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安妮的送别下,我任由贝尔老师为我套上枷锁和铁链,送往修道院去。
几个民兵半道上拦下了贝尔老师,架着我气势汹汹地把我推上了审判台。瑟兰德尔坐在审判台的正中间,两边则是元老院的老修士——我对他们的印象不深,只是粗略地记得几个。有平民派系的多利亚·辛格勒修士;德萨雷尔·索米修士;维摩维亚·罗瓦尔修士。另一方,代表着贵族派系的则是瑟兰德尔;克利斯洛夫·费门修士;加里维恩·恩齐奥·撒塔利亚修士…………在我的身旁,是几个趾高气昂的混混,他们得意地蔑视着我,嘴里一直吐着嘲讽的词句,端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瑟兰德尔轻咳两声,装模做样地挺直那肥胖的身躯,对两方派系的修士点点头,表示开始审判。
“现在开始对维恩·菲洛米加的审判!”瑟兰德尔大喊:“对于维恩·菲洛米加故意寻衅滋事,并故意伤害他人,威慑恐吓他人的罪名,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无人应答。
“很好!”瑟兰德尔的脸上露出一副得逞的样子,点点头:“那么安吉尔大修道院宣布判处杀人犯维恩·菲洛米加死刑!明日立即执行!”
庭上众人一片哗然。坐在我身旁的那几个混混大笑着,高呼胜利
坐在一旁的罗瓦尔修士蹭地站起来“等一下!恐怕这个判决不成立吧?”
“你说什么?!”瑟兰德尔对他人的质疑很不满意,他怒吼着,愤怒地瞪向罗瓦尔修士。罗瓦尔面不改色,正视瑟兰德尔:“对于安吉尔的重犯的判决,应该由元老院和修道院所有修士共同决定。为什么要绕过修道院,直接宣布审判?”
“你是什么意思?罗瓦尔?”瑟兰德尔站起来,指着罗瓦尔的鼻子大骂:“我能允许你站在我的身边参加这场神圣而正义的审判是看得起你!你没有资格反问我,庶民!注意你的言辞!”
“说到寻衅滋事罪,那几个混子又是受谁的指示,包围,骚扰伊琳娜修女的家?说道故意伤人罪,那个孩子身上的伤,还不足以抵上那几个混子?!”罗瓦尔完全不理会瑟兰德尔的恼羞成怒。他此时感觉责任重大,也是为了保存这个修道院最后的一丝正义。即使那是无意义的挣扎。
瑟兰德尔气得小胡子一颤一颤的: “胡说!这个混蛋杀了人!是杀人犯!”“为了咱们安吉尔的正义!也为了体现主的公正!杀人犯必须被严肃处理!”
除罗瓦尔和平民出身的修士,其他人都怒吼着,要求迅速执行对我的死刑。
“我拒绝接受这种结果!”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还带着镣铐的我。就连罗瓦尔也一脸震惊地盯着我。
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挺起胸膛,大声说着:“这样的审判根本就不合法!你根本就没有权利判我死刑!这是老院长鲁修罗尔大人就立下的规矩!”
搬出老院长的名义很有效。高声喊着判我死刑的人也少了下来,一些积极分子左看右看,见局势不对,也默默坐下来。
“你有什么资格反驳…………!?”瑟兰德尔彻底暴怒了。这是他第一次掌权后被别人反驳,这让他感到自己名声扫地了。但强权如瑟兰德尔,也没有实现完全垄断的能力。旁听的修士也开始私下窃窃私语地议论。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按照鲁修罗尔老院长的规定——虽然不能马上执行死刑,但如果监禁直到成年的话,再正式宣判。
瑟兰德尔沉默了一会儿,便露出尴尬的笑容,妥协道:“好吧,好吧。看来诸位已经做出了正义的裁决,就没有必要再僵持下去了!”
“本院经审议宣布,判处维恩·菲洛米加监禁十二年,死刑延期。”
瑟兰德尔面露苦色,匆匆锤了一下桌子后就离开了。对于他来说,再待在那个地方,就是对他的羞辱。瑟兰德尔走到我身边,恨恨地低声道:“算你走运!小崽子……”后拂衣而去
审判宣告结束。押送我的那两个个民兵给我套上一个黑色的头套,用冰冷的长矛柄摁在我的肩上押送我走出修道院。在俩人的催促下,我拖着沉重的镣铐,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那几个所谓“受害者”的混混的嘲笑声中走出修道院。
在很久以后,当我重新回到莉莉吉尔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几个“受害者”因为非常不满瑟兰德尔的审判结果,竟趁着半夜去瑟兰德尔家门前泼粪,甚至打算顺走他家的鸡。结果被瑟兰德尔的仆役抓了个现行,瑟兰德尔气得把他们绑起来暴打了一顿,骂骂咧咧地把他们扫地出门,赶出了莉莉吉尔。
回到现在。
我被那两个民兵押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唯一的草鞋在押送修道院的时候被剥下,脚被石子割伤了,只要一接触满是沙土的泥巴路,就犹如被尖刺刺入肌肉中那般疼得要命。我的脚踏足过平整的街道,松软的泥巴地,刺剌剌的砂石地,坎坷不平的丛林,再最后,把我带到了一间小木屋面前,揭下我的头套。
那一桩小木屋……我化成灰都认识……是修道院后门的小仓库……
合着你们押着我晃了一大圈结果又押回修道院了是吧?!那为什么不直接从后门出去就把我关起来?!
我在心里暗暗吐槽。
一个民兵板着一副臭脸,从腰间掏出一串旧得几乎爬满了锈蚀的钥匙,然后插入锁孔。
当木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腐烂,逼仄,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一座狭小的木屋,墙根堆砌了满满一沓的湿哒哒的木柴火,远处砌有一坐小小的炉灶,一直连接到墙外的出烟口。这个小小的木屋只有一个小窗,阳光成了奢侈品。因此这个房间至始至终都是湿哒哒的。在另一边的墙根,铺有一张盖有烂薄布的稻杆堆,那就是所谓的床了。在“床”头,挂有一张威严的圣主像。
阴影里,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似乎在蛄蛹着。微弱的阳光投射在他的部分身体上,可以明显看到那个人佝偻扭曲,营养不良。
“进去!”身后的民兵没好气地一脚把我揣进了房间,随后嘭地关上。
房间又回到了昏暗的深渊。
完了。
我脑海中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蜷缩在墙边的那个“狱友”,我似乎也看到了我的结局。我的心中开始有些忐忑,腿有点儿不听使唤,胡乱地颤抖着。我似乎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很近,很近。
“第一次?”那个黑色的人影说话了。
“什么?”
“第一次进牢?”那个黑色的人影再一次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我默默点头。不管他有没有看见,至少我回应了。
“我蹲过三次。一次是在村监狱,一次是阿克多佬的战俘营,还有一次就是这里。”那个人干笑了一声:“我敢说,这里的监狱绝对是最仁慈的了。”
“你还做过阿克多佬的战俘?”我有点好奇,凑近那个黑影:“那你一定是战斗英雄?”
“……地位低贱的贫民杀再多的敌人,也不一定会成为大家称颂的英雄。相反,若是位高权重的老爷,即便只是误打误撞杀死一个孱弱的敌国的孩子,也会被大家称颂为战神。”
“贝尔姆斯叔叔就被大家称为战争英雄,而且还当了咱们镇的治安队长!”我不服气地反驳。
“哦?那么为什么他立了那么大的战功,却没有成为领主老爷?而是还在这个小镇做一个小小的治安官?”
“这…………”我一时无言以对。
“这不公平!”我反应过来。
“是吧?这就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小子。你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比不上那些天生就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
这个对话几乎贯穿了我的一生。我直到中年时期,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打击后,我才逐渐理解了这个观点。即便我日后身居高位,也不得不承认、依靠那些天生的贵族们。
人生是真实的。英雄和传奇只会存在于吟游诗人的歌谣里。
我在另一边的墙根坐下,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至少现在我不是一个人在坐牢。而且狱友似乎是个平易近人,极具人生经验的家伙。
“嘿,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那个人。
“我认得你,小子。”那个黑影笑了,没有回复我的话,橘色的夕阳正好照在他黝黑而瘦削的脸上:“你是当时来组织我和我的兄弟们截杀一个阿克多佬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你是……!!!”我的拳头握紧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几个伤害了安妮的混蛋。我抓起一把夹杂有泥土的稻草,往他脸上甩去。
“别激动!!!这其中还有很多原因。不管如何,至少我们现在可是在同一个立场上了,不是吗?”那个黑影胡乱地扒拉了一下脸:“我叫比尔夫,索拉南村的比尔夫。你呢?”
“维恩·菲洛米加。”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