自己的目的地,身为极城镇上的一名住户,陈财十分知道这一路上要面临的艰辛,那种痛苦让人印象深刻……更何况……一个没有长座,没有靠窗位置还要带着一个五六岁孩子的父母呢?

算了,谁还不是孩子了,我的位置是我自己凭本事抢来的,给了他们我怎么办?都是泥菩萨,谁能保住谁呢?对,等一会我就睡觉,把帽子扣好,直接一觉睡到天亮,听说齐宇那小子已经在家了,明天上午陪父母,下午就去找他耍去……好久不见了,这小子是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还是那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

想到这里,陈财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有点兴奋,抽颗烟,回来正好睡觉!

抽完烟,时间刚好来到十一点的半点,心里想着明天怎么玩耍的陈财向自己的位置走去,突然感觉过道好像变得更加拥挤了, 抬头看去,原来是那对父母准备哄小女孩睡觉 ,把准备好的小绒被掏了出来,那意思分明就是软磨硬靠,现在不睡可以,但是你得靠在绒被里,小孩子么,一会大概就累了。

陈财就站在座位的旁边静静地看着,等他们收拾好了,陈财才坐了进去。

小女孩嘟嘟着嘴,一脸好奇的看着四周的一切,自然,这种好奇里也包括陈财。

“妈妈,妈妈,我要画画,”一旁的小女孩突然的出声,打断了那名母亲和小红亲切的交谈。

“明天在画吧,姑娘,这哪有小桌给你画画啊,乖,听话”回答完小女孩,那名母亲皱着眉头将目光落在人群的过道上,还想要说什么的小红突然沉默了,有些冷漠,甚至有些……怨气?

“孩子想画你就让她画呗,我这有纸”沉默后的小红再一次将她真挚的笑容挂在脸上,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递向了那名母亲,我看着小红的沉默,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母亲屈服了,奈何没有趁手的画材,只能抱着小女孩,在一张卫生纸上用化妆笔作画,有些常识的大概都知道,在卫生纸上是做不了画的,除非你用的是毛笔,那还要担心因为墨水的丰富殷湿了画面,而化妆笔更是不能了,用力轻会笔迹不显,用力重会划破纸面。

小女孩似乎很满足,满脸开心的在纸上画着,陈财注意到,小女孩画的是一朵荷花,能看出来小女孩虽然年幼,但是却已经有了一些功底,花叶饱满,颇有雏形,只不过就在最后一笔即将圆满时,卫生纸漏了,因此那朵荷花的闭合处留下了一个漏洞。

如果说完整的荷花是小女孩幼年时的完美之作的话,那现在的荷花就是相当于在那完美之作上戳开了一个漆黑的漏洞,不在完美,甚至不在美。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小女孩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那个漏洞,渐渐地,眼底开始浮现水汽,小嘴也嘟了起来,最后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见状,那名母亲赶紧低头去哄,小红也是在一旁好言相帮,小女孩的父亲也凑了过来,三个人围着小女孩,你说一句他说一句,却不见小女孩的哭声降低。

陈财静静的看着,眼前突然浮现零星的片段,那时候的火车还很破,那也是个冬天,也是在过年的时候,陈母带着刚上小学的陈财坐在人山人海的列车上,记忆中的陈财被周围的叔叔围住,他们都是出门务工的,他们给陈财塞鸡腿,塞零食和吃的,陈母有心阻拦却也抹不开面子,最后只得化为一声叮嘱:“快谢谢叔叔们”,听到母亲的声音,年幼的陈财很激动,平常哪里能吃到大鸡腿还有这么多的零食,心中忐忑的陈财看见母亲点头自然是很兴奋,迎着陈财的眼睛,陈母流露出一丝陈财看不懂的表情......

哎,陈财摇了摇头,直接在众人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从上面放置行李的货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背包,在包中拿出一张公正大方的4开素描纸,还有一根重铅和橡皮,将背包拉好,重新放上去,陈财拿着手里的纸张,转身递给那位母亲,笑着道:“阿姨,我这里正好有纸和铅笔,让小妹妹重新画一个就好了。”

“哎,她就是个孩子让她随便画画就行了”看到我的举动,那名母亲怔了一下,随后推脱道。

“没关系,我正好是美术生,她有这个天赋和兴趣正该是好好培养才对,一张纸而已,阿姨你拿着吧”陈财依旧笑着,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推脱而收回纸张,因为他从那名母亲的眼中看到了泛起的涟漪,他知道对方只是推脱一下,她当然很想收下纸张,然后满足女儿的愿望,也能解放一下自己。

“那阿姨就不跟你客气了,哈哈,小伙子你到哪里啊?”正如陈财所想,那名母亲欣然的接受了。

“我也到极城,我放假回家”送完纸张的陈财并没有坐下,而是接着说道:“正好我要去抽烟,让她坐在我这里画画吧,正好有桌子,叔叔也坐下休息休息”陈财的目光看向小女孩,因为陈财的出现,小女孩的哭声已经减轻了不少,两眼噙着好奇,看着陈财。

陈财没在多说,挤出那个位置后向着车间走去,身后传来的是那名母亲和父亲的感谢声,陈财随意的笑了下,心底升起一丝激动,又有一丝孤冷,是什么呢...算了,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啪,车间很冷尤其是已经过了凌晨的车间,没有了先前的热闹,昏暗的车间,就只有陈财。

车窗外的黑暗中升起一丝火光,倒映着陈财的脸,烟雾袅袅升起,黑暗里似有另一番光景,让人看不清...鲜血浸湿了衣袍,他用力的挣扎着,他想要活下去,长时间的饥饿已经让他没有一丝力气了,眼看着那求生的稻草要彻底落下,一双温润的手突然抓住了他!!

他倒下了,心神放松下,他彻底的昏了过去,那双手虽温润却饱满有力,那种熟悉的感觉,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体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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