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晨,白光透过玻璃窗照入室内,祁扬看着梳妆台上成堆的护肤品,凝视了几秒,从抽屉里挑了几只耳钉,又随手拿了块表,完美!身上带着一种痞气,却又显得高雅。

早上八点,城市里车辆来来往往,祁扬盯着红绿灯有些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李局?大清早的不会又有案子吧?”祁扬接通电话。

手机里,低沉的声音传出:“刚才接到报案,开平水泥厂的老板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宏业已经带队过去了,你也赶紧赶过去……”

祁扬感到头疼,她才刚放了半天假啊!她有些后悔当初跳槽到刑侦支队。

祁扬大学学的是法医学专业,但她生性跳脱,解刨室永远困不住她想出勘现场的心,总之就是一有时间就往刑侦支队跑,于是被当时的刑侦支队长,现市公安局局长——李平昌挖了墙角,以至于现在想让祁扬传承衣钵的前法医主任恨不得刀了她。

警戒线外围满了吃瓜的工人,不少人对着现场拍照录像。有的甚至已经把这些传到了互联网上。

“赶紧疏散群众,”祁扬做好准备工作后,越过了警戒线向旁边的警员交代,“把照片和视频都删了,发出去的也都撤回……”

“死者周平,男,四十六岁,开平水泥厂的老板……”张宏业见祁扬来了,找身旁的杨晓要了笔录,“现场没有过多的痕迹,初步推测这里大概只是抛尸地。”

“都拍好了,”祁扬还未翻完笔录,刘予拿着相机向这边走来,“法医鉴定中心那边只剩几个实习法医,借不到人……”

祁扬不禁感慨,这年头自愿当法医的人越来越少。

也是,领着基层的工资,干着最脏的活儿,还随时有可能光荣,大概除了满腔热血,应该不会太多人自愿当法医。

那么我们的祁扬祁支队长当初是为什么去学法医呢?大概是因为填报志愿那段时间看多了关于法医的小说,一时热血上头报的法医学。

“死者眼窝深陷,创口明显收缩且有凝血块形成,创缘有明显的内卷现象,大概是生前就被剜走了双眼;肚皮上创口哆开小,创缘无收缩现象,是死后所致……”祁扬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检验,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具体的还要进行进一步解剖,先把尸体带回去吧!”

张宏业招了招手示意让人把尸体带回去,“你说凶手为什么要用松脂灌满死者的五官,还要取走死者的器官?”

“两种可能,第一种凶手想要掩盖自己的痕迹,被封的五官和被取走的器官很有可能是对凶手极其不利的证据。”祁扬划了划手机,看到李平昌给她发的照片后,手指顿了顿,又继续道,“凶手具有攻击性人格,且对死者有着极大的恨意……”

屏幕里又跳出一条消息:从省厅里借调下来的专家到了,你去接一下。

“行了我去接人了,”祁扬翻了个白眼,“真的服了那种抠搜的老狐狸。”

杨晓:“祁姐刚来怎么走了?”

“李局让你祁姐接人去了,”张宏业看着杨晓困惑的表情,提醒道,“你也不看看你祁姐那串钥匙……”

杨晓恍然大悟:“李局真的持家!”

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祁扬四处张望,不一会就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那人似乎也看到了祁扬,他快步向前,两人一见面却什么都没说。

“上车吧!”祁阳开了车门,此时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沉默。

祁扬向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案情,“……尸体已经带运回市局了,你还要去现场看看么……”

简黎:“送我去市局吧,谢谢。”

此时祁扬的通话铃声响了,他很自然地拿过手机接了电话。

“扬扬,快给妈妈开门,”祁扬的母亲苏沐慕——苏女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不要告诉妈妈你还没起床,还要一个半小时,就算你不喜欢,咱们也不能让相亲对象久等……”

祁扬:“……”

“你知道吗?你堂妹前几天刚生了一个小姑娘,小小的,好可爱……”

“阿姨,你好!我是简黎。”简黎语气十分平淡,却又不失礼貌。

苏女士顿时没了声,而后轻轻“呀”了一声,急忙挂了电话。

祁扬将简黎送到了市局门口,又回了现场。

这本就是一个抛尸地,所以没有过多痕迹,祁扬回去时,已经开始收队。

“小杨,”祁扬叫住了杨晓,对他低声说道,“你去查查这个工厂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封闭的地下室。”

杨晓不解,但还是照做。

市局里,祁扬看着笔录,手里的笔不停的在转,半晌,她才缓缓开口:“照理说,周平这种老实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仇家,唯一的瑕疵可能就是离过两次婚吧!膝下无子……留意一下他的两个前妻!”

祁扬又继续往后翻了好几页,说:“他这个表弟——周海有点可疑,之前的态度明明是对死者不屑,近几月来的态度却从不屑变为讨好……”

张宏业:“老刘已经问过周海了,很不配合。”

“不配合挺正常,”祁扬指了指现场照,“好,首先,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周平的办公室只是一个抛尸地点;其次,据描述,周平在六月十九日——也就是五天前,离开工厂后就再也没在工厂里见过他了;最后,工人大多都住在厂里,除了货车之外,几乎没有车辆进出。叫人去调近一周内工厂及其附近的所有监控。”凶手想要抛尸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已经调出来了,”张宏业递了一个U盘给祁扬,“我去审讯室看看,试试能不能从周海那找到线索。”

他的强项是审讯,而祁扬的强项是犯罪心理与行为分析,各尽所长。

祁扬盯着监控录像里的画面,不禁感到奇怪。

她发现十一点过后,就会约十个工人到工厂里加班,至三点半才回到工人住所,她回忆起今天在工厂看到的成堆的装着水泥的麻袋,为什么还要半夜去加班呢?就算是未雨绸缪也未免太夸张了一些。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每天十二点过后工厂里的大多监控都会被关掉,直到凌晨五点才会打开。如果是为了省钱才关掉的倒也合情合理,可是最需要开监控应该是仓库,但是仓库周围只开了一个摄像头,这个摄像头还是随机开的;而工人住所周围的监控全是开着的,有可能是为了防止工人盗窃,可据描述工厂里只有过一次失窃,还是外面的人翻墙进来的……而且这个行为并不符合周平的侧写。

祁扬抓了抓短发,真烦!她正想打电话给杨晓,张宏业的消息却弹了出来。

张宏业:周海知道周平死讯后似乎是受到了刺激,已经送往医院了。

祁扬飞速打了一行字:叫人看着,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切了联系人给杨晓发了一条消息:每天半夜都会有几个工人加班,有些可疑,你去查查。

办公室,一名年轻的女警带着两份文件走了进来。

“祁姐,张哥让我把笔录送过来给你。”林秋秋,刑侦支队的珍惜物种——支队里唯三的女外勤,即便才刚来两个多月却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外勤组的小团宠。

小团宠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又继续说:“监控室那边发现了一个可疑车辆,是一辆套牌的白色宝马i8,对方具有一定反侦查能力,目前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祁扬打发走了林秋秋后开始翻看笔录。

她转了转笔,不禁开始思考:周海听到周平的死讯后并没有感到悲伤或者吃惊,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为什么呢?如果周海料想到周平会死,那他跟凶手就有着必然的联系,但是为什么还会在听到周平的死讯后那么恐惧?

祁扬在纸上写出了目前已经确定了的线索,又尝试将它们串联起来,好像都不对。

祁扬自然而然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了火,猛吸一口。

她又换了一种思路:凶手将尸体抛到了那么容易发现的地方,说明他根本不把警方放在眼里,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想弄得人尽皆知。再结合周海的反应,这可能是凶手的一种警告。

如果是这样,凶手可能会再次作案,并且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周海。

她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张宏业,并让人去保护周海。

其实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凶手的动机是什么?凶手身后的背景究竟怎样?否则他不会杀人之后那么明目张胆。她隐约感觉到这背后有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网,这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祁扬看了看了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她顺手拿起一旁的手机——开机!一条条消息弹了出来,几乎全是苏沐慕女士和祁顾先生发来的。

祁阳敲了敲脑袋,拨通了苏女士的手机——秒接!等着她呢?

“妈……”祁扬心虚地说,“您……您……和我爸……”

“为什么不回信息?”苏女士打断了祁扬的话,冷冷地问,“又把人家相亲对象给鸽了?说说这是第几次了?就算现在小简回来了,你们忙着叙旧、约会,也得跟人家相亲对象打个招呼,不是?”

祁扬连连称是,但是她忽然回过神来:“诶?妈……不是你想到你哪里去了?简黎是从省厅借调……”

此时她办公用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杨晓!

“妈……您别念叨了,帮我跟那个谁道个歉哈,上班呢!我就先挂了啊!”祁扬急忙挂了电话,接了杨晓的来电。

“祁姐,那家水泥厂有问题,”杨晓喘着粗气语速很快,“我现在被人给盯……唔唔唔……”只听到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

“杨晓……喂……听得见吗?杨晓?”手机那边没有应答,只听见“嘟嘟嘟——”的挂断声。祁扬气愤地方把手机摔到了桌上。

她捡起手机又打给了张宏业:“喂!张哥,你现在赶紧让人查查前几分钟,杨晓手机信号发出的位置。把杨晓出了工厂的行动轨迹确认一下,杨晓很有可能掉到凶手手里了!”

开平水泥厂,整个工厂都被拉上了警戒线。

周平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入口,侦查人员进入地下室后,不禁一怔——易制毒化学品!上百个被封好的麻袋,拆开一看,里面装着小袋的细微白色晶体,资历较为丰富的侦查人员一眼就看出来这是K粉。

祁扬叫人通知了禁毒支队。

来电铃声响起。是张宏业!

她心中有些烦躁,“喂,张哥,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嗯,现在正在尝试追踪杨晓位置,”张宏业闷闷地说着,“……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扬点了一根烟,久久她才缓缓道,“那时候验尸,我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是那种……密闭空间,所以让小杨留下来暗中调查,然后……”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紧紧攥住手里那根没抽完的烟,星火烫在掌心,似乎全然没有感觉。

回到市局,李平昌先是对祁扬进行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说了多少遍了啊?有情况要及时反映,不要单独行动!不要单独行动!”李平昌喝了一口水,又继续骂,“都七八年了这么还是没有长进啊!啊?”

一旁的张宏业看了看祁扬,平时李平昌骂一句她怼十句,现在却没有一句话,大概杨晓生死未卜让她挺难受的。

张宏业:“李局,您消消气!是我们的错,让您操心了!您看您头都快秃了……”

“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李平昌将茶缸重重的放在桌上,又继续骂:“你两但凡改改你们那些毛病,以至于每天替你们瞎操心吗?啊?”

“当务之急是找到杨晓的下落,查清案情。”祁扬终于说话了,“等案子办完,通报批评、停职审查,无论什么处分我都不会有异议。”

张宏业马上附和,说:“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破案,找到杨晓的下落。”

李平昌看着两人,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头疼!于是,英明地让他们滚了。

祁扬抱着手肘,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淡淡地盯着周海。

周海手心不禁发汗,一种压迫感生出:“这位警官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看?”

“是不是很害怕?”祁扬无视了周海的问题,单刀直入地问道,“怕自己不久也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周海攥紧床单,怒吼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警察抓不到人就来盯着我,我要告你们!我要请律师!我……”

祁扬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我们在周平办公室发现一个地下室入口,知道那个地下室干什么的吗?”

周海的心“咯噔”一跳,刚想开口,祁扬又继续道:

“是一个制毒实验室,”语速十分缓慢,似乎就是为了让周海听清,她划了划手机,“那几个参与制毒的工人都招了——易制毒化学品是你提供的,而且我们在装有易制毒化学品的容器上验出来你的指纹,要看看比对结果吗?”

周海脸“唰”地冷了下来,他张了张嘴。

“只要你积极配合调查,我们可以申请为你减刑,制毒怎么判不需要我向你说明。”祁扬乘胜追击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现在还有比监狱更安全的地方么?你们幕后那位能让你活多久啊?要不要给你看一下周平的死状?”

说着祁扬翻了翻手机,周海脸色惨白,他深吸一口气,道:“我说!我全都说!你们要说话算话,要说话算话……”

祁阳挑了挑眉,示意让他说。

“刚开始,他只是想我购进一些常见的化学原料……”周海盯着手中那杯水,如释重负,“因为他每次向我购进很多,而且他们工厂用不着那些——我就起了疑心……后来他拉我入伙,告诉我至少能挣这个数!”周海比了一个“2”,又继续说,“当时想着之前向他们提供制毒原料,不答应的话很有可能被反咬一口……而且那么多谁不心动啊……”

祁扬看着周海,颇为震惊,义正词严地道:“这就给收买了?要我是你,就算给我二十位数,遇到这种事情也会照样检举!”

正在做笔录的林秋秋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想:这句话不能记!这话能记?

周海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您清高!您了不起!您思想觉悟高!

祁扬轻咳了一声,问:“参与制毒的人还有谁?贩卖渠道又是什么?谁杀的周平?”

“还有同济投资集团的李诚,提供那些设备的。他婆娘……叫啥……刘什么的,是个高中老师,教化学的,一直在研究新的合成方法。”周海顿了顿,又继续说,“他弟李云负责运输这些货的,但是不是他在卖,他好像只是送到一个女人手里,由这个女人负责卖。周平估计也是她杀的吧。”

祁扬眸光一冷,又继续问“女人?这个女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这女的谁,但是肯定是个大人物,她一直很神秘,我们几个老早就想着不跟她干了,搞不好就是那个女人……”周海心中恐惧不禁蔓延开来,他抱着自己的头,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她,一定就是那个疯女人杀的周平……她起了疑心,想要把我们都解决了!”

周海的情绪开始不稳定,后面支支吾吾,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祁扬只能先稳定周海的情绪,向警员交代了几个,本想再去查查有关杨晓的消息,张宏业发来了消息,叫祁扬赶紧回局里开会——尸检结果出来了!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简黎将PPT导出,看了看祁扬,道:“尸体尸斑显著呈暗紫色,颜面发绀肿胀,口唇指甲紫绀且有玫瑰齿形成,是窒息性死亡的典型特征,经推断死者可能是被捂死。因为死者器官丢失,不排除其他可能性。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死者指缝中提取到了微量司可芭比妥……”

祁扬手中的笔不停转动,大脑随着手中的笔飞速运转:司可芭比妥属于镇静催眠药物,如果死者事先被迷倒,而后再捂死,是否能说明凶手的力量小于死者?据周海所述,凶手是一名女性。确实大多数女性的力量小于男性的,加上凶手剜眼和剖膛取器官这一行为来看,符合周海对这个女人的特写。

“我们询问过了周平的两任前妻,他的第一任妻子张丽,由于性情不和离的婚,私下没有什么冲突,而且张丽现在的婚姻幸福美满,不具作案动机,可以排除嫌疑,”刘予将笔录投屏说,“至于他的第二任妻子李素娟,是因为怀疑他养小情离的婚,李素娟对似乎和周平并没有什么感情,离婚也没有闹什么太大的风浪……”

祁扬:“那这个小情呢?是谁?”

“她说她只是怀疑,顺带找个理由离的婚,”刘予将笔录切到了另一页,“我们也询问过了周平身边的人,没人知道这个小情的存在……所以我们推测这个小情只是李素娟假想出来的,可能是为了……离婚……毕竟没什么感情……”

“我来接手张哥的工作”祁扬等散会后,冷静地说,“张哥你负责继续提审周海,通知老刘,让他盯着李家兄弟出入的可疑场所。跟隔壁网侦黄主任打个招呼,让他帮忙留意一下李家两兄弟在网上的活动。”

这样两天下来并没有太多发现,唯一查到的是杨晓极可能被抓到了南会县。

祁扬一头埋进了文件堆里,她生无可恋地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多了,自从杨晓出了事后她就没合过眼,再不闭眼,她就得光荣地猝死在为人民服务的岗位上了。

当她刚闭上眼没多久,林秋秋闯了进来。

林秋秋:“祁姐,李云一个账户上有大笔资金转入,经调查,李云极可能是想进行毒品交易!”

祁扬从梦中惊醒,她抓了抓头发,迅速调整好状态:“时间,地点都确认了吗?”

林秋秋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说:“不清楚,他们是在一个叫‘NEW   EPOCH’的软件上进行交流的,这个软件有信息自毁功能,一旦退出聊天界面,信息就会被销毁,网侦大哥们一边骂娘一边修复数据,但也只能找得到只字片语。”

“留意一下李云近日的行程,以及他在互联网上的所有记录。”祁扬沉思了一会儿给刘予发了几条消息。

经过多方调查,最后确定了李云进行交易的时间、地点。

时间紧迫,祁扬紧急开了一个小短会,分配好了大致的工作。

她把众人都赶回家调整状态,准备迎接今晚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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