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着奶与蜜的辽阔平原,
圣冠坠下。
星屑熔成利剑与铁矛,
残酷而冰冷的铁幕将霍姆斯河染得通红。
王的圣剑之光辉刺破长夜,
百合之圣花在血泊里绽开第一片圣洁。
当野蛮的强盗焚毁城市与麦田,
他赤足走过焦土聆听众民的呜咽。
铁砧迸溅的火星中锻出护国利剑,
熠熠生辉的大理石中刻出历史的笔迹。
让帝冠与圣谕在羊皮卷上铭刻。
春泉漫过被诅咒的百合花海,
他摘下荣耀的冠冕化作犁铧。
以剑与律法向野蛮强盗施以绝罚,
爱国者的血液浇灌出金色的麦浪。
圣地兰昂大教堂中回响着青铜编钟,
每道拱门都镌刻着他的箴言。
晨祷钟声掠过翡翠色的沽沽泉涌,
惊醒了尘封于百年尘埃中的百合花之旗。
当最后的骑士在暮色中垂首,
我们仍将传唱这永恒的歌谣。
他的权杖是劈开混沌的闪电,
他的王冠是永不凋零的荣耀。』
——————《百合花之歌》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的记忆终于也逐渐地消退了。有时候我甚至会连最亲密的部下、是经常相见的医生的名字都会遗忘。只记得一位很亲密的故人,不知为何,她总是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但脸却总是模糊不清的。
温和的暖阳洒在身上,沉沉欲睡。
一位娇小可人的少女站在我的上方,遮住了从树叶中间洒下的星星点点。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异常熟悉,就像看见了某位思念已久的故人一样,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睡觉呢?”女孩笑道。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我答道。
“现在大家可是都在努力学习准备考试呢,你却在这里偷懒。说来也怪,你在课堂上也不怎么听课,但成绩却一直不错,怎么做到的。”少女在我身旁坐下,抚摸着我枕在草地上的头。
“现在正是格洛丽亚平原最适合午觉的天气。既不太热,也不太冷。一切都刚刚好。”我说道:“至于别人如何,就让别人去说去吧。”
“要是你不是那种聪明的家伙,绝对说不出这样话。”少女嘟着嘴不满道。但是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
我笑了笑,想要伸手去抓住少女的手,却发现怎么也够不到。
少女站起身来,慢慢转过身向后退去。一缕阳光斜射在她的脸上,一瞬间,我似乎看清了她的脸,却依旧无法记起她的名字。我想要呼喊她,却发现喉咙沙哑,四肢无力。就连动起来的力量也失去了。
眼睛一眨,场景一转。
眼前的景色不再是和谐温馨的午后,而是乌云密布,腥风血雨的战场。
风中夹杂着细碎黄沙淹没了倒地不起的士兵的尸体,那些士兵们死相凄惨,身上不是扎满了箭矢,就是被长矛捅穿。残破的旗帜随着满是血腥味的大风飞舞,一些零零碎碎还存活的士兵只是举着盾牌,组成一个个小圆阵。他们的外围是穿着沙漠风格锁子甲的抱着白头巾的骑兵,这些士兵的防线在他们眼中就像一只随手一捻就死的小虫子。士兵们的盾牌在铁蹄下显得多么脆弱,他~们的武装显得多么无力不堪。不一会儿,最后一位士兵就被刺穿了胸膛,倒在了黄沙之中。
我感到喉咙异常嘶哑,身体沉重得像是背着上千斤重的铁块。我的手上沾满了肮脏的鲜血和红白混杂的秽物,喉咙里不住地恶心。手上的钢剑已经沾满了鲜血,腥红的血液顺着十字剑的血槽滴落在地上,浸湿了土地。黑色的土地变成了恐怖的暗红色。沙幕中,一个高大的骑兵身影冲破了小圆阵,在阵地里四处冲杀。我想要摆出招架的姿势,奈何我竟举不起自己的双手,就连撑盾的动作也有气无力。
黑色的长矛贯穿了我的头颅,从我的眼睛的部位刺穿。棕色的沙漠战马冲飞我的身体,我感到身体似乎被甩到了数十米远的地方。我虽然失明,却能感受到黄色的沙子在我身上覆盖,身后似乎有数百只有力的手正拽着我往下坠。
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正身处在一片幽静的丛林里。
绿色几乎完全遮住了天上的苍蓝,草木繁茂,高大的树木和草丛为这里创造成了一个天生的陷阱。丛林里沙沙作响,身后边的伙伴们有点儿紧张过度,一直在瞄着旁边的树林,弓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他们的手弩和长矛戒备着旁边的树林,似乎每时每刻都会有偷袭来袭。
我拨开眼前的树枝,一个用尖木桩围成的高墙逐渐展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知何来的欣喜若狂,指着高墙大喊道:“前边!!我们到了!!”
话音刚落,钢弩矢就从四面八方的树丛里飞出来,身后的伙伴们惊恐地喊叫着,四处逃窜着。一些躲避不及的人就葬身在了突如其来的箭雨之下。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瘫坐在地上,然后开始撒开退奔跑起来。我不知道我应该逃向哪里,但我知道的是,只有逃走,才能保住性命。
我蹿进一个黑洞洞的树丛里,任由坚硬的树枝划蹭我的脸颊,湿泥土溅满我的铁靴。
直到看见一束亮光。
当我冲进那束光芒时,身旁的树林没有了,身后没有了令人害怕的喊杀声和脚步声,手上的剑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儿去。我解开系在胸前的十字架,将它握在手心里,双膝下跪,低头忏悔。
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我的脸颊,我抬头望向手的主人,那是一位有着淡金色长发,如一潭碧水般洁净的双眸,犹如圣女的少女。
“啊……啊啊…………”我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就像是被石头卡主了一般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少女,任由她抚摸我的脸。
我慢慢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似乎好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一切都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小小的修道院,略显破败的教堂,金色的田野,冬日的暖阳………………
我睁开眼睛后,什么也不见了。这个梦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了。
眼前的,是高大的天花板。
我的脸颊旁,似乎有水的痕迹。我用手摸了摸,似乎是从眼角下来的眼泪,鼻子处似乎还有些酸酸的不适感。
梦里的虚幻场景依然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中。待到过了一会儿后,才终于镇定了下来。我呆望着天花板,摸了摸不受控制的眼泪。
为什么会流泪呢?我不知道。但这还是第一次呢。
我不是个爱哭的家伙,更不会轻易地掉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却能让我落下眼泪。梦让我的心无法平静下来,想着已经无法再安心地睡下去,我挪动着已经像朽木般老化的身子,费力地从大床上爬起来,抓起挂在床边的旧棉袍。
我一边撑着桌角,慢慢地挪动着脚步。每走一步,就会在地上敲出很大的“咚咚”声。
一盏一盏地点亮了寝室里的灯后,又慢慢移到了书桌前,倚着桌边坐下。我将一本垫在书堆下很久了的厚书扯出来,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那是一本很厚的,来自早已覆灭的安吉尔修道院的《艾尔西亚教典》。
我将书页一页一页地翻开,在最后那一页时,我看见了写在书页下的一串文字。那是一道清秀的古文字,笔迹流畅优雅。
“远行的风花终将回到梦的此岸——修女·伊琳娜”
正当我在对这句诗歌陷入沉思时,一位女孩敲开了我的房门。
“………………您还没有睡下吗?都这么晚了。”
“依洛娜?”我望着眼前那个摆着身子,满脸担心表情的少女,笑了笑。埃里季娜是苏莉塔王家和菲洛米加家族的三女儿,也就是现在唯一还留在我身边的孩子。为了方便联系,我将她安排在了离我的宫廷最近的库琳特洛特宫。
“您在看些什么呢?”依洛娜站到我的身后,视线看向那本书。“只是本普通的艾尔西亚教典而已嘛。…………我记得父亲您已经看过这本书无数遍了。”
“嗯。”
“‘远行的风花终将回到梦的此岸’?真是让人费解呢……到底是谁写的呢?”
“嗯,我也实在想不起来,这到底是在哪儿,是谁写下的了。看这书的出产地,似乎实在安吉尔那块地方。”
“那父亲大人不妨去那里看看?而且既然是安吉尔人写的,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哈哈哈哈,安吉尔那儿不是早就被荒废掉了?哪还会有什么事儿?”我笑了笑,虽然表面拒绝,但内心还是充满了蹊跷。
到底是谁写了这句话?那个人到底到底有什么意图?这句话到底象征着什么?……
趁着正好是百合花开的季节,我带着问不完的问题,秘密出了城堡,登上了一辆去往南方的马车。
不知道为什么,但每当路过安吉尔时,那个地方却总给我一种很强烈的吸引力。那里没有有诗意的美景,没有传说中潺潺的流水,没有热闹的村庄,没有高大的修道院。每当我路过那里的时候,只是见到一些打着赤脚捡石子的顽童,双目失明的老人,毫无生气的人群,面容无光的妇女。
当我踏入早已变成一堆废墟的修道院区,推开破旧的教堂的大门时,只看见一位披着洁白的罩袍的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中间过道的台阶上。
“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我问道。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给我递上了一本书。书已经积满了灰尘,破旧不堪。用来作为书封的羊皮已经破破烂烂的了。稍稍擦去上边的灰尘,只能稍微看出上边的些许花纹。
“愿主祝福您,灵魂中绽放着终焉之百合的老者。”说完,女孩的声音空灵而神圣,我仿佛能感受到一股神圣的力量,压的我喘不过气。一转眼,那孩子却完全不见了踪影。
我看着手上的厚厚的,一片空白的旧书。
在一股力量的驱使下,我决定提起手中的羽毛笔,在深夜的烛光里,写下了第一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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