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毓沐不敢接:“木菱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我应该是用不到的。”
木菱固执地伸着手:“总会用到。”
贺毓沐最后还是收下了。
木菱见她装扮好了,背过身去照着铜镜画眉。她的眉型很漂亮,标准的丝雾眉,朦胧清新。
贺毓沐背着手看了一会儿,想找个理由离开。
木菱突然开口:“你家,在京都?”
贺毓沐一怔,咬了咬嘴唇:“我……我忘记了。”
“呵。”木菱小幅度地撇了撇嘴角,“宋妈妈的意思,两天后,让你伺候一个从京都来的权贵……”
贺毓沐心尖一颤,还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端庄。她暗纳:看来必须要尽快逃出去了。
她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还没享受荣华富贵,可不能再赔上自己的身体。
木菱从铜镜中瞧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你出去吧。”
贺毓沐行了个礼
“别动什么鬼心思,你是我的人,最好老实一点,对大家都好。”
“是是。”贺毓沐从房间里跑出来,将她给的那个首饰盒子藏在枕头下面,然后开始一处一处地闲逛。
潇湘阁在这时候热闹极了,到处是红红绿绿的姑娘,台子上卖艺不卖身的妓子弹琴唱歌,台下卖身不卖艺的妓子搔首弄姿,尽是一派风尘气。
贺毓沐默默记着路线。
从正门逃走基本上不可能,从那进出,要在偏屋验了性别。女子只能进不能出,查得极为谨慎。
但贺毓沐发现,那里从不运粮食,也不过粪车。也就是说,肯定还有别的几处与外界相连。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问人,只能先把各处的位置默默记在脑子里,回去以后画下来,再好好研究。
楼下欢歌艳舞,二楼是妓子们一个个的小房间,时不时从里面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听得贺毓沐头皮发麻。
她隔着栏杆往下望,看到另一个妈妈领着一个男人进来,那男人脑满肠肥,体大腰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妈妈笑盈盈地拿了牌子:“吴君郎,今天想让哪位姑娘陪你啊?”
姓吴的男人微眯起眼,两手暗暗搓了搓,一脸猥琐样。他粗短的手指随意地在牌子上一点:“青苔,这名字听着倒是有趣,就她吧。”
贺毓沐目光一凛,抓着栏杆的手慢慢收紧。
她飞快地跑到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的首饰盒里抓出来一把物什。
她来不及多看,飞速跑下楼去,把东西一股脑地塞到张妈妈手里。
那个男人正准备上楼。
“这些,我买青苔姑娘的这一夜。”
她穿着男子服饰,还带了假胡子,张妈妈认不出来,只当她是偷了老婆首饰出来讨风流的浪荡男人。
她笑着接过来,恨不得在上面亲上几口。
“别的姑娘好不好,刚刚已经有公子买了青苔姑娘这一夜了。”
贺毓沐摇头:“不好,只要青苔姑娘。”
“这——”张妈妈有些为难,“那公子你明天?”
“就今天!”
那个胖男人一听也不干了,他站到贺毓沐面前,狂妄地摇着手上写着青苔名字的牌子。
贺毓沐见状,要把张妈妈怀里的首饰抢过来,张妈妈紧紧抱着不松手。
“我只要青苔,不然就把这些还给我。”
张妈妈涨红了脸:“其他的姑娘呢,我让头牌姑娘陪你?”
“不行。”
张妈妈见说不动她,扭头去劝吴公子:“吴公子,我们这儿有的是好看姑娘,这青苔姑娘年纪太小,还不太会伺候人呢。”
吴公子大怒:“我是一粗人,不懂那些个弯弯绕绕。但这姑娘是我先选定的,牌子也在我手上,哪有这种中间截胡的道理?”
“是是是,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张妈妈鼠眼一转,用扇子挡了脸,故意压低了声音,“公子是明理人,那我交代一句实话。这青苔呀,今天染了病哩,花柳,唉……你就让给那个花重金买病的傻子,一会儿我给你多叫几个姑娘伺候,就当是赔罪了。”
吴公子皱了皱眉,半信半疑:“真的?”
贺毓沐趁机夺了他手中的牌子,上楼去了。
张妈妈又叫来几个姑娘,把吴公子打发走了。她抱着那堆宝贝,怀里还揣着几定银子,慢慢悠悠地回房间去了。
贺毓沐跑到二楼,背靠在门上缓了缓。
她真怕那男人突然暴躁,就自己这身板,十个都打不过他。
等她抚着胸口平静下来,探头朝下边望了望,还好没惹出什么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木牌,然后闭着眼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房间很静,薄帘遮着窗子。即使过了这么久,她仍然可以闻到空气中弥留的淡淡的咸腥旎意,令人作呕。
她慢慢睁开眼睛。
室内一片昏暗,只点了一根蜡烛,无形中增添了些别样的朦胧感。她走近些,才看到床脚处用破脚镣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小女孩。她紧紧抱着自己单薄的肩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是青苔,那个仅仅十二岁的小姑娘。
贺毓沐缓缓蹲下,十分哀怜地看着她。
她当然也知道有人进来了,慢慢抬起湿漉漉的小脸,惊恐无措地望过去,又慢慢垂下眼帘。
“可以……可以不点香吗?”
贺毓沐一愣:“什么香?”
她抿了抿干枯的嘴唇,眸光晦暗,声如蚊蚋:“合鸾香。”
合鸾香,说白了就是催情香。取了个高雅一些的名字,也掩饰不了恶俗的本质。
贺毓沐微皱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当手摸在自己那密密刺刺的假胡子上,瞬间懂了。
她现在是男子装扮
她把自己当成买她这夜的男人了
贺毓沐后退了一步,直接一下把假胡子撕了下来,连接之处粘了汗毛,痛得她捂着嘴巴缓了一会儿。
“青苔,你别怕,其实我是个女的。”
青苔瞳孔瞬间变大
贺毓沐以为她不相信,慌忙找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
“你看我这长头发……”她才想起来,古代男人也是长头发。
“那个……”
她突然想起来,直起身子,攥起衣服两边往后面一勒,玲珑有致的身段立刻感现了出来。
她有些难为情地放下:“这下你信了吧,而且我的声音也细,你能听出来的。而且,我没有喉结的,你看……”
青苔也红了脸,慢慢点了点头:“那请问你是——”
她的脚微微动了动,脚镣处发出一声轻响。
“我先帮你把这个拆了吧。”
青苔痛苦地摇摇头:“拆不了,只有宋妈妈那的银钩可以打开。”
贺毓沐结合语境想了想,银钩应该就是指的钥匙。
“她常放在身上吗?”
“这个我不太确定。”
贺毓沐点点头:“我先把你扶到塌上吧,可能会舒服一点。”
青苔眼眸微阖,片刻,才慢慢点头
“有劳姐姐。”
贺毓沐帮她调整好姿势,把一件薄衣盖在她身上。
她把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然后又关上。
“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贺毓沐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叫贺毓沐,在这里的名字叫芰荷,跟你一样,受困于此。”
青苔轻点头:“我叫你芰荷姐姐?”
“可以。”
“你想喝点水吗?”贺毓沐瞧着她那干裂的嘴唇。
“我……不敢喝。”
贺毓沐将茶壶打开闻了闻,直接把水倒在了地上。
“你等我一下。”
她把自己房间的水拿了过来。
碍于她身份特殊,茶壶里的水还没做手脚,但过两天就不一定了。
“你快喝吧。”
青苔喝得有些急,中间呛了两口。
贺毓沐取了帕子,细心地帮她擦去嘴边的水渍。
“芰荷姐姐,”青苔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有没有被——”
贺毓沐对上她黯然失色的眼睛,抿了抿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青苔,很快我们就能逃出去了,你相信我。对了,你的家在那里啊?”
青苔眼中映出一丝光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我家在京都。”
“可是我已经被……”
贺毓沐揽着她,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像是找到了发泄口,青苔抽搐着身子,几乎是吼出来的:“芰荷姐姐,我好疼,我好难受。”
“我好疼,浑身都疼,呜~”
贺毓沐轻轻拍着她的背,呢喃着:“会好起来的。”
她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但这一刻
她心如刀割。
*
等青苔睡熟后,贺毓沐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向床榻上开着的首饰盒子。
里面还有不少东西
更令贺毓沐震惊的是,好像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真的?
木菱不会把她的所有家当都给了自己了吧。
贺毓沐重新把那些首饰收揽起来。
她不太知道这个朝代的货币制度,但也能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非常贵重。
她要用它们再买青苔一天一夜,至少保证离开之前不再有人动她。
躺在床上,贺毓沐努力搭建着潇湘阁的内部结构。
它好像是个回字楼,中间还有个露天的戏台子……
*
第二日,贺毓沐安排好青苔后,就到木菱房间去学礼仪。
木菱看过后,默默点了点头:“没想到,你态度还挺端正的。”
贺毓沐疲惫地在腰上捶了几下,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啊,昨天那事,实在是对不住。”
木菱不言,也倒了杯水慢慢抿了一小口。
贺毓沐见桌子上还放着一盘果仁,也没客气,包了几个放进嘴里。
“有点苦诶。”
木菱看了她一眼:“少吃一点。”
贺毓沐手一顿,然后缩了回来。
“咱们这房里的姑娘,怎么都用脚镣铐着啊?”
“不听话。”
贺毓沐点头,随意地翘着二郎腿:“那么多的脚镣,得有多少的银勾啊?”
“仅一把。”
“仅一把?”贺毓沐皱了皱眉。
这不符合逻辑啊,要是有人真偷了银勾,那不是就把所有被铐的姑娘都能放出来了。
“脚镣的意义不在于捆绑,而在于驯服。”
木菱依旧面无表情,这让贺毓沐不禁怀疑,这姑娘不会是个面瘫吧。
“就像,把猛兽关进笼子里,没日没夜地折磨它。之后,就算没有了笼子的束缚,它依然不会回到之前的亢奋无畏的状态。”
贺毓沐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这潇湘阁就是个笼子,装着的是一群畜生和沾了泥土的花。”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贺毓沐觉得自己应该摆明态度。
“木菱姐姐,我想离开。”
木菱摸着琉璃珠子,淡淡地摇了摇头:“你走不了。”
“可我想赌一把。”贺毓沐深吸了一口气,“只要能找到第二个出口,我们就能逃出去。”
木菱低着头,没再吱声。
“木菱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
“可是,如果我走了,你会有危险。”
“不会。”木菱抬眼,“因为你根本走不了。”
贺毓沐:……
“无论什么时候,命都是最重要的。”木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我带你去个地方。”
贺沐毓的回忆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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