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思大使被害事件过了一段时间后,安吉尔迎来了阿克多公国的使者。那个沉默寡言的大个子在院长和一众修士的簇拥下进入修道院,开了个似乎很漫长的会议,他们还一起去祭拜了惨死的大使夫妇,阿克多使者一脸悲切地说:“这是我们两国共同的遗憾,愿希希莉娅大人能指引他前往天国!”
三天后,鲁修罗尔院长送走了大个子的阿克多使者。他似乎要去北方的帝都,院长没有对此说什么。但我确实真心希望院长能把他留下来,因为他真的很会讨小孩子们的欢心。工作之余也会在修道院的后院里和孩子们一起玩。
一个星期后,从帝都传出的消息被做成公文散播到全国各地,对于安吉尔镇也没有落下。我的认字水平虽然还不及以去通读帝都公文,但从院长和伊琳娜修女的脸上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从那以后,农耕地里的农民和手工匠人的工作时间被提前了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则被推迟了一个小时,中午的休息也被取消。
安吉尔的居民税金被大幅增加,曾经一个农夫只要缴纳四个帝国鹰币的年税,或者二十串帕维尔铜币月税即可,但现在,本就逐渐升高的税率被急剧抬升,成了八到十个的鹰币年税,或者一百串帕维尔铜币。
这对帝国全国,特别是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帝都人来说,都是个很大的打击。每日的食物不再能自由购买,而是实行配给,禁酒令颁布,盐铁行业突然收归宫廷。习惯了优越生活的帝都人不满地情绪陡然升高,在帝都的每一条街道,每天都或多或少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暴动和示威。为了稳定局势,帝国从酒馆里,小巷里招来了游手好闲的混混,雇佣兵,给他们一些基本武装,摇身一变成为了镇压暴动的军士。
两个月后,天气逐渐冷下来。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镇痛,帝都的消息才终于渐渐沉寂下来。
从那天开始,从帝都通往南方的官道上,就出现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押解队伍。这些押解官身着华丽的仪仗甲,高举长矛和代表皇室的旗帜,却各个面露难色,悲哀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直到后边,我才知道,这些是帝都为了给阿克多赔偿的赔款。据说,这里的每一块罩子下边,就是大把大把的黄金珠宝,就是成匹成匹的丝绸细软,就是一个农夫一辈子都栽不出来的大量的麦子。
当帝都的人民知道了这等事体后,愤怒的帝都人再一次掀起来暴动,这次相较与前一次,更加的彻底,破坏力更大。 甚至就连两支负责维持治安的守备部队都被吸纳进了暴动队伍中去。那些守备士兵将极力反对的长官从钟塔上丢下去,摔得粉身碎骨,那个可怜的长官的妻儿也被溺死在粪坑里,或者成为暴民们发泄的工具。
外头有高举着红黑相间旗帜的暴民,内部则是分离两派的文官。女皇的宫廷终于陷入了摇摇欲坠,人人自危的时态。终于,绝望的女王陛下终于发出了让舒明,北地,斯特里亚,艾尔吉亚等大小诸侯进京勤王的请求。贝尔老师作为安吉尔镇最为优秀的守备官,自然是义不容辞的替安吉尔负担起了这一项艰巨的任务。
他带着二十多名精壮的小镇的男人,北上去勤王去了。两周后,贝尔老师沮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安吉尔的大门前。和他一起去的男人几乎只有两三个和贝尔老师逃了回来。
“一切都糟透了!”这是贝尔老师的报告,只有简短的几个单词,却让鲁修罗尔院长,伊琳娜修女,还有其他大修士们忧心忡忡。
贝尔老师后来和我说,去了帝都的人几乎都死在了暴民的手中,或者接受了暴民的鼓动,试图倒戈攻击他们。暴民们在一些陆续加入进去的原城市守备队士兵的帮助下逐渐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在帝都的街道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壁垒,将皇家近卫军和帝都守备队死死地框在了帝都主城周围。
除非有一个决定性的力量能够冲破这些壁垒,不然女皇陛下的战败就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我努力想要去理解贝尔老师告诉我的局势,但很快就放弃了。
这时的我对这些东西尚未产生足够的概念,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担心——照顾不久前救下的那位小女孩。
从平原上救回她后,我就把她交给了伊琳娜修女,把她临时安置在了一间离我房子仅有一墙之隔的就房间里。
当伊琳娜修女看到女孩遍体鳞伤,下身血流不止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悲伤之情,她赶忙让我把那位小女孩抱到房间里,然后就把我赶了出去,搭上了门闩。
随着房间里射出一束微微的温暖的绿色光芒后,只过了不到一会儿,伊琳娜修女就出来了。她的脸色有点疲惫,脸颊红彤彤的,嘴里还喘着气,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阵激烈的运动一般。
“她怎么样了?!”我拉住伊琳娜修女的袖子,扶着她坐下。瞪大眼睛望着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女孩。
“现在没事儿了,我用了‘神术’的力量,暂且是治好了她身上的伤,但是……心里的伤估计很难治愈吧?这么小的孩子,就遭到这样的事”伊琳娜修女这么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对于孩子,老人,她总是富有同情心和爱心,这也是她被镇上的大家所拥戴着的原因。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她呀。”伊琳娜修女摸摸我的脑袋,笑着嘱咐道。
“嗯。”我点点头,像是心中接受了一个神圣的使命。
现在,我坐在女孩的床边,看着她均匀地呼吸着,起起伏伏的胸膛,心里感到一丝丝的平静。但同时又有些不安了起来。
自从上次女孩苏醒过来后,她就摆出一副呆滞的样子,眼神只是呆呆的盯着前方,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就像一个精致不动的娃娃。
当我端着饭食靠近她的嘴边,准备伸手给她喂饭的时候,她就会摆出一副十分抗拒的模样,绻缩在床的一角,用手臂抱紧自己的身体和脑袋。她用眼睛恶狠狠地等着我,嘴里嘟囔着什么。
那是极度厌恶和仇恨的眼神。
我摇摇头,把粥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微微笑道:“要记得吃呀。”
一个月后。
在经过了照顾后,女孩的情况好转了不少,身上的伤痕开始逐渐消去,脸上也终于渐渐有了血色,而不像之前那般如此苍白。在我送食物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抗拒了,不知道是不是稍微信任了我一些呢,之前那般锐利的眼神也逐渐消去了。
我照常走进她的房间,将手里的粥递到她面前,笑着说道:“吃饭的时间到了,今天感觉如何?受伤的地方还有那么疼吗?”
女孩摇摇头,无言。但是神色有点舒缓下来,看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那就好,来,把这碗粥吃了吧,吃了以后快些恢复力气,这样伤口才能赶快好起来。”我用木勺舀了一口正热气腾腾的粥,递到女孩面前。
“唔……”女孩没有动作,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勺子和里边的粥食。
“是太烫了吗?抱歉,我吹一吹吧。”我将勺子收回来,呼呼地将它吹凉,然后重新送到她的嘴边。
“哈唔。”女孩一口咬住勺子,一口就将温热的粥食吸进嘴巴里。她吃东西时有点像小猫,我的内心不止为何,有点热热的。
不知不觉的,我的左手不自觉地搭上女孩的脑袋,摆出一副抚摸小动物一样的手势。女孩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颤抖了一下,然后像如临大敌一般迅速躲回床边的角落,重新摆出那种锐利可怕的眼神。
我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住地道歉,心里不停责怪着自己太不注意了。
我今天是怎么了?平常明明不会这样的……我这么想着。
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冷到了极点。就像刚见面时的那般。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女孩有些动摇,她慢慢收回了可怕的眼神,肩膀似乎松弛了下来。在沉默地别扭了好一阵后,终于重新爬到床边,像个乖乖女一样坐着。虽然那双碧色的眼睛还是同样的瞪着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我下次……不!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依旧还是不停地道歉。我能感觉到我的脸此时一定非常地红,又烫又红。耳根子热乎乎的
女孩看着我一脸囧样,突然嗤嗤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笑颜,也是她第一次对我笑。
“没……没事……只是……有点儿……吓到了……请不要……这么突然地摸上来。”女孩笑笑,握起我的手腕,让我的手轻轻地放在上边。
“我知道的,大哥哥没有恶意,安妮能看出来。”
我有点惊讶,手也稍稍动了动,指尖传来了叫做安妮的女孩的温热体温和柔软地头发的触感。
“对啦,我叫安妮,安妮·马格思。大哥哥叫什么呀?”安妮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是在打量着新伙伴一般。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听人叫过我名字呢。就算是镇上的人,也就只会叫我伊琳娜家的小崽子,贝尔老师叫我小鬼或者小崽子,伊琳娜修女叫我孩子……
我皱起眉头困扰地挠挠后脑勺:“我……不知道我的名字……镇上的人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
“啊!?怎么会没有名字呢……”安妮也一脸怀疑的表情,但是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绽开了笑颜。
“既然大哥哥没有名字的话,那就由安妮来帮你取吧!”
“大哥哥以后就叫维恩吧?怎么样?和爸爸的名字一样!这个词在阿克多可是很稀有的呢!象征着学识与勇气。”安妮自豪地叉起腰,似乎是想要我夸奖她博学多识一样。
“那我以后就叫维恩了。谢谢你,安妮”我微微一笑,伸出手:“请多多指教,安妮。”
安妮回握上来。
在渐入寒冬的莉莉吉尔镇,被叫做“维恩”的少年与名为安妮的女孩的羁绊,就这样在无形之间交错在一起。
这份羁绊,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没有变过 即便在我老后,也一直铭刻在心里。
或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安妮就成为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之一也说不定。
入冬后的莉莉吉尔,似乎氛围越来越压抑,就连四季常绽的薇维儿百合,在今年也变得蔫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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