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中贵客

两人相处融洽,一路上也算得上愉快,少年的脸上,终是回归了几分少年气,待到一处极其陡峭的坡下,荼白拄着树枝,犹在试探着,要攀住哪块顽石,一抬眼,数十米的距离,张晚明踩着硕石,迈着雀跃的步子,轻飘飘地,便过去了,甚至朝他挥手,好一番激将打趣。

他好胜心起,顾不得劳什子的形象,手脚也利落起来,三两下攀上去,抬眼却见,顶上一处山门,除去碧波清幽的一汪清潭,似已堵死了路。

树影婆娑,门上青苔遍布,立着块陈旧的牌匾,地锦顺着阳光,攀上去,掩去了些许字迹,依稀能辨出是“行云观”三字,左右写着龙飞凤舞的对子:

上联: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

下联: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

一名男子,从瀑布后边冒了个头,张晚明站在侧旁,朝他眨了眨眼,一甩拂尘,抬手做了个手势:“福生无量天尊,欢迎来到行云观”

遂拉了荼白的手臂,一步踏上潭中巨石,穿过了瀑布,引着人往里走。

水帘之后的洞穴,初时黢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再进去些,便看到挂在石壁上的火把。

愈往里走,周围石壁愈发狭窄,到最后,一次只容得下一人通过,行至最深处,再一个转弯,天光乍破,豁然开朗,山谷深凹,郁郁葱葱,正中坐落着一座上了年岁的道观。

四面崖璧被人钻凿过,呈现出栩栩如生的四象状,以规整的八条锁链牵连着,瞬时便能感到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感。

“观中布有结界,稍不注意便会走失,你还未入道,最是容易中招,我们直接飞过去。”

张晚明将手上拂尘往腰间一插,顺势拔出了,那一路上从未出鞘过的佩剑,一脚踩上去,稳稳定住身形,而后朝着荼白伸了伸手。

这一幕像极了神话中的故事:仙人脚踩七彩祥云而来,渡人了悟,点化升仙。

荼白仰头看着她,没作声,但骨节分明的手,已然覆了上去,她稍一使力,便将他拉了上去。

那前来引路的少年,接过荼白怀中的女子,本欲告退,安排住行,忽见她掐了个手诀,手上细剑,无风自动,竟自行运作起来,眼中透出一丝艳羡。

二人乘着风,落到道观旁的小径上,纤长的剑身忽而消失,少女踩着缤纷的落叶,落到地面,荼白一时不察,瞬时便要坠下去,幸得守在门前的少年比了个奇异的手势。

霎时间,风声乍起,他只觉脚底软绵,却似有一物将自己稳稳托住,待他安稳落地,又自行散去了,理清衣摆,方要言谢,却见那人正低头与张晚明咬着耳朵“今日有贵客造访,可能疏忽于你,可会介意?”

这般情境,自后背看去,好不暧昧,荼白立时便背过了身去。

“是谁来了?”

“我们这穷乡破落,角落旮瘩里的地,竟也有人来?”

张晚明望着高出自己一个头却的少年,明眸之中,难掩诧异。

“哎呀,你快些说!”

看他故作神秘,一直憋着不说,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凿过去。

“是天元道的祖师爷,我见到她了,她和人皇一道过来了。”

少年眼疾手快,一下困住袭向自己的拳头,一双眸子灼热无比,似要迸出火来。

“你确定,是真人?”

兴致瞬间高涨,张晚明亦是眼前一亮,于是蹑手蹑脚地将门扒开了一条缝。

只见,正对大门的位置上,迎面坐着个发以高冠束之的女子,未施粉黛,眉眼如画,着一袭玄色长裙,清风拂过,轻纱与墨发交缠,露出眉心一点妖冶的红。

她以右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茶具,像是发觉了屋外的众人,目光忽而定住,抿嘴笑开,与身畔金丝银袍的男子,道了句话,二人一并看向红木的大门。

门外的少女顿时便缩了回去。

“卧槽卧槽,活的!”

张晚明捂着嘴,缩在墙角。

“这位,天元道的祖师爷,是个什么人啊?”

荼白被她攥住了手,一同将脸贴在门上,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被她正正磕着了,他痛呼一声,捂着下巴,完全处在状况之外,犹豫半晌,还是问了话。

“她啊,是只有在授业课本上,才能见到的人物,莫说寻常百姓,就是成了仙的道者,也难能见其一面”

张晚明整个人已经兴奋到了极点,却仍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与他徐徐道来。

荼白默不作声的听着,心底明白了个大概。

就如凡间有孔孟二圣,道家有三清道尊,她当是个在其他领域上,可与这几位并肩的世外高人罢。

“既这般出名,为何,我却从不曾听人说过?”

“她是可与人皇天道二人比肩的大能,养一方水土,育一方人,座下信徒甚多,信徒一多,手头上的事务便也多了,本也不是甚喜欢热闹的性子,是以极少现于人前,渐渐也就销声匿迹了......”

她似是喜欢极了屋中那位,手撑在膝上,拖着腮,娇俏不已,话匣子一开,便再收不住。

“哦,那这位小友又是从何处知晓了我,竟如此详细?”

“那可不,我就是冲着她,才入了道,翻了不少书呢......”

忽而有人与她问话,张晚明说的兴起,下意识接了话去,连身畔之人的眼色都不曾接到,直至自个儿的影子被人覆上了,方才觉醒,回身一看,那玄衣女子就立于她的身后,不如传闻中的冷情漠然,眉宇间尽是笑意。

那人的个子很是高挑,坐下时尚不觉得,此刻站在她的身后,竟能给人无形的压迫感,一时间连如何动作都忘了。

“莫要害怕,我在西边的院子落脚,若修行之上,有甚不通之处,可以来厢房寻我”

“好,好的!”

一如老鼠见了猫,张晚明不自觉将身子骨挺得板正。

那名女子似乎真就只是坐不住了,出来透个气,话罢,便敛了笑,与一众小辈擦肩而过,再待回过神来,空气中只余下淡淡的冷香。

荼白只觉,她怕是已经将众人看了个透彻,方才视线扫过自己时,那感觉就如同扒光了衣服,丢在她面前的稚儿一般,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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