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是真啊,其余皆谎,”
(六)
拿到彩票后,他们得以离开大厅去到这酒店的其他地方。
经历过这些,罗家穗已经无法辨别具体的方向了,她只得跟着乌托比亚走进大厅左侧的,看起来比较亮的,镶着有着不规则图案的彩色玻璃的走廊。
她从踏入的那一刻起就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这里真是奇怪”她心里想着,“明明窗户那么亮,走廊里却是黑漆漆的,但是感觉不需要照明也能行走。而且走廊在进入前看起来很宽,却怎么都不能并排走。明明是酒店,这条长廊的里却一间房也没有,甚至是没有一道门,连拐角和岔路都没有……”
“!?”
刚刚只是思考了片刻,乌托比亚去哪了!
“乌托比亚!乌托比亚!成德正!你在哪里!听得到吗!”她向着走廊深处大叫着,声音一经喉咙发出就被吞没,连余音都不曾留下。
她的心忽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回头,却发现自己离着大厅并不远,她尝试往回走,却怎么也走不回去。
她选择站在原地,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尽然我走不回去,这条走廊又不能并排,那他一定是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走远了……”
她看着黑洞洞的走廊,又想了想乌托比亚,毅然决然地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很长一段时间,又或许是一瞬,她也不觉得累,或是感到干渴与饥饿,她的时间和感知仿佛在这里被磨灭了。
她走啊走,似乎看到了一点光亮,不同于玻璃彩窗那自私的光,似乎是一个缺口,她的感官与时间又渐渐生长出来,但她不清楚自己的状态,甚至不能在乎自己是走是跑,或是艰难地前行,她只想赶紧走出这个鬼地方。
她奔走着,直到感官与时间再一次变得繁茂了,有玻璃彩窗的那面墙上便出现了一道金边的拱门。
她踏进去,豁然开朗,一个明亮宽阔的大厅,四周生长着苍翠的绿植,一直延伸到高大美丽的玻璃穹顶,玉泉自墙上的石兽口中吐出,中间一台大理石砌成的长桌,侧面雕刻着神明的故事。
房屋里站满了人,穿着考究得体的衣服,千篇一律却又各不相同,他们都是血魔,没有一个是熟悉的亲近的。
眼前看起来虽然不是很美好,但还是身后的虚无更令人恐惧。
里面的人似乎对她不是很感兴趣,她便不再注意,只是留个心眼,她走到房间尽头的拱门,拱门后有一面精美的壁画,两侧看起来有路可走。
她走近才发现这个所谓的拱门只是修了个门的形状,甚至还在墙壁和门间隔的两边留出了空隙,让人以为进了拱门可以往左右两侧走。
罗家穗有点不死心,开始在壁画上上下乱摸,一般这种情况下都会有隐藏的机关。
“请到这边来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是那些血魔,他们看起来没有叫自己,于是她继续摸着壁画。
“那边那位摸墙的长角小姐,请过来一下。”
这下子可就知道在叫谁了,罗家穗转过身,巡视着眼前这群奇怪的东西,里面有一位身着长袍,把面部遮掩的严严实实的人(大概)朝她摆了摆手。
她警惕地走过去,在离这家伙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下。
“请你帮我打下那边的鸟窝,谢谢。”
他指向房间的一角,在叶丛中果然有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鸟窝,也可能是刚出现的。
她走过去,随便捡起一颗花园里的石头,用力一扔,就把鸟打了下来。
她捡起白色的死鸟,走到了蒙面人面前。
蒙面人接过死鸟,他摘下面罩,露出来一张老男人脸,还没等她看清楚他的样貌,那人就立刻低下头去,对着那只鸟狼吞虎咽。
罗家穗想要阻止他食用未处理的野物的行为,她刚把手放到他肩上,那人就已经吃完了。
他挺直腰,诉说着对她的感谢。
“谢谢,您的名字是?”
“我叫罗家穗。”
“荣幸。”他脱下外面的袍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
“您可以称呼我为‘教授’,罗小姐。”
“教授”?还没见过有人这么自夸的,罗家穗如此想到。
“有什么需要我的吗,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虽然他的状态有些狼狈,不过这已经是她到这里后遇到过态度最正常的人了。
“您知道这里这么出去吗,教授?”
“这个,不如我们去看看那边的拱门。”
他快步走到墙下,罗家穗小跑着赶上他。
教授认真地抚摸着壁画。
“我已经摸过了,没有机关。”
教授没有回答,他摸到壁画的一块,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的手伸到了画里。
他直接拽着罗家穗爬到画里。
在进入画的刹那,罗家穗的眼睛被一道强光闪过,她不禁闭上眼睛,再次睁眼,他们来到了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大厅,不过这里的拱门的一侧可以走了。
“刚刚我怎么进不去,真是离谱。”
“我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有这种感觉,就去试了。”
“你知不知道这的东西不能吃?”
他好像没有听见。
罗家穗长吁一口气,他们在原地简单调整调整状态,便继续前行。
“你来这里干什么呢,罗小姐,看起来像是来这里工作的?”
“所言甚是,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看上去不像是来享乐的。”她打量着他的装束,“也不想是一位教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突然就到了这种地方,然后被困在这个大厅里,我饿了好几天,脑子里的声音不停地我做各种事情,包括刚刚我让你去打鸟。”
听完他的叙述,罗家穗既感到疑惑又感到警惕,紧盯着前面的这位,随时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拐了几个弯,他们来到一个明亮的走廊,走廊两边整齐地排列着客房的门,可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这些看似正常的门上,而是看向了走廊尽头,那面没有张贴墙纸的水泥墙,上面有一道刷着灰漆的巨大仓库门。
此刻,这一扇扇客房门就像是服务生,要把他们引入这扇不同寻常的门。
“这些客房门都打不开,无论是敲门还是用剑劈,哪怕是用火烧都无法伤及分毫。”
“我看就是让咱走中间这扇铁门,我看看能不能开。”
他握住门上的旋转阀门,朝指定方向用力一拧——
只见门外柔软茂盛的草地绵延千里,天空表达出自己奇异的淡橙色。
草地上有一棵梧桐树,叶子层层叠叠茂盛至极,一只形似传说中的凤凰的大鸟趴在那树上面。
这是异变,还是做梦?这里异象之多已经超过了她过去处理过的大大小小各种事件,这真的是在处理异变吗,或者她今天只是睡在沙发上做了一个梦。是不是这件事的处理级别已经是自己这种级别的人无法解决或是理解的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要快点找到乌托比亚,虽然遇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应对行为是逃跑并脱离事件,但是走到这种地步无论是逃跑还是去找人都只是凭自己的想法罢了,找到或是逃生的几率都是一样的。
大脑快速思考过后,她对身边这位“教授”的怀疑又加剧了,当她准备紧紧地盯着他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向前看,这个家伙已经跑到树下去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她暗骂一声,确定四周暂时没有什么威胁后赶忙跑过去。
教授在树下一边观察着凤凰,一边轻舞着围着树转圈。丝毫没有注意到罗家穗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
直到罗家穗轻咳几声后,他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你看这凤凰多美,不是吗?”
“我知道祂很漂亮,不过下次不要一声不吭地走好不好,谁知道这种地方会有什么样子的威胁,你又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身体强壮可以随时应对的那种人……”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上就显现沮丧的神情,加上在这里被困几日后稍显破旧的衣服,好像一个无助的老人,让人感觉有点可怜。
“咳……如果你跑丢了,我的身边也会少个照应,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脱离彼此的视线比较好。”
“我知道错的,不必安慰我。”
“那好吧”罗家穗抬头看凤凰,“祂确实漂亮,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书上说的凤凰,不过很多书的名字具体内容我大多记不清了。”
“如果祂能飞起来就好了,飞起来一定更美丽吧……教授,这天空如此广袤,祂为何不飞起来呢。”
“大概是这里所见只有一棵树,而周围又在不断变化吧。”
“如果凤凰飞走了,祂不能确定这唯一的栖木会不会消失,树也不能确保这里唯一的鸟会不会不回来,这天地固然广阔,但是他们都害怕彼此消失,哪怕他们本质都不是真实的,可这树和鸟就这样互相束缚着了……”
“穗穗?”
“啊啊,我在听呢,先生,刚刚只是入迷了。”
“你还能想起你以前看过的哪些话吗?”
“这个,嘶——我想想……”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哎呀,剩下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九)
他们躺在地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梧桐树和凤凰都消失了。
罗家穗感觉身下的东西变了,她用手一抓,原先的草地已经成了细腻的珍珠白沙。
这里好像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地下市场或是停车场,天花板感觉很矮,可看起来感觉很高,地面是绵延的沙海,尽头似乎是光芒,宽广与闭塞在此地融为一体,渺远与迫近在此刻难以分辨。
一只白色的鸟儿不知从何处飘摇而来,从他们头顶轻轻掠过,他们跟随着不紧不慢的白鸟弯弯曲曲地行走,有好几次都要碰到它了,却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刻变得如此遥远。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走进了光里。
他们醒来,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房间里,面前有一扇普通的门,上面写着:
“安全出口”
她拧开门把手,拉开门,走到电梯里面,教授也跟着进去,指着镶嵌在电梯墙上的计算器,问罗家穗去几楼,罗家穗说不知道,教授就按下了:
“2+2”计算器发出了罗家穗的声音。
“等于5”
电梯运行,他俩互相倚靠着,腿也打了好几个弯,似乎还带着些许梦意,哎呀呀,总之就是这个时候非常疲惫,待会儿就好了!
“5”
“4”
“3”
“2”
“1”
电梯门不需要有人扭门把手,它自己就会打开,电梯门也没有门把手,因为它根本就不被需要。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二位并排站着,他们的身子没有倚靠着,腿也直的不能再直。
这次门外的景象亦如既往地还是房间,样子就像是刚刚封顶的医院,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没有门的空房间,连腻子都没刮,建筑的架构裸露着,而且有些昏暗,倒也不是很暗。地上长着一些粉红色的肉,看起来像是口香糖。
教授还是直接就进了房间,只不过这次他一言不发,而且看上去像是病了,哪怕是罗家穗叫他,他还是走。
教授越走越快,罗家穗从一开始走在他的后面,到快走,再到跑,她始终撵不上他,而他看上去一直都是走着的。
教授突然拐进一个小房间,罗家穗也赶紧跑了进去,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白床,剩下的就是四面冰冷的墙壁,不见教授的半点影子,这个随她一路走过来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罗家穗累了,她觉得有点委屈,她坐在床边,低着头,好像睡着了。
后来她似乎是醒了,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吧台,吧台上放着一杯酒,是对她而言很贵很贵的酒。
她盯着杯里这滩混乱的酒,酒上映出她的倒影,她现在会不会很像一个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失败者,或是一个只会买醉的懦夫?
她一饮而尽。
睡吧,然后真正醒来。
……
她缓缓挣开眼,眼前还带着朦胧,她爬起来,感觉像是在踩棉花,她感觉地面在不断塌陷……不,不对,奇怪的感觉,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站在”地板上的,以至于在移动时不小心被利物割伤了小臂,疼痛让她清醒,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建筑已经超出了正常认知内的建筑的几何排列,而且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也快被……
她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启动脖子上的精神稳定器,勉强的让自己清醒,凭借直觉逃跑……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在跑还是在爬,直到她摸到柔软、清晰、粒粒分明的沙子。
她本能地向上看去,只见乌托比亚在空中站立,他盯着疯狂变幻着的狰狞天空,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像是在大声狂啸,但是他的嗓子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周围也是一种诡异的静谧。
至少可以确定,他不会被卷走,罗家穗朝着乌托比亚大声呼号,可是听见她声音的乌托比亚并没有和过去那样在遇到危险时伸出他的触手救她,先是惊讶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紧接着就伸出了长着针刺的触手向她袭来。
她立刻拔出剑格挡,长针划在刀刃上的声音刺耳,脚下的地面渐渐变得难以行走,尽管乌托比亚出招飞快,罗家穗在地形上更是不占任何优势,但在她紧密的剑影之下无法伤及其分毫。她做了个要倒下的假动作,趁机用淬火的刀刃割下了其中一截触手。
这一下让乌托比亚暂时停止了攻击,安静地站在空中观望着她。
“乌托比亚,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要攻击我!”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嘴里喃喃地说着不知其所以然的话语。
“汝应入梦……”
罗家穗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谰语,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大脑随即变得昏昏沉沉。
她的头不受控制地底下来,这令她看到了扎在自己腹部的刺—来源于她刚刚的分神—毒素渐渐地循环到身体各处,她想咏唱术法,可是的身体开始瘫软,大脑昏昏沉沉好似融化,在倒下的那一刻被一条冰冷柔软的触手轻轻托起,腹部与小臂的伤口也在落地的过程中被细小的触须填补治愈。
她被温柔地放在沙地上,如果不是破损的衣服与上面干涸的血渍,还有伤口上蠕动的蓝色肉块,此刻会像一个即将坠入甜美梦境的人。
濒临沉睡之际,她用尽精力摸索,在抓住一个冰冷湿滑的东西后便悄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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