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海市这边，祁扬正在等待搜查令的审批，期间隔壁网侦主任黄锦民同志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她看着来电不禁摇了摇头，看起来战况不佳。
“我去，那孙子究竟什么人啊？”刚接到电话，就听到电话那一头的人在发牢骚，“你让我去查网上还有没有关于同济酒楼那个孙子的相关信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连个影子都没有剩下！他妈的绝对是有高手，那个病毒简直变态，你要的没查到不说，老子的电脑还差点被黑了！”
“所以，你就啥也没发现呗？”祁扬说，“要发牢骚找别人去，你说的那些我不懂。”
“本来呢，是抢下了几张照片的，就那个图啊，太糊了！”黄锦民气愤地说，“只能勉强看得出性别的那种。找老王看了看，他也弄不了，就只能这样糊着了……”
“真的辛苦了咱们大黄了！照片都发过来，谢谢！”祁扬估摸着那边大概率要开口骂人之后，使出来杀手锏，“结案了咱吃饭去啊，我看那家新开的川菜馆整挺好！”
黄锦民同志早就觊觎那家馆子了，奈何钱包有点空。
是的，黄主任一向很“大肚”——一顿饭，泯恩仇！
搜查令终于审批下来，祁扬赶忙带人前往李诚家；刘予则是带人去了李云家。
李诚家是一栋商业小别墅，满满的欧式风格。
祁扬正在搜查二楼的书房，书被她一本本地翻过，手机就没有停止过拍照。忽然，她看到一本小册子，放得有些隐蔽，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纸张都已经泛黄，封面上落落大方写着“日记本”三个大字，祁扬拍了几张照片又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翻开，她边翻边拍。
这是刘玉的日记本，日记定格在大半个月前，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我就知道她迟早会回来的！”
这个“她”是谁？会是凶手吗？
日记的最后一篇距上一篇日记书写的时间已有十三年，其中还有许多页被撕了下来。但她估摸着这个日记本的厚度写不了十三年，如果刘玉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的话。
祁扬把日记本放进来物证袋里，又继续翻查这些书籍。
“祁队，壁炉这儿采到了一个鞋印！”
祁扬将书放回原处，示意其他人继续搜查。
“根据鞋印可以推断出，脚印主人的身高在一米五六至一米五九之间，”痕检把拍好的照片给祁扬看，“应该是个女人。”
“看看能不能通过鞋印确认鞋的款式，”祁扬说着招呼一个警员过来，“去把近一个月来小区各个出入口以及李诚家附近的监控都调出来，外来人员名单也要一份过来！”
她盯着照片上的脚印，思索间，又被二楼的叫声给拉回了思绪。
“祁队，我们在二楼刘玉房间里发现了一个日记本。”
这个日记本很厚，已经用了大半。祁扬翻开第一页，时间是一年前，最后一篇是在几天前，这个日记本并没有缺页，刘玉有每天都写日记的习惯！
据李诚供述，刘玉有几张制造化学毒品的实验报告单，但是他们并没有搜到什么。
大概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手机铃声响起，是之前派出去追查同济酒楼那个西服男子的那组人。
“祁队！我们在临江酒店抓到了一名嫌疑人，现在正在回市局的路上！”电话那头的人说，“但是我们没看到你说的那个西服男子的行踪。”
“辛苦兄弟们了，”祁扬说，“找几个人看着，我等一下就回去。”
既然李诚家找不到什么线索，西服男子那边又有了进展，也就带队回去了。
祁扬联系了刘予，询问李云家的情况，同样没有什么收获。
回到局里，她先让人把从李诚家搜到的刘玉的笔记本送去技术室鉴定，才去的审讯室。
“警察叔叔，我是冤枉的啊……”一个手臂上纹满了文身，剪了鸡窝头的男人坐在审讯室里，大喊着。
祁扬站在单向可视玻璃前，观察着里面的一切，还没开始讯问里面的男人就开始大喊起来。
祁扬搓了搓耳朵，又把耳麦戴上：“叫那个孙子小声点儿，我耳膜都要被喊破了！”
刘予坐在男人对面，对着他挑了挑眉：“马陆？哟！我还没说什么就着急喊冤呢？”
“那啥，警察叔叔，我最近也没犯啥事儿啊！您把我直接抓这儿来了能有啥好事儿？”马陆说，“我这段时间安分守纪……”
“说说吧！你大老远的跑去临江酒店是干嘛？你敢去那收保护费？”刘予往椅子上依靠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马陆点头称是，说：“我当时就带着小弟……啊呸呸呸，兄弟在街上遛弯，然后碰到一个大款，直接往我身上甩了三百块钱，叫我去临江酒店帮他取个东西。有钱人嘛，懒得跑腿咱能理解，反正也没多远的路。那么容易赚这三百块钱，不要白不要啊！可东西刚一到手就被几个警察叔叔给抓这儿来了！警察叔叔我是真的冤枉啊！”
“谁你叔？别乱攀亲戚！”刘予用笔敲了敲桌子，“那么巧？他让你拿什么？老实交代，说错一个字就不是看守所了，而是监狱！”
“就……就一U盘……”马陆整个人一抖，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叔叔，这严重吗？我那么积极配合，能不能少关几天啊？”
“U盘？在哪里？”刘予冷笑了一声问，“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U盘……”
马陆：“嘿，就是那个……那朵黑玫瑰……他说U盘就在那花里，让我拿的时候小心些。警察叔叔您绝对想不到吧？就那朵花里还放着U盘！”
“把花送到技侦王主任那去。”祁扬对着一旁的一个刑警说。
“让他把详细的情况和具体的细节全说出来，越细越好！”祁扬看着审讯室里说，“这货不禁吓，问完就把人给放了吧！”
说着，她出去接了一通电话，是被派去南会县的外勤组成员——高离深打来的。
高离深：“祁姐，张哥他们出事儿了！”
祁扬皱了皱眉，问：“你跟我说说详细情况……”
高离深向祁扬讲述了他们在南会县的经历。
祁扬牙关紧咬，“尽早把人找着，你们留几个人在南会县处理后续的事儿，让老周负责指挥——记得随时向我汇报那边情况。”
祁扬打完电话人也已经审完了，马陆所说的U盘已经被送到王俊那儿。
回到办公室，她又看了看拷回来的监控，现在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监控被人动过手脚，几乎没什么价值。
就挺烦的……祁扬抓了抓头发，本来心情有点好转，看了监控录像后又开始烦躁起来，这一连串的事儿让她难以平静。
她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五点多了！
俩儿小时前，高离深给祁扬打了电话，张宏业和林秋秋已经被救出来了，人在被送去医院的路上。
这两人运气真的挺好，两人缩到的那块墙角塌得不是特别厉害——空间很大！两人就坐着等待外界的救援。不知道是无聊还是相互安慰，当搜救人员找到他们时，两人正在聊天！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大半夜担心这两人安危不敢懈怠，全力搜救，结果人家却啥事儿也没有似的在那唠嗑……杨晓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祁扬给桌边一天没开机的手机开了机。
这手机是她聊天、打电话专用的，所以刚开机，聊天记录已经攒了几百条，电话也得有十几个，她首先点开的是苏沐慕女士的聊天。
亲爱的母亲大人（苏女士）：你找我要请帖原来不是看上哪个小伙子！快给你妈解释解释！查案就查案，闹那么大动静，这都上热搜了！
亲爱的母亲大人（苏女士）：热搜已经让你爸找人给撤下来了！好好工作吧！
后面是苏女士的语音——这案子是不是很危险？保护好自己，听到了没有？过几天你妈我要去突击检查，要是让我发现被我精心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小脸蛋出了事，就家法处置！
她听着鼻尖一酸，叼了根烟，又把手机关机，本来是想摸打火机的，但是摸不到！这才想起这是简黎的外套，她叹了口气，认真的在抽屉翻找起来。以至于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祁扬……”听见有人叫她，她连忙起来，简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他手里拿着的大概是尸检报告。
“猜你应该睡不着，刚刚做完尸检，拿下来给你看看！”简黎把尸检报告往桌上一放，一手拿过祁扬叼着的那根烟，“你身上烟味儿有点淡，喷了香水就能盖住，仔细闻还是闻得出来。而且抽烟会成瘾……”
祁扬：“……”你是狗吗？管我啊！多少年没管了？现在还管得动？
简黎：“戒烟，我监督……”
祁扬：“……”我艹，你他娘管我？这件事儿上就你最没资格管我……
我们可怜的祁支队长眼睁睁地看着简黎把烟拿走，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身上摸出打火机点了那根烟。
“刘玉的尸体除了双眼是被死后挖走的，倒是跟周平的尸体没多大差别……这烟不怎么样，所以以后不准抽了……”祁扬瞪了简黎一眼，看他刚刚好像差点被烟呛到，大概是第一次抽，突然感觉有些搞笑。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又把烟头掐掉了，“刚刚说到哪了？对……没多大差别……刘玉的尸体没验出司可芭比妥，周平指缝里的可能是无意间粘上的……不过我有一条思路，但是跟侦查方向有些大的出入……”
祁扬翻尸检报告的手一顿，抬头看他，只听他不急不慢地说：“我感觉，我们可以把周平的案件和刘玉的案件分成两个案件来剖析——这就得否定之前连环杀人的猜测，也就是说周平案的凶手是那个犯罪集团，而刘玉案的凶手是仿造周平案来的，目的是掩人耳目，转移警方的注意……”
祁扬猛的起身，简黎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如果她把凶手当成两批不同的犯罪集团进行分析呢？
想着，她拉出了白板，将已有的线索都写在了上面。
“简黎，你先去休息一下，”祁扬边写边说，“等一下得开个会。”
简黎观察了祁扬一阵，发了一条消息，走了。
祁扬看着白板上已有的线索——尸体遗失的器官，被松脂浇灌的五官，很显然凶手为极富攻击性的人格，敢直接把尸体暴露在大众的视野内，说明凶手很自信，对警方毫无畏惧，甚至是挑衅；但是死者都是被捂死的，这会不会太温柔了些？
李云是被从背后开枪射死的，南会县的这个犯罪集团敢在警方的视线下把李云杀死。那么李云身上肯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据供述，周平和刘玉大概算是南会县这个犯罪集团里比较重要的人物，所以应该不会轻易杀了两个人。因为两人一死，很有可能拔萝卜带泥地查出两人幕后的犯罪集团。
“我们的凶手先后将两人捂死，南会县犯罪集团先一步得知两人死的消息，但是不知道凶手的身份，又或者无法对凶手下手。于是，制造了一个抛尸现场，伪装成仇杀，目的可能是为了转移警方注意力，以方便拖延时间转移。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周海会那么快地供出一切，此时的李云已经被盯上，而他掌握着这个犯罪集团的重要情况，所以这个犯罪集团冒险也要把这个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而我们的凶手在周平的尸体被发现后，了解到了警方的内部情报，于是捂死刘玉并制造了跟周平案一样的抛尸现场，加上周平和刘玉的这层关系，警方就会理所应当地觉得会是南会县的犯罪集团杀死的两人……那么两名死者除了可以用‘制毒’串联起来之外，一定还存在某种联系！如果理清了这个联系，那就离我们的凶手不远了！”
案件似乎逐渐明晰起来，但是祁扬始终不知道该把同济酒楼的那个男人摆在哪个位置，或者说这个让她产生熟悉感的神秘男人在这个案件中的作用是什么？
祁扬把笔往桌上一扔，瘫在椅子上，手机屏幕突然一亮，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高离深打的！
“小祁，”电话那头是张宏业的声音，“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李诚家和李云家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太多有价值的线索，李诚说的那个实验报告也没找到……”说着，祁扬点开了那条消息，“就差字面意思上的掘地三尺了……”
消息是技侦主任王俊发的。
王俊：老祁啊，能少为难我一点吗？我还没四十呢！就快秃成地中海了，现在我老婆都开始嫌弃我了！嘤嘤嘤……
随后，他一连甩出十几个抓狂的表情包。
张宏业：“我们在南会县的行动困难重重，我可能得在这多呆几天了——南会县公安局绝对有腐败的高层或者这个犯罪集团安插的卧底……”
“你现在什么想法？给你留的那几个够不？”祁扬边打字边说。
祁扬：单身主义者，我不懂你的烦恼！
祁扬：再抓一下，地中海都不是了，要不要给你点赞助买瓶好点的洗发水？
祁扬：有结果了？说正事！
“我个人偏向于第二种可能性，但我也不能保证没有腐败的高层，我现在只想把这人揪出来，他奶奶的，老子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张宏业说，“还有，这边医疗条件够呛的，杨晓现在都还没醒，搞不好又要出什么意外，把他和林秋秋都送回去得了，林秋秋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我压不住……”
“嗯……我正有这个打算，”祁扬点了点头，把王俊发给他的那份文件转给了张宏业，“这个是在堵那个男人的时候截下的，看看，等资料都齐了，开~会！”
“我靠，你别吓我！咱说话正常点！”张宏业吓了一跳，“开会的时候视频，我这也有些要总结的……”
“林秋秋那丫头我不放心，叫个人把两人送回来，”祁扬说，“这次案子突然牵出一个犯罪集团来，他们在这活动那么久我们一点情报也没得到，而且南会县那边的情况我们并不熟——所以呢一切小心，别上头。宁可放弃侦查，也千万别去冒险。”
“我会注意的……”张宏业沉默片刻，又继续说，“对了，我手机光荣殉职了，记得报销下费用。”
“行行行，买完，票据发我，”祁扬顿时感到无语，“你现在挺闲，我有个新的侦查思路，听听？”
两人交流了找到的线索和各自的看法。
……
接近七点半，技术室那边终于把日记本的文字勘验做完了。
大约到了八点，人终于凑齐了，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首先，简黎做了关于尸检的报告总结。祁扬和张宏业连了视频，把手机扔给了刘予。
“我们对李云家和李诚家进行了搜查并在李诚家发现死者刘玉的笔记本和一个鞋印，经检验确为死者刘玉的笔记本，而且我们还在笔记本上采到了一组指纹，排除伪造可能性，但对比数据库，查无此人，可能是外籍。
再者就是鞋印，鞋印的主人大概在一米五六至一米五九之间，是个女孩，鞋的款式大概是以前经典的回力小白鞋……”祁扬边说边翻PPT，“然后就是我们在临江酒店截下的U盘，U盘里的内容只有一个，是死者刘玉的妹妹——刘月的资料，已经失踪多年，没有找回，大概率已经遇害。
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还是得去刘玉老家询问一下实际情况。另外，就是由这次案件引出的犯罪集团……”
而后，祁扬又把自己最新的侦查思路说了出来。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这个思路存在很多巧合，但似乎又很合理。
“祁队，按照你的思路，凶手一定有内线在我们支队里才对啊！”一个刑警突然提问。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老刘！”祁扬叫了刘予一声，刘予把手机递给她，她将屏幕投了屏，紧接着张宏业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张宏业轻咳一声，把镜头给到一份档案袋，祁扬心领神会导出了张宏业发给她的文件，张宏业简述了在南会县的经过。
“首先是这个货车司机胡维，有过吸毒前科，刚从戒毒所出来没多久，经查验，在发生车祸之前人就因吸食毒品过量已经死亡，而南会县警局派来接应我们的刑警，也早被人投了毒。”说着张宏业把镜头给了另一份档案袋。
“陈香菊，护工，在业内口碑不怎么样，没什么人雇佣，平时以收废品维持生计，据陈香菊交代，六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杨晓被抓走的那天，有一个男人找到了她，并把杨晓交给她管，要求很简单——留口气就行。也就是这个人抓走了杨晓，但是我猜他不是南会县犯罪集团的成员。
很巧合的是，在南会警方包围犯罪集团的藏身地之前的几分钟，这个男人给陈香菊打了一个电话，让她把杨晓送到一个公园去，并承诺事成之后会给她转二十万。这个男人打的是网络电话，而且用了变声器，这边呢，技术有限，查不到什么。我们也让陈香菊对过那个公园的监控，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这次案子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总会慢他们一步，行动早已全部被看穿了。”
“这次案件错综复杂，不仅是南会县警局有内线，我们市局也有，否则他们不可能对我们的行动了若指掌。”祁扬敲了敲桌子，“所以，各位，把大家都叫过来，一是总结最新发现，二是为了揪出这个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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