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佣兵剑士维恩的故事(5)

创世纪1256年,凛冬季终于要接近尾声。春花季的来临,凛冽的寒风逐渐被温暖的春风所替代,万物生灵重新开始生长,冬雪消融,春花随风摇曳。

不过,对于正在饱经战火的圣格洛里亚人来说,春花季实在说不上是一个好的季节。这对于在帝国南方防线的费里斯茨要塞的守军们来说更是如此。

冰冷,缺少食物的时期已经过去,已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阿克多人的脚步了。

经受战火洗礼后的费里斯茨要塞的城墙上,一群举着巨盾与长柄砍刀的士兵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绿色的旗帜,代表帝国的金双头鹰旗和代表苏莉塔皇室的白狮圣冕旗被他们当做破布一般狠狠地践踏,焚烧。他们疯狂地掠夺,暴虐地杀害逃难的平民。年轻的小城主从来不会想到,就在他继任这座要塞的主人后的第二年,就被那些阿克多人活生生的推下城墙,摔成了一摊肉泥。守备官的女眷们被吊死在城墙上,他的儿子们成为了为了保护家族的尊严,选择了自我了断。其他的女儿们和女仆们则是被抓上了囚车,伴着哀嚎与眼泪,运往那深邃的群山。

当这件惊人的消息传向全国时,布洛妮娅和在提尔比斯驻扎的雇佣兵们立刻接到开拔的命令。不是去与阿克多人抢夺这座被打得残破不堪的要塞,而是继续后撤,与被击败的费里斯茨守军会师。这些败军们将在舒明城——时过千年的历史古城,舒明边境大公的大本营进行集中整顿,再投入到新的战场里去。

在会议上,行政官只留下了两支佣兵团和一支镇长亲自组织的民兵部队作为提尔比斯的防守部队,其余驻扎在提尔比斯的佣兵团全都成为了这场撤退的支援队。

送行晚会上,行政官和镇长分别为离开的佣兵团致辞。他们用着生硬得就像是一块铁板一般的言语和硬挤出来的假眼泪,就像历史戏剧上所有送别战士的国王那样举起酒杯,慷慨激昂地为这些即将走上战场的人送行。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晚会,才不是什么单纯的送行,每个人,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菲洛,你看到镇长那副一脸痛苦的表情,你觉得他会在想什么?”

这并不难猜,不如说,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这简直就是常识:“等咱们这些佣兵们走了,这个靠着贩卖武器装备的镇子一定会陷入一段时间的经济亏空。不会有人会喜欢与金币失之交臂的感觉。”

“行政官大人的脸上倒是一副愉悦热情的样子。他是个严肃顽固的家伙,一般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对佣兵们的离开很庆幸。对于行政官们来说,最困扰的事情,就是难以管控的雇佣兵了。佣兵闹事不管在哪个城镇,都是层出不穷,老生常谈的事件了。就连以纪律严肃闻名的北十字星佣兵团,也少不了一两个常常会摊上事儿的人在。这些佣兵们闹事后,既不能使用强硬手段制服他们,不然会引起雇佣兵和镇政府的矛盾,用调解的方式又极其困难,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比起嘴皮子,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有点儿同情行政官了。

送行晚会结束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转移时间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在此之前,我当然还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宴会上的那些酒精,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靴子都没有脱下,就把整个人摔在了床上,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我自正式加入北十字星佣兵团,已经过了两周。一直到现在,都感觉很不可思议。我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布洛妮娅会主动让我加入佣兵团,对于我这样一个力量弱小,身材瘦弱的家伙,一般来说应该是拒绝的对象才是。

虽然我当时十分的震惊,但回想起被布洛妮娅她们救下后的种种,却说不出想要拒绝的话语。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随便的家伙,我的命是布洛妮娅救起来的,那么就当为她随时献出生命。但是……一想到伊琳娜和贝尔老师托付给我的事情,我就不安起来。

已经过了两周了,原本要传递给费里斯茨的消息还会奏效吗?伊琳娜拜托我寄信到舒明去,还来得及吗?

布洛妮娅似乎看到了我脸上的不安,她少有地坚定地对我严肃道:“菲洛,拜托了,佣兵团需要你的力量。如果没有你的加入,我会很难办的。”

茱兰小姐也说:“是啊,菲洛米加。而且,你大伤初愈,又没有去处,我也放不下你呐……”

“…………我……”

“这样吧,一个月。”布洛妮娅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一般:“你在加入我们一个月,一个月后,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如何?”

我不是那种不懂看气氛的人,我知道,一个佣兵团的团长,居然会放下身段和请求一个小孩子的加入,这样的事情,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前所未闻。

“好吧。我愿意加入北十字星佣兵团。”我点点头:“不过,期限是一个月呢。”

布洛妮娅高兴地跳起来大喊:“好耶!!”

茱兰小姐也露出笑容。

第二天,我被安排到米拉负责的神术部队里,并由米拉亲自教导我的神术。剑术的指导则是交给了突进队的罗莱瓦——那个令人讨厌的臭小子。

两周过去后的现在,在米拉的指导下,我也勉强弄懂了神术的一些概念,但我的使用情况似乎很不稳定,在模拟极端情况下,我的神术便能施展得很顺利,而在一般情况下,我甚至根本无法自由地施展神术。

根据米拉的话,帝国皇室大学神术学院的学者们认为神术是由血统为主导因素,根据血统的不同,所能掌握神术的种类、强弱是不同的。而米拉则认为,血统或许并不是主导的因素,反而毫不相干。

传说中,神术的前身是圣主费洛梅希雅为了帮助人们生活而展现的神迹。圣主升天后,将神术的使用方法交给了自己的妻子“圣国母”爱希苏普涅,神迹成为了一种只在王室之间流传的秘术。王政时期,为了强化国家的军事实力,圣格洛里亚三世国王下旨公布部分神迹的使用方法,神迹才逐渐在民间流行。此时民间也涌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神术,神迹的面纱才逐渐在世人面前揭开。

到了克里忒大公的“共和国”时代末期,为了彰显自己的合法性,散播自己的名声,身为反叛军首领的歌罗德·艾尔吉亚(也就是后世的圣格洛里亚帝国艾尔吉亚王朝的开创者一艾尔吉亚一世)才首次创立出了“神术血统论”。这样的理论在政治上是个很好用的工具,直到现在的苏莉塔王朝,也依旧作为官方理论沿用。

米拉在独自旅行时,便开始研究这一理论。她惊讶地发现神术的组成是由散落在世界的神力,通过某种术式激发驱动后,形成的能量聚合体。这一学说被米拉命名为“神术聚能论”。这样异端的学说自然不会被采纳,大学的教授和研究学者们深刻地知道,要是真的采纳了这个可怕的学说,这个国家恐怕会被颠覆。

经过两周的不间断地对我研究,米拉终于在我的武器——贝尔老师交给我的双手长剑上发现了一些端倪。十字架剑格与剑身上刻印的花纹与字符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装饰,而是注入了神力的符文。其中最明显的,是叫作“不屈的护佑”的神术符文。这个符文只有我在遭遇重大威胁的时候才会突然发动。这也恰恰证明了米拉的思想是或许才是正确的。

比起神术的学习,剑术的学习倒是顺利许多。因为接受过贝尔老师无时无刻的“亲切”指导,我对于剑术的理解比起罗莱瓦深刻一些。但罗莱瓦的实战经验称得上丰厚,在集体讨伐的战斗中,他总是冲在最前方。单兵决斗中他的丰厚的实战经验也让他能够把手中的巨剑使用得虎虎生威。

如果说我的剑术以速度见长,罗莱瓦则是完全依靠力量取胜。

两周的共同学习后,我与罗莱瓦的关系也改善不少。他虽然依旧说话风格还是大大咧咧,但内心却是个细腻的人。他常常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枝末节,也愿意和我一起坐在草地上分享自己的过往。

当我说了安吉尔的遭遇,我能很明显地看到罗莱瓦脸上的痛苦颜色。

“抱歉……我说的话是不是太沉重了?”

罗莱瓦摇摇头:“这样的事情时刻都在帝国的边境发生。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他顿了顿:“只是……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而已。”

“我和琳恩出生于北方的小乡村帕金库拉,我的父亲是那儿的——全村唯一的樵夫。如果库伦人没有进攻的话,我应该会直接继承父亲的职务,继续干一辈子的樵夫吧,过着顺利娶妻生子,普通的生老病死的生活吧。但是……库伦人进攻的过来的时候,我带着琳恩四处逃亡。在山里过了整整一个多月的野人生活,直到被一支巡逻队揪出来。成为了库伦人的俘虏。一直到利尔希达小姐将我们救出来。”罗莱瓦的眼神很坚定,能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很少见的。

不过,我也终于理解,罗莱瓦为人鲁莽,有些自大,但却只会在布洛妮娅面前毕恭毕敬了。

回到现在。

等到我再次睁开眼时,外边已经天亮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外头嘈杂得很,铁靴踩踏在走廊木板上发出咚咚咚声此起彼伏。

“菲洛,快起来!我们要走咯!”布洛妮娅悠闲地走进来。她的身上是闪闪发亮的盔甲,只是稍微动起来,就会发出喀啦喀喇的声音。

中午过后,北十字星佣兵团如约在小镇出口的街道集中。我跟在米拉身后,望着在前方领头的布洛妮娅·坎蓓宁·利尔希达的高大背影。

号角声扬,十字星的旗帜随风振动,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全团开拔!!目标————舒明城!!!”

队伍开始向前移动,他们自动组成适合行军的两列纵队,不快不慢地往前移动着。

望着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小镇,我的心中比起寂寞和不安,更多的是好奇与激动……

维恩·菲洛米加的旅途,就从这里开始了。

这是动荡的时代,也是机会的时代,自古以来,年轻人总能在这乱世之中找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拥有可靠的实力和稍微一点点运气。勇敢的年轻人们踏上自己所选择的道路,走上属于自己的征途。今天,他们从家乡开始,最终聚集到悲壮的前线准备进行决死地斗争;明天,他们从战场开始,走向下一个战场。未来,他们中有人备受敬仰,有的人遗臭万年——“太平盛世的末代,战火纷飞的一代”后世的人们是这么评价我们这个时候的少年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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