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个男人(3)

高三那年,学业巨大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我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母亲的身上,我开始冲着母亲大吼大叫,我开始自残,想要自杀,我开始每天晚上都捶胸顿足,痛苦的锤着桌子,发泄着自己的压抑,我就像一个发狂的病人,疯狂的把自己的“拳头”打在最爱自己的母亲的身上。其实也很好笑,按道理讲这段失败的婚姻,那段痛苦的离婚日子,最重创的应该是我的母亲,但反倒我的母亲就像没事人一样,独自消化了所有的一切,而我却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一样,打到心里扭曲变形,折磨自己折磨母亲。其实后面我也知道,母亲在此之后表现出来狂热的对于工作的热爱就是一种对现实生活的逃避,她对家里严格的卫生要求甚至于像有洁癖的人一般,也是由于心理洁癖的原因,她不是没事,而是在我面前表现的很正常,因为她就是我最大的靠山,是我的所有,她不能倒下。

高三也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年,也是我一切异常的开端,我变得暴躁易怒,不停地折磨着母亲,我变的在家里没有办法静心的学习,每每到了深夜,我总是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做一点题,为什么整整一个晚上就做了这些功课,我开始自残,开始拿小刀划着自己的胳膊,开始自责到痛苦的捶着桌子,母亲只要出言制止我就会对她恶语相对,事后我又后悔的一个人抱头痛哭,这样痛苦的状态蔓延了我整个高三一年,我总是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中,总是觉得自己不能考上一个好学校,我开始疯狂焦虑,无差别的攻击身边的所有人,尤其是我的母亲,我就像一只刺猬,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哀自怨,扎伤了每一个想要靠近我的人,但只有母亲不顾疼痛,愿意一直把我揣着怀里,哪怕我已经把她伤到遍体鳞伤,母爱真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母亲是所有孩子永远的守护神。母亲没有任何抱怨的默默承受着我的一切情绪,有的时候她也会抱着哭泣的我一起哭,边哭边说“妈妈真的对不起你,让你经历了这么多,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一切都是妈妈的错”其实她不知道,这辈子我觉得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她,有她一直陪伴着我,真的是我这辈子里最最最幸运的事,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有她足矣。但当时巨大的升学压力,让本来就还没有从高一的那段经历走出来的我,心理更加的扭曲,更加的抑郁。我开始在清醒和疯狂中反复横跳,上一秒还在暴怒在疯狂的砸东西,下一秒却会自责到嚎啕大哭,就这样反复周旋在理智和疯魔之间,折磨着自己,折磨着母亲。我开始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声和母亲争吵,觉得全天下委屈的人就是我,而每每看到母亲委屈的落泪我又在心里痛骂自己不是东西,就这样我心里的病痛程度又一次的上升,我甚至抑郁到想要自杀,拨打过自杀求助热线,胳膊上全是血痂,是被刀子划伤的划痕。最后,终于这一年还是过去了,我没有如愿考上自己想去的学校,自己想学的专业,以两分之差,和那个学校失之交臂。

而这个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自己研发出来能够治疗母亲糖尿病的药,这该死的病一直折磨着我的母亲,她不能吃很多高血糖的东西,水果也不能吃,白米白面也要适量的吃,偶尔嘴馋多吃一口,血糖便会飙升,母亲总是开玩笑的说,这个病要不就把嘴巴缝住吧,不要吃饭会不会就能控制血糖,我知道这只是母亲的自嘲罢了,我真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我对母亲的感情很微妙很不一样,我们相依为命十八年,这十八年里她就是我的一切,我也是她的一切,我甚至在高考备战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去上大学有了自己的家庭,我的母亲,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而当时单纯的我只是想着那我就去哪就带着母亲一起去,但是现实却告诉我,是我太天真了。

我最终和理想院校擦肩而过,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我破罐子破摔,和母亲唱反调,填了一个我本来就不擅长的专业,去了一个我一无所知的学校,晕晕乎乎的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如果说父母的离婚是让我抑郁失常的本质,高三的失控是外显的病因,大一母亲的再婚也是造成我大学疯狂缺爱的一个隐形诱因。通过这十八年的互相陪伴,我的母亲就像我的好朋友,好老师,是我的父母,也是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她对我的重要程度以至于让我对她有了病态的情感,这种病态的占有欲一直潜藏在我的内心,终于在她的再婚中被深深的刺痛。

在高考完院校消息公布后,那个无忧无虑的假期里,母亲总是有意无意的问我要是她再和别人结婚我能不能接受,这种问题她总是旁敲侧击的,小心翼翼的询问着我的看法,甚至后面她都有意无意的向我透露她和一位也离过婚的男士有了暧昧关系。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现实总能在需要的时候给予你沉痛一击,让你的灵魂回归本体,回归现实。高三的时候我信誓旦旦的考虑着后续怎么带着母亲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怎么能够为母亲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的时候,和理想学校失之交臂则让我瞬间清醒,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天马行空和可笑,现实就是母亲自己选择了后续的道路,其实我的所想和所思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也有将这种想法诉诸给母亲,母亲每次听罢都是莞尔一笑,告诉我大学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她会随着我的成长,慢慢的离开我的生活。

高考结束后我才知道她已经有了拍拖的男士,甚至其实我高三一年中,他们就已经相识相恋了,对方也是离过婚,不过是女方提的,所以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跟的是那个叔叔。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现在仍然不知,可是我知道,在高三的时候我母亲每次对我的温言细语都是在那个叔叔那缓冲后,对我的温和,我每次将痛苦施加在她的身上,那是她无法承担的重量,她需要找到一个人陪她一起消化一起承担。高三的那个假期她反复试探我,我每次的回答都很乖巧,我支持她,她有再次选择伴侣的权利。

很快,大一第一学期回去的那个寒假,我就见到了那个叔叔,人个子很高,长的也很板正,像松树一般,当时我下火车他开着车去接我,甚至当晚订了我很喜欢的一家餐厅请我吃饭。饭后,母亲单独与我走在一起,问我”我和你叔叔准备着要领证了”,我当时愣了愣,问道“你真的决定就是他了吗”母亲良久没有说话,我又开口道“妈妈你经历过的比我多,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支持你,但是我觉得再观察观察会比较好。”

当晚,叔叔的车就被不知道哪家的调皮小孩给划了,很长的一道口子,他也没有很生气,只是摸了摸那一道口子,讪讪地说道,这要花很多钱去修车了,那个地方也没有监控,确实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我暗暗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暴跳如雷,只是一笑了之,虽然通过这件事我觉得他或许真的是母亲的一个不二选择,但是人都是有表演天赋的,毕竟是和我的第一次见面,表现的暴跳如雷也难免失了风度。

谁知第二天,母亲就异常开心的把红本子拿在了我的面前晃悠,告诉我他们已经领证了。

我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昨晚的一切,不是询问我的意见,而是通知我,我不由得苦笑,也只能祝福她,这件事憋在我心中很久,每每想来都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般,所有人都觉得叔叔配不上我的母亲,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大家都希望母亲能够找到一个真的视她为珍宝的男人,可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自己的工作,没有自己的房子,只有一辆年成已久的车,甚至和我母亲领证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在高考,他辞职了回来陪自己的小儿子高考,却在这个时候和我的母亲官宣领证,这个男人没有很大的本事,可能他唯一具有的优点就是为人老实没有什么坏心眼吧。

就这样,我们又变成了重组家庭,在这种家庭里说话做事,就总是如履薄冰,很难两全,最起码站在我自己的这个角度。可是我也没有选择,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融入这个家庭,而我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也在后来闯下了弥天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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