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牧野没挑明要什么，萧舞灵也跟着轻声一笑，当下向前一步加紧攻势，神情真挚地说：“牧师兄既能懂舞灵苦衷，舞灵自当以倾家之资投报！”
“哦！”牧野应了一声，托起胸前那副长命锁，郑重道：“这长命锁本是完整一块，后被我父亲一分为二，说是另一半暂存在我未来妻子手里，而你既然不是，那把它还我便好！”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有力，空旷的大殿之中尽是他的回响，清清楚楚地落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给，肯定要给！不归还信物又怎能算作退婚？这也是他的唯一要求！
萧舞灵没有犹豫，从随身的储物法器当中取出牧野所说的另外一半长命锁，快步走到他的跟前。
“给你！”
说完，她就将长命锁颇没轻重地拍在牧野的手中。一把破锁换来一份解脱，这买卖当真值！可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对于退婚一事态度坚定，面对强者处变不惊，豪掷三十万枚中品灵石作为赔礼眼睛却不眨一下的女孩，在归还半块破锁时却是那般不情不愿！
她本是来退婚，不仅赔礼早早准备好了，甚至打算此次不成今后再来！可现在，对方很淡然地接受了退婚，却偏偏放着成堆成山的赔礼不要，坚持要收回他父亲留下的一副破锁！
不过，萧舞灵心中的愤懑很快平息，朝着牧野莞尔一笑，笑得纯粹烂漫，突然萌生的好胜心令她做了一个决定，轻挑柳眉有些俏皮地说道：“信物已经归还，那还得拜托牧师兄与舞灵一同立下魂誓，让这场婚约彻底作废，今生今世不得反悔！”
魂誓，乃是祭出生灵最重要的三魂七魄起誓，这可不是俗世凡人那种满口胡诌！若有违背誓约者，魂魄必遭反噬几乎九死一生！
牧野怔了怔，魂誓是个什么东西他自然清楚，只是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必要配合萧舞灵的表演。
他抬头看向高台眼神询问他的师伯林长云，林长云轻轻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你们二人都决定了结这段婚约，又担心空口无凭有人日后反悔，那么立下誓约也无可厚非！”
话毕，林长云还瞥了萧舞灵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令萧舞灵一时间琢磨不透。
不过林长云都发话了，萧舞灵也不会跟牧野客气，迅速伸手举过头顶，手心向外三根手指向上，开始宣誓：
“我萧舞灵！在此以神魂立誓！”
说罢，神魂随意念而动迅速离体，一道道光流汇聚成形，身躯上空赫然出现一尊足有三丈之高的灰黑色神魂虚像。
这尊虚像与她的身材轮廓大致相同，只是较为虚浮无法看清容貌，身表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灰黑烟雾，内部时不时噼啪作响闪出亮光，这是天荡宗星火大道正与空气中的灵气发生反应。
凡阶呈青、黄阶呈黄、玄阶为紫，地阶为玄，天阶为赤，不同品阶的神魂所呈现的颜色也有不同，就如萧舞灵的地阶神魂，所映现出来的神魂虚像便是灰黑之色。
殿外云冠宗众弟子不免发出惊叹，他们大多是中下之资，其中凡阶神魂占据多数。
看着面前那尊露出轻蔑笑容的神魂虚像，牧野也是跟着笑了笑，死气沉沉的双眸当中，一点锋芒闪过。
“牧野！在此以神魂立誓！”牧野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相比于萧舞灵地迅速，他的魂魄似乎不舍得离开躯体，酝酿了有一会，也只有零星半点的光晕从体表剥离，那点光晕在空气当中并未挣扎多久便就此熄灭。
立在一旁的萧舞灵神魂见状嘴角轻蔑的笑肆无忌惮。
她就是要让云冠宗的所有人看看，什么叫做差距！等到牧野艰难地挤出他弱小的魂魄，谁强谁弱有目共睹，谁还能说以神魂立誓是多此一举？
可是，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点两点的光晕之后就是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只在须臾之间，牧野的体表犹如漫天星辰同时炸裂，霎时光芒万丈升腾起无数光点，紧接着光点与光点彼此依靠相互聚拢汇聚成一道道光柱向上盘旋攀升，直至塑造出一尊血红虚像！
殿内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静静地望着这尊远比萧舞灵更为庞大的虚像！
这可是修真者才能拥有的神魂！并不是普通凡人的魂魄！
“天…天阶？”
赵汝麟抬头仰望许久，他的心智遭受了猛烈的冲击，两片干瘪的嘴唇随着身体的剧烈颤动而抖动，干咽许久之后方才吐出几字。
凡阶呈青、黄阶呈黄、玄阶呈紫，地阶为玄，天阶为赤……
古往今来，无数以中下之资得道飞升的前人，以自己的亲身经验激励着同他们一般资质不佳的后来者——天生的资质并不能直接将一个人的未来定性！
但是，谁又不想成为那个天之骄子，凭借天资，在修炼之路上一帆风顺稳步突破，一直顺顺利利地修炼直至得道飞升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
当初，身怀地阶神魂的萧舞灵选择天荡宗拜师入门可谓是轰动一时，无数宗门眼红心热，巴不得把她硬抢到手。谁都清楚，在百年里这个女孩会迅速成长，并在下一个百年达到巅峰，甚至是飞升！
可谁又能想到，就在这云冠宗，还藏着一个天阶神魂！
林长云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堂之下的众生相，萧舞灵从他口中落实牧野无法修炼，他回答得干净利落，在场众人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可从来没有人问过牧野的神魂是何品阶呀！
难怪！难怪！
难怪云冠宗对退婚一事始终保有克制！
难怪牧野同意退婚会如此干脆！
难怪牧野要征询林长云的意见！
难怪林长云最后会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萧舞灵脑海轰然空白一片，呆呆地杵在原地，内心各种情愫混乱交织五味杂陈。
适才巴不得为牧野尊严沦丧而弹冠相庆，如今却被结结实实扇了一个耳光，成了真正颜面尽失之人，她终于明白不知天高地厚正巧是自取其辱的捷径！
另外一旁，牧野没有丝毫迟疑，他环顾殿内殿外的众人，以他们为证人，同时举手宣誓：“我与萧舞灵婚约之事作废，从此因果斩断再无瓜葛！若有违背神魂寂灭！”
态度十分干脆，正如同意退婚之时，没有一点挽留之意。
林长云缓缓起身走下高台，翻手帮牧野收回神魂，语气十分冰冷地萧舞灵说：“到你了，还是不用？”
大殿之内，复归牧野天阶神魂显现之时那般万籁俱寂。
过了许久，萧舞灵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牧野，这个将她再三羞辱的男孩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双眸还是那般死气沉沉全无光彩。
心中突然泛起一个疑问：就这样的一个男孩，就算自己没有前来退婚，那到了适婚年龄，他又会来找自己吗？
也就自此开始，萧舞灵的眼神从最初的悲愤交加变成了跟牧野相同的平淡，内心的慌乱随之消散。
“我与牧野婚约之事作废，从此因果斩断再无瓜葛！若有违背神魂寂灭！”
宣誓结束，萧舞灵迅速收回神魂，在旁的赵汝麟拉上她跟林长云打着哈哈，表示此事既然了结也就该走了。
临走前，萧舞灵还是留下了那六枚玉符，并深深注视了一眼牧野，随后一言不发，推门而走。
这是她做的选择，无论是对是错都有了结果，坦然接受就好。
接到赵汝麟发出宗门求救信号的天荡宗强者通过法阵传送已在山门外等候多时，萧舞灵三人山门便被接走，云冠宗上下无一人上前相送。
大殿之中，云冠宗之人在林长云的命令下也散了，空旷的大殿之中只留他们二人。
“野儿没用，只能把它收回而已……”
牧野取下胸前的长命锁，将其与另一副一同捧在手心，失声一笑，笑得有些惨淡，左肋伤口在此时迸裂，血如涌泉。
这对长命锁算是他父母的遗物，其中包含了遗愿。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林长云站在牧野的身边，唤出一道光盾敷在他的伤处，并轻声宽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相信在不久之后，我们就会找到修复你神海的办法让你入道修炼！”
“师伯……”
“没事的！”林长云从牧野手里拿过那两块长命锁，解下一条绳结，将两块串在一起，又重新为牧野带上。
这几乎是林长云此时唯一能替牧野做的事情，至于修复神海的方法，已经找了十三年，甚至把牧野的父母性命也搭了进去，所以这个“不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多久。
只要神海无法修复，牧野的天阶神魂就只能是个摆设，这也是为什么，萧舞灵的脸上最后能出现平淡的原因。
牧野叹了口气，神色无比落寞，一直死气沉沉的双眸终于能传达他的内心情感。
“师伯，我想去后山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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