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佣兵剑士维恩的故事(13)

创世纪1257年,万物萌生的春花季刚刚结束,烈阳高照的耀炎季便以一场长达两个星期的连续暴雨接踵而至。长期的连续不断的小雨与暴雨交替将泥土浸得软塌塌的,河流上涨,动物迁徙,植物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赶紧汲取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几乎是疯狂地汲取着足以泡软土地的雨水。得到了自然的恩惠的植物们,也茁壮成长起来。

不过,对于在外奔波的旅者和战士来说,这场连续的大雨,却非常的苦恼了。连续的大雨让刚刚清洗后的衣服完全无法干燥,只能靠着篝火里那微弱的热量,才能稍微将这些衣物变得干燥一些些。要是遇上了战士们穿戴最多的棉甲,则几乎束手无策了。被浸湿后的棉甲又湿又重,穿在身上会黏糊糊的,湿答答的,甚至还散发出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汗味,狐臭以及发霉的气息(有时候,战士们还得轮流穿一副棉甲,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河流上涨,野蛮的河流用自己惊人破坏力将许多地方的桥梁冲毁。我们的进军不得已慢了下来。最终在迎着雨水的冲刷下,我们这数千人的军队,便在一个叫做巴沃夫的废弃村庄停了下来。

说是村子,实际上也就只是一个由两三户人家凑在一起形成的小农庄罢了。这里的农田和果树园看上去已经完全荒废,就连少数还没来得及采摘的果子,也直接烂在了地里。房子已经变得残破不堪,虽然没有被搜刮过的痕迹,但已经完全荒废,到处否结满了蜘蛛网,各种各样的昆虫,野生动物穿梭其中,房子的周围也已经被野草完全吞噬了。

在布洛妮娅的指示下,我们分成数个小队,分别负责在这荒芜之地中发掘出一块供佣兵团休息的地方来。我和梅卡希亚兄妹分到了一组,负责在村子里搜寻还能使用的物资。我们结成了一个稳固的阵型——梅卡瓦负责撑着盾牌走在前边,琳恩则是在后方戒备,应对后方随时有可能迎来的攻击,而我则在中间,指引小队的方向。

在我们废了千辛万苦下,终于一刀一剑地砍出了一条小径,而小径的尽头,是一幢残破不堪的木屋。这个木屋看上去还保留着些许曾经生活过人的痕迹,屋前的草地里还能找到散落在地上的农具和垃圾。木屋的屋顶已经塌陷了一大半而变得空落落的,其他部分看上去也腐烂了不少,似乎已经完全不具备居住的条件了。

接下来就是去搜寻物资了。

三——

二——

一————一!

罗莱瓦和我一脚踢开已经坏掉的木板门,残破的木板门“砰!”地倒在地上,扬起了一阵厚厚的灰尘,令人直咳嗽。

我们三人迅速冲进屋子里,马上开始搜索。

这个房子并不算大,由一个支着锅炉的玄关和一个卧室组成。屋内满是灰尘,甚至看上去已经无法住人了。虽然还有一些小昆虫和小动物在其中穿梭,但比起其他房子,竟还算好的了。

简单地探查后,罗莱瓦和琳恩决定在附近搜索,为的是排除周围的威胁,探查附近的情况,也是为佣兵团清除出一片休息地。而我则是进屋去继续仔细搜索可用物资。

房间里的地板踩上去总是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刺耳声音,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作为地板的木板都严重腐朽。我甚至差点踩空,险些陷进地坑里。

就在我靠近卧室时,卧室里的一个柜子里竟突然发出了响声。这让我瞬间警觉起来,迅速抽出腰间的剑,死死地盯着那个柜子。

一半这个情形下只有一种情况—— 柜子里藏有人。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大喊一声,为的是威慑柜子里的人,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不见回应,我继续大喊。

又是一阵沉默。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随时会发生的危险氛围了!我将剑的抓握处从剑柄变成剑刃,用手半剑剑术,将护手上的小球狠狠地往柜门砸去。这一砸,直接就把这腐朽变脆的木柜子砸出了个大洞,从里边还爆发出令人耳聋的女性尖叫声。

确定了里边的人,我立马把柜子门扳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上衣不蔽体,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人。那个女人看上去脸上满是恐惧的泪水,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恐惧,绝望等等情绪混杂在一起,五官扭曲成了一团。她那不停颤抖的细如棍子的手上握着一支锋利的匕首,恶狠狠地指着我。

那个女人突然大吼一声冲出柜子,用身体的重量把我撞倒,剑也脱手飞到了一边。然后狠狠地扑到了地上。我迅速爬起来,晃晃荡荡地站稳脚跟,那女人的刀锋也紧紧跟上。我侧身躲过一击后,立马将那女人的匕首打落,将她扑到了一旁的床上。那个女人不停地疯狂挣扎着,叫喊着,在往我脸上和手臂上划了两爪印后,我只能迫不得已朝她挥拳,这才让她稍微安静下来。

“够了!!给我老实点!!!!!!”我揪着她的头发,吼了一句,随后便放开了她。

那个女人直起身子,往墙边挪了挪,带着哭腔:“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们这些畜牲……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疑惑了一会,终于突然意识到女人言语中的意思。我把剑捡起来收回鞘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请放心,我们不是阿克多佬!”

“帝国的士兵也一样,都是畜牲的!!…………”那个女人低低地怒吼了一声,又不做声了。

“就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我决定先转移话题。

女人不做声,只是默默地点头。

“这家里就没其他人了?男人呢?”

“男人?呵,这家的男人早就被你们拉去打仗战死了,只留下我………………”

“为什么不去舒明城逃难去呢?”

“去了,又能做什么呢?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女人,不被掳去卖身子就不错了……”

…………………………

我们只是进行了有一言没一语的简单对话,随后便沉默了。

简单来说,在战争爆发后,靠近边境的巴沃夫村的男人全都被征召去打仗了,战争进行了数个月的如今,村子已经完全荒废。这个女人一直守在这个地方,靠着附近自由生长的野草野果过活。直到我们的到来。

我从怀里掏出几枚帝国鹰币,和一些干粮,放在了女子的床边。便离开了。

后边据进入这间房子的士兵所说,那个女人用那只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倒在了卧室里。她的身边,还放着几枚帝国鹰币,以及一两小块的干帮帮的黑面团块。

傍晚,我们在这荒芜的村庄里终于扎下了帐篷。建立起了营地。

这一晚,我一夜无眠。只是静静地望着帐篷篷顶,虽然耳边回荡着老大叔们震耳欲聋的鼾声,但我的心思却还在今天的那个女人身上。

像这女人一样的人有很多——真的很多,或许甚至还有更惨的。而拯救这些为战争而受苦的人们,便是我们战斗的意义所在。但是……

真的只有战斗,就能解决了吗?真的只有杀戮,像所有的雇佣兵同行一般到处奔波,投身于各种杀戮之中,大发战争财,就能结束所有的战争,创造一个大家都安居乐业,幸福,快乐的世界了吗?

不。

远远不够。

在见证了像爱莉歌这样的贵族后我才发觉,这个国家,已经不是单纯的和平,就能维持所谓的和平和安宁,创造“自以为是”的盛世了。

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这个骨子,就是贵族。

在帝国,贵族就是国家的支柱,他们掌握着大半的国家财富,拥有着自己的领土,有自己的私军,有自己的小宫廷。而帝国的皇帝——特别是如今“双王制”下的帝国皇帝,只是一个权利的象征罢了。

在繁盛和平的年代,这些贵族们都自发地维护着相互之间的平衡。他们端着一副清高威严的模样,一边敛财,一边充当这个国家的标杆。

到了战火连天,社会动荡的如今,他们则是不停地吸血,发国难财。将社会的底层全都掏空殆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维持自己的生活质量。原本稳固的政治平衡也被彻底打碎,在外敌入侵的情况下,皇帝,贵族,领主……所有的贵族并非一致对外,更多的是隔岸观火,然后趁机敛财。对他们来说,就算换了个皇帝,对足够庞大的家族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刺耳的号角声便突然响起,如一把尖刀穿进了我的帐篷,刺入我的耳膜。在我的耳边回荡良久,将脑子还处在懵懂状态的我瞬间拉回了现实。

我们慌慌张张地收拾,风风火火的穿上盔甲,带着自己的武器,去到自己应该待的岗位上。

这是战斗的号角,罗莱瓦曾经和我说过。

等我到了米拉身边时,米拉早就全副武装,披着法袍和她那大大的女巫帽,带着法杖等着我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尽快准备。

创世纪1257年耀炎季,巴沃夫战役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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