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的夜晚并没有多少星星，抬头望去只有漆黑的夜空和零散的光芒，应是天上的星星跑到了地上，让夜里的城市如同白昼。
沿着小河往上走，会路过二仙桥，听人说那里有个老师傅，常年开着三轮车拉货，再走下去就到了成华大道。
李怀七丢一颗石子到水里的月亮上，月亮荡漾开来。
李怀七问：“你们听过二仙桥大爷的故事吗？”
郑佳嘉身体微倾，问：“你说什么？大声点，这里风大听不清。”
李怀七说：“没事。”
耳东陈撑着脑袋叹气：“哎，好久没有看到星星了。”
“是啊,好久没有看到星星了。”
小时候李怀七最喜欢跑到楼顶睡觉，铺上一席草席，再用被子打底，往那一躺，满眼都是星星。
睡到深夜起来撒尿，偶尔能发现一两颗流星，见的次数多了，他总结出规律，流星大多出现在月亮的身旁，当然，偶尔也会在群星里出现。
李怀七说：“前天我朋友约我去打球，球场在郊外，我们要走一条很长很长的小路，那条小路又小又破，坑坑洼洼的，我坐着他的小电驴，屁股都被震麻了。那条路旁还有一条河，晚风吹过来，很舒服，很适合放风筝，很像我们老家的海！”
她们看着他，他看着河。
“你们知道吗？那感觉像级了！我们老家的路也是这么破，我们小时候骑着单车，从海岸这头骑到那头，累了就坐在海岸上看别人打鱼。”
郑佳嘉她们理解不了，她们家那边没有海，也没他这么矫情，更何况她们的父母也不会放心让她们到处乱跑。
郑佳嘉摸摸他的头，说：“想家了吧，出来久了是会想家的。”
李怀七说：“是啊，好久没回家了，出来一年了，想回去看看。我那像你啊，假期可以攒起来一起休，隔几个月就回去一趟。”
郑佳嘉摇摇头，说：“现在不敢回了。回一次家要准备好几千，回一次钱包就扁了。”
耳东陈在那拨弄树叶，一直没有发言，也不知在想啥。
李怀七跳上石桥，说：“走吧，回家吧。今天谢谢小胖请客。”
郑佳嘉追上来，说：“别谢，这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不是吧小胖。”
“我对你好吧。”
“好，好极了。”
他们在地铁站分别，他站在这头，她们站在那头，中间只隔了几个人，却感觉他们相距几万里。
“那个，小胖。”
李怀七喊住要上地铁的郑佳嘉。
郑佳嘉问：“怎么了？”
“没事，再见。”
李怀七打道回府，他的小屋子只有二十来方，打开门就能看到床，他把兜里钥匙等小物品都掏出来放在鞋柜上，鞋踢到一旁。衣服还没脱下他整个人就瘫在床上翻阅手机。
他打开微信查看早上的聊天记录，点开和老妈的聊天 ，第一条信息是早上七点发来的。
“儿子，明天是你的生日，后天就是二十四了。”
他回复：“嗯嗯，知道的。”
“明天记得敲个鸡蛋。”
“好的。”
很简单的聊天，他却越看越害怕，冷汗从额头冒出，手心都快捏出水来。他明明记得今天早上并没有和老妈聊过天。
这不太正常！
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他再往下拉，找到和妹妹的聊天记录，内容也是说他明天生日。
他吓得手机掉到地上，身体直哆嗦。
叮！
家里的钟过了十二点响了起来，李怀七吓得啊了一声。
嘟嘟！微信发来提示音。
消息是妹妹发来的。
“老哥生日快乐！祝你事业有成 步步升高。”
后面还跟着个红包。
李怀七没有立即回她，他先去洗澡，冷静冷静，洗完倒头躺在床上睡觉。
他越想睡觉头脑反而越清醒，翻来覆去两个多小时愣是没睡着，李怀七干脆也不睡了，收了妹妹的红包，给她回了句：“好的，谢谢大佬。”
打开游戏，一玩就玩到天亮。
早上李怀七破天荒的跑到楼下的早餐店点份肠粉，吃完立马跑去上班。
很多事情他不敢多想，也想不明白，深夜的时候他打开百度查找：人为什么会记不得很多事情！得到的结果好一点的是说——长期工作劳累压力太大，夜晚睡眠不充足，时间久了也可能会导致记忆力下降。离谱一点的是——老记不住事通常是由于脑动脉硬化引起脑供血不足或者神经衰弱的原因引起，年纪大的人容易出现脑动脉硬化，引起脑供血不足会出现记忆力减退的症状，是大脑缺血缺氧的表现。
最重要的一点是，早期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也可能有记忆障碍。
这么一看，越来越离谱，年纪轻轻怎么会得阿尔茨海默病，想来他应该是第一种，最近压力太大！
也是，接近年底，他的客户大多都不太想装修，再加上疫情原因，客户更加犹豫，店长还拼命催他们签单，签单！
签单！谁不想签单呢？要是能签早签了，还用你说。
人家老板也不管这个，每天就盯着他们，最近更加离谱，发出公告，说是这个月业绩并不理想，所以大家都取消掉休息，加油努力干，争取在月底多签两单。
傻子！要是加班能签单他们早这么干了！
当然，这些目前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他该考虑的是如何从几十个人的队伍里挤进小小的车厢。
李怀七的家离公司比较远，要转三次地铁，坐上一个小时才能到达。
地铁行到同福西地铁站时发生一件有趣的事情。
一女的和小朋友因为座位的事情争吵起来。
李怀七离他们比较远，隐隐约约听到女孩子在说，你们都不管小孩子的吗？以为是小孩子就任性妄为吗？你们必须给我道歉！
李怀七扒开人群，和周围的人一起嗑瓜子。
李怀七问：“哥们，怎么回事？”
“小朋友不小心碰到那女的腿了，在那理论呢，说是碰到她胸了。”
“真的？”
“我没看到啊。”
小孩子的父母拉过小孩，说：“叫你别动来动去的，你看，碰到人家姐姐了吧，给姐姐道歉。”
小孩子在那里扭来扭去的，小声嘀咕：“坐一下怎么了嘛，跟孩子计较啥。”
女孩估计气得够呛，都快哭出声了，大声理论：“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跟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你碰到我的胸，我的身体，必须道歉，要不这事没完。”
旁边起了几道声音。
“就是，快道歉，这像什么话。”
小孩子躲在父母的身后，父母见状，只能给她道歉。
女孩觉得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在那里指点小孩子。
孩子的父母实在是受不了了，说了句：“你太过分了，就跟三岁小孩一样。”
李怀七还想看会热闹，地铁的提示音响了。
“即将到达西门站，请前往二仙桥的乘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左侧车门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无奈，只能放弃磕瓜机会。
今天公司没有派单，早上基本没什么活，李怀七在电脑前装模作样敲打键盘，黄有材走过来，问：“等会有空吗？陪我去谈个单喽。”
李怀七停下手头的工作，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黄有才拿出合同，得意的说：“基本已经谈妥了，现在上去就是签合同。”
李怀七气得想踹他一脚：“滚，什么都谈好了还叫我干嘛？上去给你写合同啊，叼毛。”
黄有才拎起他的包：“那我自己去了，等我好消息。”
临走抛了个眉眼。李怀七快受不了了，连催赶：“赶紧走赶紧走。”
不得不说黄有才的速度就是快，上去没半小时就下来了，他先回到店放好合同，再走出店铺外抽烟。
李怀七看他状态不对劲，也跟他在店外抽烟。
烟抽完了，整个人的气也鼓到脑门上，似乎不发泄出来他就要炸了。
“他玛德的这个臭傻逼！”
黄有才跑回店内：“玛德我跟你说，这个老头就是个傻逼，他妈的，要是还有下次，直接把合同甩他脸上。他就是个傻逼，分不清好赖。”
李怀七问：“怎么了？”
“气死我了，我上去之前什么都跟他谈好了，结果我上去之后他不愿意交全款，就几千块钱，还不交全款，那好，你不愿意交全款，我替你申请，我打电话给严哥，跟严哥申请，申请成功了，清理垃圾的费用打算留到最后清理垃圾的时候收，你猜他这傻逼说了啥？”
“说了什么？”
“他说小黄啊，你不适合做这行。他就是个臭傻逼，为他争取优惠还落不到好。”
“这么离谱？这确实是个傻逼。”
做这行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否定，更何况是他的客户。
等等，这事好像有点不对紧，黄有才之前不是有一单也是这样吗？
李怀七调侃道：“小黄啊，你之前不是有一单也是这样吗？刷漆的那个，你不是说下次再遇到这种客户直接把合同耍人脸上，扭头走人？”
黄有才摸摸他的后脑勺，一脸困惑：“没啊，我之前没遇到这种客户啊，要是遇到我直接让他滚了。”
“没有？你这个月签了几个单？”
“两个，第一个是做橱柜的，这个傻逼是第二个，刷漆的。”
不对不对，按道理来说这个单应该是黄有才第三个单才对。
李怀七拉他坐到电脑前，说：“登陆你的系统，我要看你的签单客户。”
黄有才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别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我看着害怕。”
黄有才搜出他的客户表，系统上确确实实只有两个签约客户。
李怀七脑子嗡的一下瞬间空白，两眼直冒金星。
“你等一下我捋捋，你这个月只签了两户，没有一家是开工的。”
黄有才点头。
乱了乱了，全都乱了，他记忆里黄有才早已经签了这个客户，并且已经开工了。
结果呢！他今天才签约。
李怀七倒了杯水给自己，假装镇定，说：“我跟你说，我记忆里……”
“记忆里什么？”
“没事没事，我出去冷静冷静”
“一起吧，我也要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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