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大早,沈念秋抱着书匆匆地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她要去图书馆查找些资料。
转弯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民工模样的阿姨,弯腰站在墙角的水龙头下,直接把嘴凑在水龙头下,就在她正准备张嘴喝水的时候,沈念秋紧走两步站到了她跟前,“姨,这水是生的,喝了会生病的。”
那农民工模样的阿姨已经渴了大半天了,以为这里的水不让她们这些人喝,心里一急,嘴巴一张,被冲下来的水狠狠地灌了一嘴巴,来不及咽,狠狠地被呛了几口。沈念秋急忙把手搭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拍着。
等她终于缓过气来时,沈念秋急急地开口了,“我不是不让你喝水,只是这水喝了,真的会生病的。”
阿姨这会才好像确认她没有不让她喝水的意思,只是害怕她生病,她这才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直接用脏兮兮的袖子把嘴巴抹了一把,“没事儿,姑娘,我们农村人比不得你们城里人娇贵,皮实着呢,就两口冷水,没事的。”
沈念秋看着她那因常年在外劳作而被太阳晒成红褐色的脸,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难受,她想了想,“姨,你别喝这水了,等一会儿,我给你把热水拿过来。”转身就向宿舍走去,她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用,不用,姑娘,真不用。”
沈念秋一口气走到了宿舍,她提起自己的水壶转身就走了出去,后来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身又折了回来,把吴悠的水壶也提了出去。
等她快速地走到图书馆墙角的那个水龙头旁边时,不出所料,那个女人早就不见了。她想了想,转到了图书馆后面,她听见了电钻那异常刺耳的声音,循声望去,她果然看见了那个女人,只不过这次她身边有着好几个和她在一起干活的男男女女。
那个女人看着她提着两热水瓶的水走了过来,显然异常惊讶。她显然没想到,她真的会把水送过来。
沈念秋径直走到她的跟前,把水放到一旁的阴凉处,“姨,你喝这水吧,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们送来。”
那女人显然受宠若惊,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倒是她旁边的工友开了口,“方娃,这是你家亲戚吗?”那个被叫做方娃的女人,这回到是很利索地回答了,“不是,我哪有这福气。”
之前开口的那个人又道:“我就说呢,能生出在这里上学的女娃,她们的父母可真有福气。”
她旁边的那些工友忙不迭地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沈念秋看着她们身上那些几十年如一日穿着的脏兮兮的衣服,看着她们眼角的皱纹,看着她们枯黄的发中夹杂着的银丝,看着她们总是灰扑扑的脸,心里忽然就涌上了一种浓浓的哀伤。
她转身,把特地拿来的纸杯一一发给她们,并给她们一一倒好水。她默默转身,“这壶就先放在这里,我等你们收工的时候再来拿。”
“谢谢你,姑娘。你人真好。”她们七嘴八舌地道着谢。
沈念秋快走到图书馆的时候,忍不住转过身去看她们,只见她们的身影已经被挖掘机扬起的灰尘湮灭,只剩下了黄茫茫浑浊的一片。
沈念秋拿着她挑好的书坐在座位上,认真地看了起来,她记得她把另一本书放到了桌子前面,她头也没抬,循着记忆往前方伸去,摸索中,她摸到了一个温热滑腻的“东西”,她此时正醉心于记录那些精彩的话语,一时间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摸了半响,那东西动也不动,糊里糊涂地觉得这并不是她要找的东西,手挪开了些,又往旁边摸去。
这次终于摸到了想要的东西,把它拉到跟前,翻开就看。当桌上传来嗡嗡的手机震动声的时候,她条件反射似的拿开手机,不出所料地看到她设置的时间已经到了。她匆匆把书本收回包里,抓起包包走了出去。
沈念秋步履匆匆地返回宿舍,把书放下,换了衣服,拿起外出的包包向外走去。当她走到校外的公交站牌底下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了。
一路走来,沈念秋看见已经有好多女生打起了精致漂亮的遮阳伞。站牌底下亦有不少,沈念秋站在这一堆精致的遮阳伞中,显得格格不入。暮春的阳光已经异常炙热,沈念秋刚刚擦干的汗水,又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她此时已无暇顾及额头上的汗珠了,不停地向公交车开来的方向看去,她快要迟到了,但是连公交车的影子都没有。正在她焦急地看着前方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喇叭声,她向后看去,只见驾驶座旁边的玻璃落了下来,露出了刘畅春的脸,“上车,我进城,捎你一程。”
沈念秋在他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她隐隐地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怒气。她不想上车,自那次演讲会后,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她忙着打工,忙着上课,实在是无暇想别的。
若不是他今天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几乎都要忘掉他了,她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认识一个叫刘畅春的男人了。她仍踌躇着,眼睛不停地往公交车开来的方向看去,他淡淡地开口了,“今天市里开会,很多公交被调去支援了,你一时半会是等不到的。”
她不语,仍旧站在那儿,他看了看旁边,已经有很多等车的女生,对着他们这种情况指指点点了,“那不是刘畅春吗?那个女生是谁?不会是她的新欢吧?”
“那个女生也不怎么样啊,真不知道那位帅哥是怎么想的,难道想换换口味?”
“是啊,谁知道呢,或许那位大哥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尝尝青菜萝卜的味道吧。”
沈念秋最讨厌被人评头论足,那感觉就像是站在集市上的牲口被人称斤论两地讨价还价地贩卖。她渐渐地站不住了,她实在是太讨厌这种感觉了,而那个始作俑者,显然早就听惯了这些话,眉头都没见他皱一下,他依旧大喇喇地把车停在那儿,看着她。
沈念秋最后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前方依旧不见公交车的影子,她咬着下唇,走过去,伸手拉后车门,拉了一下,没拉动。刘畅春的声音飘了过来,“坐前面。”
沈念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车头,拉开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谢谢。”
刘畅春并未立即发动车子,他俯过身来,沈念秋不防,被他一下子挤到了身前,沈念秋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躲,防备地道:“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里有着些微的慌乱,他没说话,乜了她一眼,她闻到了他身上烟草发出的淡淡的清凉的气息,她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着些微的怒气,还有着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她看不懂,他的胸膛几乎要碰到她的胸了,她尽量地把身子往后仰,奈何空间有限,他怎么也躲不了他步步紧逼的气势。
她开始结巴了“你……你让开。”他不置可否,依旧怔怔地盯着她的脸,她再一次艰难地开口,“你……你要做……做什么?”
他依旧向她靠近,她急了,伸手去推,却被他轻松地格开了,他依旧动也不动,手向她脸上伸去,她侧脸躲过,却与他的身体挨的更近了,他的嘴巴暧昧地贴在她的耳边,轻呼出气“你说呢?”
他呵出的气息,喷在沈念秋的脸侧,她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流搔的她的皮肤一阵酥麻,她一开始强自镇静的面孔再也绷不住了,脸刷地一下红了,红到了耳根,她忽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缕笑意,他伸手拉过她身侧的安全带,“啪”地一声给她扣上了。
然后他回身,发动车子。在车子发动的瞬间,沈念秋看到了车外那些女生脸上那吃惊抑或是嫉妒的表情。她此刻无暇多想,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她呼出了一口气,暗自平复着心跳。
她看着窗外,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在窗外飞逝而过。她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闻着空气中清新的草香,心略略平静了下来,脸上的燥热也褪去了许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反问了一句,随即又开口了,“为什么稍你一程?为什么给你系安全带?”他停顿了一下,“因为我要进城,顺路。”
他看着她在风中飞舞的发丝,“因为你没系,就顺手给系上了。”
沈念秋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她正欲开口,她的手机忽然毫无预兆地响了,她从包中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名字,她转过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
“妈……”还未等她说完,钱芳娥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地传了过来,“念念,你赶紧给你哥汇两千块钱,他都没钱吃饭了。”
沈念秋抬起头,看着车顶,“妈,你不能再惯着他了,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好手好脚的,饿不着的。”
那边钱芳娥的声音已经明显不高兴了,“你这死女子,那是你哥,你咋能不管。”
沈念秋的声音里有着长久以来积攒出来的无奈,“妈,不是我不管他,我已经给他汇过好几回钱了,他这样老问家里人要不行,他的路还长着呢,你替不了他。你现在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就行了,别操那么多心了。”
钱芳娥依旧在那边絮絮叨叨,“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定要把他安置好,要不然,我就是死了都闭不上眼。”
又来了,沈念秋揉了揉太阳穴,不由地提高了声音,“妈……”
那边的钱芳娥不耐烦了,不用想,沈念秋都知道她已经翻脸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要不给,我先找老板借去,不看你的脸了,看老板的脸色都比你强,我白养你了我。小白眼狼,我挂了,话费还贵着呢。”
沈念秋急道“你别……”不待她说话,电话里就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了。
浑身的力气好像一瞬间都被抽空了一样,沈念秋再也顾不得合适不合适了,一下子瘫在了座椅上,她把头倚在窗上,闭上了眼。
她忽然间觉得头疼不已,她抱着头,竭力抗拒着脑子里那一阵阵抽搐似的疼痛。
刘畅春在前面的镜子里,看着抱着头倚在窗边,身子蜷缩在一起的沈念秋,忍不住频频侧身去看她。他忽然很想摸一摸她的头,心念转动间,手已经伸了出去,在即将触到她的发时,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慢地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沈念秋缓缓地开口,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动也没动,她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无力,她知道他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因为她那老旧的手机,总是漏音,接电话时总像是开着免提,声音无比地大。
他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并不期望听到他的回答,又轻轻地开口了,“能麻烦您放些音乐吗?谢谢!”
听着她异常客气冷静的口吻,他眉一皱,想说些什么,可一看到这样的她,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去翻找CD,他随即想到之前他车里所有的CD已经被娉娉扫荡干净了,他还没来得及购置新的。
“我的CD没放在车上,听广播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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