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1257年耀炎季,历时三个小时的巴沃夫战役宣告结束。
我们这支受征召而来的雇佣兵团完全崩溃。千人的大规模兵团却只剩下了一两百的残兵败将,终于在雇佣兵团团长发出撤退命令后以近乎溃逃的速度撤离了战场。许多来不及逃脱的雇佣兵只能成为阿克多骑兵的枪下亡魂,或者干脆举手投降。不过据说巴拉特完全没有接受这些降兵的打算,只是往溃军中喊话:
“快把道路让开!我们没有时间俘虏你们!”
在我们溃逃的同时,巴拉特的士兵踏过巴沃夫的麦田,一路南下,穿过公路,在逃难的人群中散播足以摧毁他们反抗心的言论,攻克下一个个阵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军营或者驻防区,将阿克多公国的旗帜插遍舒明平原的每一个村庄,每一幢房屋,每一块麦田。一个星期内,阿克多军就攻下了舒明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歌雷德堡和辛维亚堡。
至此,不过一年时间,帝国南部的领土大半都被并入了阿克多公国的铁蹄之下。
当受了重伤的舒明边境大公躺在担架上,被抬进舒明城的大门时,所有人都流泪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位一往无前,战无不胜的,堪称“帝国的荣耀”的公爵老爷终于还是狼狈地输的一败涂地。舒明人的信心已经崩溃了,舒明城已经准备好了投降的准备。
同时间,我和北十字星佣兵团的大家以及还没有投降的雇佣兵团成员撤退到了舒明领区的一个叫法恩雷的庄园。在这里,我们受到了法恩雷人的收留。这里是少数还在抵抗阿克多军的帝国领地,而这里的领主亨德利骑士同样是主张抵抗的爱国者。亨得利骑士将我们编入了他的麾下,并带领我们夺回了法恩雷附近的聚居地,成为了帝国南部军行省的一团小小的,少数还在持续抵抗的力量。
在一切都终于稍微安顿下来后,我们才终于能为在巴沃夫战役逝去的雇佣兵战友、以及我们北十字星佣兵团的伙伴哀悼。
巴沃夫一战,让所有参与的佣兵团都大受打击,北十字星佣兵团也不例外。没有投降而是选择战斗到底的佣兵团大多数都在这一战中被摧毁了,他们的首领大多都死在了阿克多军的箭雨和他们那铁壁铜墙一般的军阵之下,有的佣兵团被打得只剩下了首领,而成员降的降,逃的逃,死的死。完全沦为了失去了一切的光杆司令。
北十字星佣兵团也没有逃过被摧毁的命运。“流浪骑士”古德拉特力战而死,梅卡西亚兄妹的罗莱瓦被打成了终身的残废,妹妹琳恩中箭后不治身亡,许多曾经一起生活过,一起欢笑过的同伴都无法再醒来,永远长眠在了土地上。布洛妮娅为此悲伤不已,但她不能像不同的女孩那样哭泣,只能忍着,等到四下无人时才偷偷落泪。
米拉变得消极低沉,她虽然还保持着工作作和每天给我上课,教我更好地掌控神术的日常,但总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对于她来说,虽然她表面上都是一副冷漠的态度,但在她心里面,这些佣兵同伴们都像是她的家人一样。
至于我,也同样无法静下心来。心中的悲痛与郁闷让我烦躁不安,脑海里只是不停地重复巴拉特的话语和面孔。重复着他那高高在上,轻蔑的身影,重复着他那冷酷无情的眼神。虽然身体的疼痛在逐渐消失,但心中的疼痛却无法平息。当我回忆起他对安妮的利用,对我的嘲笑,却又感觉到多么的无力。
没有力量的我,什么也保护不了。就算带着安妮逃走,又能给她什么呢?又要她和我一起奔波吗?一起陷入危险吗?
更何况,不会有哪个帝国人会欢迎她。她的家人是这场积蓄已久的战争的***之一,她在帝国境内生活,只会招来无限的歧视和侮辱。
也许,只有回到她的故国,才是真正的对她好。即便是成为政治的工具,那也是她作为贵族遗孤的命运。
又过了一个季度,创世纪1257年耀炎季过去了。艾尔西亚大陆的土地上迎来了秋枫季。在往年,铺满帝国的平原的,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而今年的秋枫季,只有红枫将随着萧瑟的秋风,落在满目疮痍的,掩埋了无数死去的或是平民,或是士兵;或是大人,或是老人,或是孩子的尸体的土地上。帝国最辽阔的农区已经被摧毁,被践踏。帝国的子民将在这一年,经历一场空前绝后的饥饿之冬。
在经历了沉重打击的我们在亨德利骑士的指挥下终于打通了通往舒明城的道路。在到达舒明城的路上,已经看不到那怕一座完好的房屋,一片完好的田地,一个健康的人类了。到处都是被战火烧焦的土地和房屋,水井里已经完全干枯,只有一些被抛下井底的尸体堵在井池里。
在到达舒明城时,我们每个人都惊讶了。
这座逾千年之久的古老城市,虽然早已经被阿克多军的攻城器摧毁得破败不堪,四处都在冒着浓烈刺鼻的黑烟,燃着熊熊烈火,却依旧矗立在这一望无际,辽阔无垠的平原上。就像一位苍老而遍体鳞伤的老骑士,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一般,只是无言地站在那里,拔剑相迎。
许多听说舒明大公还在继续抵抗的溃军涌入了这座城市,加入了保卫帝国南疆的最后一块土地的保卫战中。帝都方面派遣的援军也在不久后抵达,来自女皇直属的皇家骑士们以卓越的作战技能和杰出的纪律性,让阿克多军再一次直面了他们的先辈所面对的恐惧。在辽阔的平原,帝国的骑士们一直是毫无疑问的霸主,他们的冲锋让一度处在危险之中的舒明城终于逆转了局势,从绝望的劣势下夺得了一丝的喘息之机。帝国的双头鹰和苏莉塔王朝的白狮圣冕旗亦能继续飘扬在这片帝国南疆的最后一块土地上。
就算是“百骑王”巴拉特•博格,对付上作战勇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皇家的骑士们,也显得比较吃力。在平原上作战始终不是阿克多军队的长项。他们放弃了对帝国南疆的继续侵略,而是在南方修建起他们的要塞,以保持优势。皇家骑士们也对此无能为力,只要能保证舒明城不被攻陷,总会有反击的机会的。
同年,在帝国的另一端,局势也同样严峻。
在先帝海伦希娜大帝时期就一直摩擦、冲突不停的,位于帝国西部的库伦王国,在趁着帝国南部陷入战乱的时期,库伦王阿尔弗雷德四世突然大举进攻,对帝国多处堡垒、要塞、城市发动闪电般的突袭战。最终在帝国西部要塞——科希里堡与准备不足的帝国西部军区守军进行了一次规模巨大的大决战——结果显而易见且毫无悬念。负责保卫西部领土的斯特里亚王族愚策频出,战败不断,最终只得不断败退。抵抗的意志几乎落到了绝望的最低点,几乎一触即溃。
受到库伦王阿尔弗雷德四世的指示,其近臣巴夫兰卡•艾尔文伯爵率一队方旗骑士,和四百多人的军队,自水路绕过帝国北部沿海地区的防线,在帝国的东北部的北地诸邦地区登陆。
北地地区一直是帝国的心腹大患,距离帝国主要控制区遥不可及的此地常年政局动荡,混战不断。就连帝国最强盛的时候,也经常爆发大大小小的叛乱。对于每一代圣洛里亚帝国的皇帝来说,完全收回这块土地,是他们共同的夙愿。但经过长年的战争攻伐,北地人反对帝国统治的情绪却是异常严重。除了帝国势力,试图染指的居住在☆永冬之地的露西亚•莫斯卡皇国,当地的各个部族势力,都是促成混乱局势的一份子。
艾尔文伯爵便是利用了这一局势,以金钱、权利和库伦王的“报酬”,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将当地的首领们忽悠得团团转。他还秘密派人潜入负责帝国北部防线的艾尔吉亚亲王领区,收买人心,大肆散播谣言,激起民愤。一时间,帝国北部动乱不堪,起义四起。
虽然艾尔吉亚亲王处置迅速,用雷霆手段镇压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起义、暴乱,却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在三方的围攻下,帝国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之中。就连帝国中心的帝都,也是人心动荡,笼罩在一片忧郁的氛围之下。宫廷内争吵不断,投降派与抵抗派的分歧从来没有停止,也不会停止。政治的迫害、官员的腐败、各个势力之间结党营私,相互弹劾愈演愈烈。战争让这个持续了千年的帝国终于到了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边缘。
创世纪1258年耀炎季,终于无法承担沉重的战争费用的女皇苏莉塔十三世宣告皇室破产,高额的负债使皇室失去了支持者,就连常年侍奉皇室的内阁大臣们也不断地提出辞职,佞臣横行,忠臣失望,每个人都做好了随时改换门庭的准备。
为了让局面不再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在斯特里亚、艾尔吉亚家族的贵族们的要求下,苏莉塔十三世终于主动提出停战。库伦王阿尔弗雷德四世,阿克多大公兼大南方联邦领袖西达利•约瑟夫,北地诸邦的各个部落酋长相聚帝都圣格洛里亚。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这位曾经盛极一时,万邦之主,万国之王的圣格洛里亚帝国的皇帝,在千年帝国的政治中枢——大胜利宫绝望地签下了丧权辱国的《胜利宫条约》。
至此,这场帝国的人们称之为“耻辱战争”的,历经两年的大陆规模的全面战争宣告结束。同时,屹立千年的帝国亦宣告了她的终结。根据条约,圣格洛里亚帝国降格为王国,禁止使用代表旧帝国的双头鹰旗,禁止再拥有“帝国”称号,并为这场战争承担高额的战争赔款。
代表帝国皇帝的皇冠被转让给库伦王阿尔弗雷德四世。一度被视作野蛮人王国的库伦王国从此成为库伦帝国。与帝国同样历经千年的库伦人自此开始了其替代格洛里亚人作为大陆之主的历史。
作为胜利者之一的阿克多公国获得了原帝国南部的统治权。为了方便统治,一些距离本土稍远的区域全都划分给了傀儡国“圣廷普罗斯特里希”,在其他重要的占领区,阿克多公国全部将其并入大南方联邦的统治范围之下,并实行监督制度——即划分各个监察或总督区,分区域、分层次管理。同时,大规模的文化、思想的入侵、削弱、摧毁、洗脑也是公国的占领手段之一。
这场分赃大会中,帝国颜面尽失,甚至连传承千年的皇冠都能拱手让人。受尽屈辱的苏莉塔王室彻底失去了臣民的拥戴,名存实亡。曾经盛极一时的皇室——如今是王室的宫廷,早已沦为了实际的三大家族——斯特里亚亲王家族,艾尔吉亚亲王家族以及阿尔斯兰大公家的角逐场。而被称之为“盛世的末代,战火中的一代”的我们,命运又将如何呢?只有全知全能的神明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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