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说,世事无常,可是有时候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总有一只无形的手不停地拨弄你,把你放在一条规划好的线路上,不偏不倚地走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宋米周把醉汉扶到座椅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生出这样一种奇怪的感慨。
“喂,喂,醒一醒?”
宋米周摇晃着醉汉的肩膀,但他没有反应。
宋米周心中后悔了,刚才就应该一走了之,不该留下来的。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醉汉还是没有回应。
宋米周有一种冲动,直接把醉汉扔在这里,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宋米周暗自生了一会儿自己的气,看了看醉汉,然后带了一点情绪拍了拍醉汉的脸。
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
醉汉迷糊糊的睁开了仅有的一只眼睛,好像在问宋米周为什么要打自己的脸。
“你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宋米周连忙开口询问,生怕自己开口完了,醉汉又睡着了。
醉汉艰难地抬起自己的手,颤巍巍地向宋米周刚刚来的方向指了指,意思是说家在那边。
宋米周眯着眼睛看了看已经雾气朦胧的街道,叹了一口气,心里安慰自己,就当给自己积阴德了。
“我现在送你回家,你要指路,可不能再睡觉!”
宋米周先是架着醉汉走,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半个身子都被压的酸麻了,不得不停下来。
醉汉就像过了水的面条,软绵绵的,站都站不直,宋米周只好咬着牙把他背在背上。
浓重的酒味直冲鼻孔,熏的宋米周差一点憋过气。
宋米周偏过头去,尽量离他的脸远一些。
这段路上没有小区,道路两边都是荒芜的草地。
空荡荡的道路上除宋米周和醉汉,再也没有其他人,冷清的可怕。
不过忙于应对醉汉,并没有关注周围环境有什么不对劲。
休息了一会儿,宋米周又重新背起了醉汉,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看见目的地,渐渐地,宋米周烦躁了,他不知道自己那根弦搭错了,非要背着一个毫不相识的醉汉在深夜的街道行走。
要是搁在从前,打死宋米周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在这一瞬间,宋米周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是因为失恋的缘故,所以精神变得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宋米周一阵心惊肉跳,若是真是自己得了神经病,自己的父母该怎么办?
就在宋米周胡思乱之际,醉汉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到了!”
声音嘶哑,像是好久没有开过嗓子,嗓子已经生锈了,同时又有一种急于了结一件事情的急促。
他说这话,仅仅是因为需要完成一种任务,没有丝毫其他的情愫。
宋米周闻言一愣,然后有一种惊喜冲上心头,冲掉了心上沉重的包袱。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累死我了!”
宋米周的开心溢于言表,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四周,下意识的想要看看醉汉的家在什么地方。
“你家就在这里啊!”
宋米周看了四周,一片荒凉,四周除了草木还是草木,一户人家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可是仔细瞧了瞧,又感觉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再仔细看了看,看到了醉汉身后的雕塑,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哭诉的地方。
但看着看着,宋米周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他从醉汉的脸上看到了雕塑的脸,从雕塑的脸上看到了醉汉的脸,特别是右眼上的那道伤痕,简直就是同一道伤痕。
一股异样的情愫充满了整个的心脏,心中再无喜悦。
“既然你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宋米周颤抖的说完之后,也不等醉汉什么反应,扭头就走,越走越快,但是醉汉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到了宋米周的耳朵里。
“你请我吃了一顿酒,我救了你一命,从此便不再相欠了。”
话语中没有恶意,但是宋米周已经被吓的不清,此刻他只想离开这里,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句话的意思。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宋米周直接跑了起来,根本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看。
因为宋米周从小就老人们说,人身上有三把火,能够克邪,头顶一把火,两个肩膀上各有一把火,回头一次就会灭掉一把火,等三把火都熄灭了,身上的阳气就消散了,那些脏东西就会缠上来。
所以在夜间行路,需要特别的小心,不管后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因为那些脏东西总是会想方设法的让你回头,让你自己熄灭保护自己的阳火。
宋米周越是害怕,从小到大听说过的鬼怪故事越是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跑着跑着,双腿越来越沉,每抬一次腿,都是一次负重远足,喘气越来越粗,最后像是一台陈旧的风机一样,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等宋米周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才停下来,瘫倒在地上,此刻他管不上其他的事情了,实在是太难受了,要死就死吧。
胸膛剧烈的起伏就像随风起伏的浪潮,即使闭着眼睛,但依然能够看见许许多多闪烁的星星。
宋米周就在这样奇怪的状态下躺了好久好久,直到大地上的凉意侵占他的全身,他才猛地从地上坐起。
虽然浑身疲软,但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体力,能够勉强从地上站起来。
一看,宋米周发现自己到了之前遇见醉汉的公交车站,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感再次笼罩着他。
他不敢过多停留,开始快步往回走。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明亮的星星。
看到这颗星星,宋米周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他认识这颗星星。
它叫启明星,每当它出现在天空的时候,就意味着天要亮了。
以前的星球上还没有那么多的灯光,没有乌云的天空中挂满了星星。
宋米周总喜欢望着漫天的星光,感觉自己就是其中的一颗,它们都是自己的伙伴,在和自己玩耍,说不出来的开心。
后来宋米周渐渐地长大来,天上的星星也渐渐地消失了,甚至连黑白交替时最为明亮的启明星也消失了。
宋米周已经十几年没有见到它了,蓦然看到它,忽然有一种老友相逢的喜悦,特别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他控制不住自己,流泪了。
情感从来就不受宋米周的控制,说崩溃就崩溃。
宋米周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流泪了,积累十几年的眼泪,仿佛一下子都要出来一样。
哭着哭着,宋米周就走不动了,或者说没有力气走了,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失恋的痛楚,惊吓的恐惧,生活的艰辛都变成了呜咽声从喉咙里跑出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最后消失。
宋米周哭累了,像小孩子一样在路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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